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川背上一凉,回过头就看到阿宴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正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突然觉得空气里酸味很重,估计是哪家醋坊的醋坛子又翻了吧。
因为赵景轩告诉他们的消息,赵景湛专门派人去晋州查看情况,只是漠北山高路远,一来一回要许久才能收到情报。
但是要快点攻打江都了,届时若是漠北真的进攻,他们解决了内忧之后,再解决外患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灵州地界上现在由太守楼卫守卫,大梁府兵并无战斗力,装备也是最差的,不足为患。显然,晋王也知道这些,因此将郭彪派到灵州抵挡赵景湛。
这是伪帝战略上的重大失误,郭彪被赵景湛在长江边上打怕了,现在看到他的背影都要抖三抖,更何况此次攻打灵州他竟然做前锋亲自带兵上阵。
第一次交锋的时候,灵州守备守城不出,赵景湛一人单骑冲到城墙下,一箭s_h_è 死了郭彪旁边的灵州太守楼卫,郭彪被楼卫的血溅了一脸,然后就看到赵景湛冲着他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当天夜里,郭彪就带着一干亲兵跑了。
太子殿下邪魅一笑,不战而屈人之兵,第二天就攻下了灵州。
后面两个州见他如此快速攻下了灵州,想起这几年太子殿下活阎王的事迹,还没战就已经下破胆了,加上府兵战斗力弱,南厢军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攻到了江都地界上。
攻到江都的时候,就看到江都城门大开便,文武百官都在门口跪着迎接他,一时没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因为大理寺卿黄聿颇得太子殿下青眼,百官就让他来给新君说一下这几天江都发生的事。
原来晋王听说赵景湛两天便攻下了灵州,郭彪弃城逃跑,愤怒之余却也明白大势已去,便率领自己的残部向北逃窜,逃往晋州方向去了。
晋州是伪帝的老地盘,自然就是他最后的顽抗之地。收复江都之后,新君并未马上入住皇宫,而是想一鼓作气将晋王残部全部消灭,顺带收复晋州,晋州是大梁漠北的门户,万万不能落在晋王手里。
黄聿告诉新君,晋王走的时候金银美人带了一大堆,估计走不快。晋王手里现在只有北厢军残部和部分禁军,加起来也没多少兵,且战力肯定不如一路北上,锐不可当的南厢军,因此新君打算带二十万人亲自去追,让许霁川留在江都主持大局。
按理说应该新君留下主持大局,可是赵景湛和晋王只见有血海深仇,许霁川知晓他虽然从不将自己的怨恨挂在嘴上,但日夜都恨不得能亲自手刃晋王,因此便也未反对,只是晋王现在已经与北狄有勾连,若是半道上碰到北狄人,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因此要阿焰带三十五万大军去追晋王。
阿宴采纳了他的意见,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多半数南厢军去追晋王了。
新君离开两天之后,这天傍晚守门的士兵刚要关城门,突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拿着红色军旗骑着马快马跑进来,直直冲着尚书台而去。
在尚书台门口看到了代陛下行事的国师大人,再也支撑不下去,一头栽倒在许霁川面前,许霁川看到他身上的血,心里一惊,将他扶起来,那斥候嘴里冒着血水,道:“军师,北狄……北狄人……还有五十里……就……就……要到江都……了。”
第183章 江都保卫战(上)
虽然赵景轩将北狄与伪帝勾结的消息传递给了赵景湛, 但是仍然为时已晚, 并未能阻止北狄南下中原的步伐。
那斥候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递到京城之后, 便失血过多, 彻底晕了过去, 许霁川派人将他扶下去,全力救治。
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瞧这斥候的衣服,应该是从雍城来的,距离京城八百里外的北狄必经之地是雍城, 而雍城是江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虽然朝廷的府兵的战力在四大军队里面是最低的,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朝廷重要城关的府兵,比如雍城、大同等地,这些地方的府兵的战力和南北厢军别无二致, 若是遇上好的将领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北狄要直逼江都,最先经过的应该是大同府, 但大同属于晋王的地盘,自然不会给朝廷警示,就这样北狄一直突破燕山, 一直千里奔袭到了雍城, 而雍城恰好是支持新君赵景湛的最北边的城池。
看着斥候浑身浴血的模样, 约莫雍城已经保不住了。
雍城之后八百里平川, 到江都已经无险可守了。算算日子, 最慢半月, 北狄人将会到达江都。
晋王在晋州一带经营多年,阿宴不知道何时才能活捉晋王收回晋州。若是要给远在晋州的阿宴递消息必须要经过雍城,如今雍城失手,现在这消息怕是很难递到阿宴那里。且阿宴已走了半月有余,就算得到消息现在赶回来,一来一回怕是也来不及支援江都了,为今之计,只有动员江都一切力量抵抗北狄。
江都不仅是大梁的国都,更是大梁连接南北之要塞,若是江都失手,大梁危矣!
可如今江都城中门阀间暗流涌动,兵少将寡,人多粮少,如何能抵挡北狄的铮铮铁骑?
心念几转间,许霁川内心已经有了计较。他一方面派出五十个斥候往南边去给各地府兵传递消息,要求他们带兵勤王,又整合江都“布袋”的残余势力,派布袋堂的人设法饶过雍城去给御驾亲征的陛下传递消息,若是能顺利将消息传递出去,而江都城能撑到阿宴回来,那他与阿宴便可两边夹击北狄,定能重创北狄主力,让北狄铩羽而归!
另一方面,他召集所有江都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来尚书台开会,外族入侵是大事,必须召集朝中大臣共同商议对策。
许霁川处理危机非常果断准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会议将会演变成一场群殴。
五品以上的官员听到许霁川召集他们开会的消息,微微有些纳闷。新君为了彻底清除伪帝之乱,御驾亲征追穷寇去了,临走的时候将管理江都的事宜交给他的心腹许霁川,虽然陛下的圣旨如此,但大臣们心中却实在没有将这位许公子放在眼里。
许霁川许公子的大名,在江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妥妥就是纨绔中的魁首,浪子中的班头,要说吃喝玩乐,他能给你搞出花儿来,但若说是朝政,那他便是十窍里头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了。
在众人的眼里,许霁川肯定是凭借和陛下的幼时情谊和溜须拍马的功夫上位的。群臣猜测陛下定是因为眼下江都刚从伪帝手里解放出来,大臣里面哪些是敌哪些是友还不清楚,因此才会将管理江都的重任交给许霁川。
许霁川果然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陛下走的第一天,便将各部大臣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各司其职,没有要紧事别来烦我!”
不过他还不算是个彻底的Cao包,至少军部的大权还是牢牢的握在手里的。
今日这Cao包军师却忽然心血来潮要召集他们开会,不知是何事情?众大臣满腹狐疑地去了尚书台。
许霁川已经在正厅恭候他们多时了,众多大臣对他拱拱手,轻慢之意明显。
许霁川也不在意,示意众大臣落座,一副有事情商量的样子。
接着Cao包军师就将北狄已经攻破雍城南下,距离江都还有八百里的事情告诉了在座的众位大臣。
虽然许霁川是用“你娘喊你回家吃饭”这样平静的语气讲述这件事,但并不妨碍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炸锅。
北狄人在江都人心里都是茹毛饮血的蛮子,常年活跃在吓唬小孩的大人的嘴边,渐渐地那些被北狄吓大的小孩成了大人,于是北狄也就成了这些大人的噩梦。
许霁川话音刚落,杨国公就站起来了,他惊恐地看着许霁川,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颤巍巍气若游丝道:“军师,江都城中兵力空虚,江都城怕是……社稷为轻,民为重啊!为了江都万千子民计,军师,应尽早南迁啊!”
许霁川并未对他的话多做评价,看着众人问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江都很可能保不住,但是南迁就一定能活命吗?北狄铁骑自然比他们坐着马车拖家带口带着妻儿逃命要快啊,若是在南迁的途中被北狄人追上,那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想到此,众人犹豫了。
正在这时候,有一人站起来道:“军师,建议南迁者该杀!”
许霁川抬眼就看到黄聿站起来,冷眼看着杨国公,掷地有声道。
黄聿本来就是个冷面王,又常年执掌刑名,看人的时候带着审视,仿佛要看清人心中所有的y-in诡,说话的时候语气好似讯问犯人,就连和陛下汇报工作,都好似带着不满,如今他眼睛盯着杨国公,杨国公被他如电般地眼神看着,竟像是要避其锋芒,不敢与之对视。
许霁川看着黄聿,平静道:“黄大人,有什么好的退敌之策吗?”
黄聿面无表情看着许霁川,道:“臣不通行伍,暂时未想出什么退敌之策,只是有一点臣很清楚,若是南迁,则在座各位皆成为蛮人阶下囚!江都是我大梁南北要塞,若是江都失守,南方无险可守,我大梁全境将遭到北狄的践踏!为今之计,只有誓死守卫江都,等待援军!哪怕江都战死至最后一人也坚决不能让北狄占领江都!”
黄聿说完之后,响应者寥寥数人,大多数人都沉默了。他们既不想南迁,也不想在江都等死。
想着想着,忽然悲从中来,大家突然发现自从先帝死后,朝廷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要和荒 y- ín 无耻的晋王虚与委蛇,这好容易晋王逃了,结果北狄人眼看又来了。
……
许霁川突然听到有细微的啜泣声,他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文远侯低着头在哭。
许霁川笑意不变,关心道:“那北狄远在千里外,还未抵达江都城下,况且我已经派出斥候给陛下送信,若是陛下接到信班师回朝,朝廷之危可解,文远侯何至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