太子殿下觉得胸口还是闷闷地,他强忍住不适感,问皇后道:“母后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听到后,眼泪又下来了,道:“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皇儿恐怕……”
秋枫在一旁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是皇后娘娘闯了太和殿将殿下带回东宫医治的。”
后宫不得入太和殿这是祖宗规矩。太子殿下问道:“母后今日闯宫,父皇没有为难你罢?”
皇后娘娘勉强笑道:“只是禁足而已,没什么大事。我等我皇儿醒来无碍之后便回去了。”罚跪和脱簪带罪的事情她并未告诉太子殿下,那孩子从小心思深沉,皇后娘娘怕他病中多想。
皇后手上本来带着指套,为了不戳伤太子殿下,将指套全都取了下来之后才小心翼翼觑了太子殿下一眼,看到他没有反对和明显的厌恶,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母后的手掌非常粗糙,那些年少时做农活留下来的茧还留在她的手上,但太子殿下的心口却突然像被注入了一股子热水一般,又胀又暖,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他想对皇后娘娘心无芥蒂没心没肺地笑笑,像天底下最普通的儿女那样,可是他越努力越笑不出来,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脑子里一片混乱,混乱中他恍恍惚惚想起,自从他十五岁那年冬凌走了之后,他和母亲便再也未亲近过了。
皇后娘娘擦去自己的眼泪,事无巨细交代东宫诸人如何伺候太子殿下之后便离开了,她虽然想亲自看护太子,但是陛下圣旨已下,她只得去中宫禁足了。
太子殿下常年练武,那口淤血吐出来之后,什么病痛也没有,皇后走了之后,他缓了半日,就恢复如常了。但是东宫既然已经对外说太子凶险万分,做戏要做足,他也只能躺在床上装病了。
皇后娘娘走了没多久,皇贵妃便来探望太子殿下。
皇贵妃一走进来,太子殿下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小黄门,那小黄门分明就是花奴儿!!!虽然心里万分激动,但太子殿下地眼神也只是在那个小黄门身上停驻了一秒之后就神色如常地移开了。
皇贵妃是陛下的妃子,他们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此番来看他定然是花奴儿求她来的。
皇贵妃和太子寒暄一阵,就半开玩笑道:“殿下切勿心中委屈,陛下如今也过了知天命的年月,脾气急些也是正常,我爹爹在这个年岁也是情绪不稳,时常爱生气呢!前几日,陛下来我宫里小坐,我宫里有个新来的宫女打碎了一盆幽兰,陛下当时气的杖毙了呢。”
太子殿下拱拱手道:“谢皇贵妃宽慰,做儿臣的岂能对自己的君父心有不满。”
皇贵妃笑道:“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实乃我大梁之福。对了,殿下,我出来的时候为殿下熬了一碗补药,来呀,端来本宫亲自喂给太子殿下。”
许霁川假扮的小黄门将药端上来,要递给皇贵妃的时候,太子殿下道:“儿臣怎敢劳烦皇贵妃娘娘,就让这小黄门喂孤吧。”
皇贵妃应允了,许霁川便给太子殿下喂药了,他弯着身子,挡住了其余人的视线,太子殿下悄悄捏了捏花奴儿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视线,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喂一个喝,很快药就见了底。
太子殿下看着他端着空碗退下去,心中不舍,又担心花奴儿没看懂他的意思,便道:“听说贵妃娘娘时常失眠,孤这里正好有皇后宫里拿来的石斛,秋枫,带着这位小公公去给皇贵妃拿一些来。”
秋枫领命带着许霁川下去了,秋枫知道许霁川心中担心,只有他二人之时便将真相告诉了许霁川。
原来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夏石怕陛下对太子再有什么责罚,因此故意让太医将殿下的病情夸大,因此才对外说太子病势凶险。
至此,许霁川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太子在东宫装病的时候,晋王日夜兼程,三天后终于赶到江都,这天上朝的大臣都看到,晋王携一家老幼身着素衣跪在午门外请罪。
第158章 春日宴
自从那日太子殿下被砸吐血之后, 陛下并未传给东宫任何只字片语, 因此太子殿下虽然仍然在病重,却仍然坚持上朝。
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走路虽然满, 但是仍然不失一个帝国太子的骄傲, 虽然在病重, 但是并不要内侍搀扶, 坚持自己走上太和殿几百阶台阶。铮铮傲骨,凛凛风骨, 让人心折。
这日,陛下刚一开朝, 就听到内侍官来报, 说晋王携一家老小在午门外跪着, 求陛下降罪。
陛下神色冷淡, 虽然他一直疼爱幼弟, 但是不代表他没脑子,陈斯斓的奏折,证据详实,逻辑严密,不像是党争或者空x_u_e来风的产物。
因此他听说晋王一家老小都在午门外跪着,沉吟半晌, 并未给话, 而是对朝臣说道:“诸卿今日早朝有无启奏之事?”
有两个礼部的官员站出来了, 太后娘娘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正好是一个半数生辰,因此特来问陛下太后娘娘的规格要不要按照整寿的规格来办。
整寿办当然热闹,可是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出户部的王扒皮马上跳出来说了一大堆应该节俭办理的理由,听他话里的意思,太后的生日最好不要用国库里的一分钱,大家集体在太后娘娘生辰那天吃顿素斋,聊表心意就行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难免又是一阵争吵。
这时候,宫外的小黄门来报,说:“晋王妃流血了!”
陛下的目光这才微微有些震惊,道:“流血?”
小黄门来报,道:“是,晋王府里王妃的n_ai妈说王妃怕是……”小黄门神色害怕,眼睛四处乱转,道,“那n_ai妈说,王妃怕是跪小产了。”
陛下道:“王妃有身孕?”
那小黄门低着头,点点头。
陛下道:“胡闹!快宣太医,将王妃带到后宫里修养!”
小黄门领命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陛下道:“将晋王和世子宣进殿来吧。”
陛下话音刚落,有些人便悄悄去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神色如常,雍容高贵,潇潇肃肃。
晋王一进来看到陛下,噗通一声跪在堂中间,世子赵景轩跟在他后面跪下了。晋王跪下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他的头咚咚触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莫名让人压抑。
陛下看了他一眼,道:“晋王起来吧。”
晋王这才抬起头,拱手道:“陛下,臣弟羞愧万分,恨不得立时死了,也好过给我们皇室蒙羞。”
陛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即知如此,又为何要做出那等大罪?!”
晋王一脸有难言之隐的表情,说道:“陛下,事已至此,臣弟惭愧,不敢辩解,只求陛下看在兄弟情分上,赐臣弟一个全尸,不要累及妻儿才好。”
晋王会乖乖认罪,他可是愿意付出他还未出世的孩子的x_ing命换陛下见他的人,其心之狠毒深沉,常人所不能及,这样的人会乖乖认罪?!太子殿下听见他如此说,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手,太子殿下已经做好了看一出大戏的打算。
果然,晋王话音刚落,世子赵景轩就痛苦失声,他道:“父亲!”一副‘我必须要将事实说出来’的表情。
赵景轩膝行两步上前道:“陛下!不关父皇的事,一切全是我自己做的。”
晋王道:“景轩!不要胡说。”很显然,晋王这句话一出来,群臣都知道赵景轩说的是真的了。
梁元帝神色不辨喜怒道:“景轩,你可知道私造兵器是什么罪名?!”
赵景轩脸上泪痕未干,道:“臣知晓,私造兵器等同于谋反,这样大的罪名臣怎敢欺瞒陛下,确实是臣一人所为,父皇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景轩哭道:“一切都因为陛下征讨南唐计划,自从陛下要征讨南唐,为了丰盈国库,户部便想方设法克扣边关军饷,漠北寒冷,兵器损耗本来就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是兵器不能用,我们怎么和兵强马壮的漠北鲜卑族打仗,我给父亲说了好几次,让父亲直接向您要银子,可是父亲说陛下要征伐南唐,朝廷正在筹集粮Cao之时,他不能给陛下添麻烦,因而拒绝了臣好多次。后来,臣无意中结识了一个西域的商人,他手上有一个铁矿,臣便萌生了自己造兵器的想法,只是缺钱少粮,便和京城的舅舅一起筹集金钱,送到晋州,让人暗中开了个兵器作坊。”
梁元帝面无表情喝了口茶,不为所动。
晋王眼圈红了,咬牙道:“求陛下让臣弟代替景轩受罚,他如今才不到而立,还请陛下看在和臣弟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景轩这一次吧,就将他贬为庶人,饶他x_ing命吧!”
太子殿下等了半天,本来以为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却没想到他高估了晋王编故事的能力,情感是有了,但是逻辑很不通,单单一条就可以推翻整个故事。
若是只是世子授意,周家根本不会每年将买官贪赃枉法所得银子的半数寄给晋州,赵景轩只是个世子,他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他能想到,朝臣自然也能想到,陛下自然更能想到,因此晋王想靠这个蒙混过关,基本不可能,这次晋王必定要受到重创。
突然,李忠被侧门的人叫走了,太子殿下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形很像太后身边的内侍莲岛公公。待李忠回来时候,他手上多了个锦囊,他将锦囊交给陛下。
陛下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是两簇胎毛,一簇是他的,一簇是晋王的。
陛下看完之后,沉默良久,才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将晋王禁足于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