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道:“殿下说的是,现下最重要的是将先帝的遗诏告知天下,殿下宜早日继承大统,号召天下勤王。”
赵景湛道:“这个不急,晚上我们再商量,现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江左,不要发生什么乱子才好。现下孤要去见那些江左的老狐狸,王将军不若同去?!”
王猛笑道:“殿下相邀,岂有不从之理?”
出门的时候,许霁川向王猛询问他家中的情况,小奇情报有限,并未能打探出许府的情况,自从接到晋王继位的消息,他每日就心急如焚,五内俱焦。
王猛以前在许崇峥的手下当过兵,心中敬重他,因此在江都的时候,也力所能及地关照了许府。
他对许霁川道:“许公子不必心急,自你走后,你们家人全部都搬到了城外的庄子里去了,江都陷落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城内,后来晋王派人去城外找他们,但已经人去楼空了。末将想,他们现在必定是安全的。”
许霁川心里的不安减少了许多,不在江都就好,爷爷和父亲肯定能照顾好一家人。
赵景湛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尚书台见江左的门阀勋贵们。那些人等候多时,心里已经有一肚子怨气,但赵景湛在这些勋贵心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阎王,江左的老狐狸们怕冒犯了他,一不小心就要被送去见先帝,因此尽管不情不愿,但看到他进来,还是站起来纷纷行礼。
赵景湛随意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很没有诚意地道歉:“朝廷临时来了旨意,孤就去接旨了,累诸卿久等,是孤的不是。”
江左门阀心里都在骂娘,但是面上却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下官们等等也是应该的。”
其中有人试探道:“可是江都来人了?”梁元帝驾崩后晋王继位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江左这些人虽然口中仍然称赵景湛为太子殿下,但赵景湛这个太子之位的尴尬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梁帝晋王是他的叔叔,且育有两个嫡子,百年之后,这皇位轮也轮不到他。他们知晓赵景湛自然也看的清楚,所以才迟迟不还朝,大有和晋王分庭抗礼的意思。如今太子殿下就是光头将军,在这江左地界上根基尚浅,诸多事还不是要仰仗他们江左门阀,这样想来,江左门阀们的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太子赵景湛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提问的官员一眼,道:“是啊,还来了圣旨呢?诸君想不想知道啊?”
在座各位心中皆是抓耳挠腮,非常想知道,但又不能表现得很急切,于是其中一人道:“殿下,南唐已灭,我等皆是梁臣,若是圣上有什么旨意,自然是洗耳恭听。”
这人竟然敢称晋王为圣上,在座各位心里俱是一惊,生怕这阎王爷一个不高兴,就送他去见先帝。却未曾想到,赵景湛不仅不恼,反而心智高昂道:“王将军,将先帝的圣旨再念一遍吧。”
王猛应声而出,大声将梁元帝的遗诏再宣读了一遍。
念完之后,江左门阀们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神展开?
本来他们以为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就是南唐顺利归降大梁,如今的梁帝给他们每人封个闲官,当一世富贵闲人也是罢了;还有一条就是太子殿下不服晋王为帝,在江左自立,赵景湛自己没有朝政班底,自然要仰仗他们江左的世家,他们家族自然会和从前一样显赫,甚至比从前还要显赫。这些江左勋贵们心里门儿清,这赵景湛虽然是个喜怒无常的阎王,但他确实是个有手段的治世之君,跟着他比跟着南唐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李瑾好多了,所以这第二条路自然是最好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搞到了梁元帝的遗诏,都是官场上混惯的老狐狸,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刚才在他们面前读遗诏的用意,赵景湛并不甘心做偏安一隅的江左霸主,他想打回江北,收复江都!!还他娘的要将他们江左门阀也要一起绑在这艘大船上!!!
果不其然,王猛读完圣旨,赵景湛欣赏够了他们脸上千奇百怪的表情之后,缓缓开口道:“诸君有没有兴趣立一番从龙之功,追随孤一起收复江北,重新开创中原盛世?!”
。。。。。。
回答他的是满室静寂。
赵景湛也不急,拿着扇子在手里把玩,神情闲适,看上去仿佛是个轻袍缓带的江左世家公子。
过了许久,有一个人站起来打破沉默道:“太子殿下,我们韩家愿意追随于你!”
赵景湛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此人是韩熙的从弟韩赟,如今江左门阀韩家的家主,韩熙自刎于南唐烈祖李长安的帝陵前之后,这韩赟就接过韩熙的家主之位成为了门阀韩家的家主。
韩家如今已经不是韩熙在时的韩家了,韩熙节节败退最后甚至大开城门让梁军进入,南唐旧臣和旧民皆恨他入骨,连带韩家也被门阀排挤,后来韩熙自刎之后韩家的情况才稍有好转,但也不复往日的荣光,主要是韩熙挂帅时候,用的人多半都是韩家儿郎,战争中他们家人才凋零,因此沦为二流世家。
韩赟想着富贵险中求,赵景湛的想法虽然疯狂,但一旦成功,区区一个江左算什么,他们家必将跻身中原一流家族,比肩旧时王谢!
韩赟心一横,便站起来向赵景湛表忠了!
赵景湛满意点头,道:“很好,暂时先封你为建康城提督,拱卫建康!”
虽然听上去是个建康城的守备,只有五品,但却实打实是个手握实权的官职,管辖建康城的人员进出和城内治安,充分表现出太子殿下对其的信任。
有几个动摇的人,看到韩赟表忠之后得到的官职,赶忙站起来表忠,宣誓效忠于赵景湛。
太子殿下将他们一一加官进爵,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坐着未动,太子殿下也不勉强,临走的时候轻飘飘地说:“还望其他几位大人回家之后好好想想吧。”
那些人虽然口中诺诺称是,但仍然没有当即表态。
送走了江左门阀之后,太子殿下又亲自将王猛和岳翔送下去,在他居住的南唐尚书台为他们找了个独立的跨院,让他和岳翔一起居住。
王猛看着太子殿下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太子殿下好像知道些什么。
将王猛和岳翔安置妥当之后,许霁川便和太子殿下一起散步回了棠华苑他们的住所。
一进院子,许霁川就问道:“王猛从江都千里而来,你就那样轻飘飘地问了他几句,也不命人查查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将南厢军一整支军队交给他?”
太子殿下笑着反问道:“你觉得王将军有问题?”
许霁川皱眉思索道:“这倒也不是,只是我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不能仅凭着自己以前的主观印象就相信一个人,若是不小心被出卖,那便是万劫不复。”
太子殿下笑着赞同道:“嗯嗯,花奴儿说的没错!”说着,伸出手摸摸花奴儿的头发,欢欣道:“我的花奴儿长大了啊!”唔……头发摸起来手感不要太好。
花奴儿:“……”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你不过就比我大半个月,在我面前就倚老卖老起来了,也不怕被闪了腰!”
太子殿下没有听到他心里的腹诽,道:“王猛肯定没问题,你放心吧。”若是他此番前来投诚带了岳翔,那肯定就是真心追随于他了。
花奴儿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私下到底和王猛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揽住他的腰,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将王猛挂在嘴边,我吃醋了!”说着,低头吻住花奴儿。
花奴儿:“……”
第177章 蛇蝎美人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在昨天的议政会上称伪帝为圣上的人, 就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里。
想起昨天赵景湛言笑晏晏的样子,江左门阀们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太子殿下说让他们好好回去想想, 只是说着玩的吗?
有几个胆小的当即就坐不住了, 一大早就跑到尚书台向太子殿下请罪来了, 并且保证绝对会跟着太子殿下,剑指江都,不统一中原绝不罢休。
赵景湛看着这几人跪在他面前的熊样,心中一哂,暗道:“靠你们这群扶不上墙的熊玩意儿剑指江都,统一中原,那孤不如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面上还是对这群投诚表忠来的江左门阀道:“列位大人年事已高, 就算你们有这份心,孤也需体贴你们,断断不能让你们上马征战。征战天下的事就交给年轻的臣工吧, 孤只要你们守好江左, 这治理江左还要仰仗诸位。”
听到不用上战场,在场的臣工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表忠道:“定为殿下守好江左后方, 免了殿下的后顾之忧。”
太子殿下笑眯眯道:“听列位臣工如此之说, 孤心里好受了些,昨天孤说要大家和我勠力同心, 统一中原, 说完之后竟然无一人相应, 孤当时真真心寒啊!孤从进入江左地界那天起就将列位当成孤的至亲兄弟,可昨天在场之人却无一人相应孤,孤心痛啊!”
江左众人看着太子殿下仿佛真的心痛难耐地皱着眉,心有戚戚:“……”
许霁川:“……”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年少时候看的那些个话本还是有作用的,演起苦情戏来驾轻就熟,一套一套的。
虽然太子殿下演技如此精湛,无奈他喜怒无常,绝世变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往往大家觉得他很好说话的时候,谈笑间他就能出一招绝杀。
如今他又开始示弱,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江左大臣们两股战战,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