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说着,眼神开始往周围人的脸上瞟,“实在瞧不出来。”
倒是有一些年轻姑娘板着一张张刻板的脸又一往无前地往他俩身上瞧。若是在虞城,看到好看中意的男子,大胆一些的女子会主动上前,送帕子,若是所送之人也有意思,便会回赠扇坠或是玉佩挂饰,如此,后续发展很有可能就是天赐良缘。而此刻,姬良臣被这暴露直接又含蓄压制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不舒服。而苏雩倒是司空见惯,仍旧是冷冷清清,不咸不淡的表情。
“瞧不出吗?我指给你看。”于是,苏雩扯了姬良臣的袖子拉在一边,避开那些姑娘的目光,伸手指给他看,“你看那边买字画的摊子,那年轻书生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连顾客的反应也不看在眼里,不是因为狂妄,而是紧张,更是刻板,就像他手里卖的那些字画一样拘谨,显然,是落了第,生活无以为继才出来卖字画的,还抹不开面子。你再看那个一脸老实模样的摊主,虽然低头像是在关注自己的摊位,眼神却偷偷地往周围瞧,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脸一样那么老实。还有那个掐着腰卖r_ou_的壮汉,虽然也在往周围瞧,但却是在看谁会买他的r_ou_,一般是个老实又刻板的人。还有......”
姬良臣一脸好奇地跟着他的指引看着,这些百姓还真是和自己宫里人的表情不同呢,没有笑里藏刀的森冷,有的是一些显而易见的心情。
正想着,不其然地,袖子被苏雩拉着一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街边的拐角处,几个黑色的身影,这才像姬良臣见惯的人。
耳边同时也响起苏雩淡淡的声音:“本来还想带你回我府里,好好歇一歇呢,看来那位等不及了啊。”
先礼后兵,凡事都讲究一个理由,这兵戎相见前最基本的伎俩,齐凌傲做为齐越的王还是愿意委婉一下的。
虽然,没有给他们休息时间,倒是很给面子地摆下一席奢侈的接风洗尘宴。
地点却诡异地设在苏雩的国师府里。
若不是齐凌傲属下的说明,苏雩都要以为进错了府,府里府外,张灯结彩,锦带红绸,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娶妻嫁女呢。
然而,却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中,看到了那暗黑袍服的身影,正是齐越王齐凌傲,身姿挺拔,凛然冷凝,接近不惑的年纪,本该很懂得收敛锋芒,却将一身戾气,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而苏雩知道,暗地里一定会有他的那个暗卫,八风不动,敛尽锋芒与杀气,对于威胁到齐凌傲的人不动声色地消除。
苏雩站在原地未动,齐凌傲走来,与他擦肩而过,迎向姬良臣道:“有幸请到国主亲自前来,特备下薄酒相待。”
“有劳。”姬良臣脸上仍挂着万年不变的笑脸。
顺理成章地入席。
齐凌傲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
苏雩微皱了眉。姬良臣却不甚在意,本就没什么君威,在现在这种没什么人看见的场合他就更不在意了,随便找了位落座。
开始总免不了一番寒暄,虚与委蛇。不过,终究还是要进入正题的。
“国主这次既然愿意随我齐越国师前来,想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愿意让贤,尊在下为天下之主,那么盛荆就可做为我齐越的附属国继续存在,一世无虞。”齐凌傲甚是狂妄,却也符合他一惯的x_ing子。
姬良臣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当什么国主。”顿了一下,接道,“不过,前提是我要见苏沂,并且他以后做我盛荆的子民,再与齐越无关。”姬良臣终是说了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而苏雩却有些魂不守舍,哥哥,你是不是应该觉得幸福,他都愿意拿国主之位来换你。
齐凌傲扭头看了苏雩一眼,无所谓道:“苏沂吗?我齐越国师,不就在你面前吗?你若想带他走,只要送来国主的玉玺即可。”明显地装傻,从苏雩出现后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他不是苏沂,苏沂应该已死在翼(齐凌傲的暗卫)手下了,不过还是默许了他借苏沂之名在齐越做国师数年。
“明人不说暗话,齐越王该知道我的意思。”姬良臣直接挑明了说,语气虽然波澜不惊,如此心急倒不甚像他平常的x_ing子。
齐凌傲的视线再次转向苏雩:“苏国师,既然国主都这么直接了,我们也无需继续演下去,我也很想知道你借苏沂身份做了5年国师的目的。”
姬良臣的视线也落在苏雩身上,第一次说话,苏雩便告诉他苏沂已经死了,他不信,毕竟只是苏雩的一面之词,那现在苏雩又会如何说,终究到头来都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吗?
“齐凌傲,何必转移话题,我为什么在这儿为臣的原因,你会不知道?而苏沂的结局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你大概万万想不到让姬良臣放弃国主的身份会如此简单,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会留下苏沂x_ing命的吧!何必兜兜转转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弯,结果全是无用功。所以,你错了,错在最开始的第一步。”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就走。边往外走边道:“你们愿意说就说,不愿意也跟我没关系,我要休息,别来烦我。”
剩下两人望着苏雩的背影感慨。
“苏国师这许久不见还是一惯的真x_ing情。”齐凌傲道。
“是啊,跟苏沂一点也不像。”姬良臣难得说出真心话。
“既然,国师不愿说,那本王就解释给国主听好了。”说着,饮了一口茶,“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奇怪的是,当年苏沂回来,说是奉国主之命出使我齐越,可是到了齐越,却只是回了他父亲的国师府,不曾来见本王,更不曾提出使之事,直到一年后他父亲去世,他才来见本王说愿意承袭他父亲的官位做齐越国师。而那时本王便知他不是苏沂,调查的结果是苏沂的亲弟弟,所以,本王也未曾追究。至于苏沂现在在哪?本王也不甚清楚,看来国主还是要去烦劳一下苏国师。”
这一通话下来,将刚刚苏雩的话忽略得彻底,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他自是不会说,当年苏沂一回国,他便派人招揽,招揽不成的结果,自然是不能为他人所利用,所以,就玉石俱焚。只是,不曾想过苏沂对姬良臣的重要x_ing。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所以,现在只能先拖着,再做下一步打算。
姬良臣听了,不置可否,齐凌傲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只是,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可能全盘托出。终究,还是要向苏雩求解,而苏雩的话又可全信吗?
一个人不想说什么时,任你是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嘴不是长在自己脸上。
正经话说不了两句,便被双方敷衍了事。
姬良臣和齐凌傲将‘深入浅出’这个词充分演绎到极致。
这顿‘接风洗尘宴’终于在双方虚与委蛇你来我往中结束,在这喜气洋洋的客厅布置下,不甚喜气洋洋的结束。
子夜时分,盛荆虞城该是万家灯火的繁华夜市,而齐越王城却是一片死寂,冰冷的建筑物没有一点生机。
黑夜往往可以掩盖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一个暗影毫无阻碍地潜进国师府,当那抹暗影跃进苏雩窗台时,苏雩隔壁的姬良臣也睁开了眼。
而睡在床上的苏雩却毫无所知,那抹暗影的来处显而易见,但对于嗜睡如命的苏雩来说,即使他武功再高,但是在不设防的情况下,也是察觉不到的,何况来人又不是普通人,是齐越武功仅次于他的翼,齐凌傲的第一暗卫。
不过,那抹暗影却也不曾有什么动作,只是靠坐在窗沿下的地面上,静止般望着床帏里的人。
黑暗给一切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让一切都看不清,显得不真实。
直到床帏里的人有了动静,那抹暗影才起身走过去。
“翼,你还是来了吗?”苏雩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随即,披衣坐起。
“嗯。我承诺过会帮你做一件事,你可以提。”冰冷的声线,透着沙哑。
“我没想要你的报答。”苏雩随意走至窗前,夜风吹进来,凉凉飒飒,清醒不少。
“我不想欠你。”
“既这样,那先说说今晚齐凌傲要你前来所为何事?”苏雩闲闲地扯来两个凳子,自己先坐下,推了另一个给翼。
翼仍站着未动,递了一个白瓷瓶,道:“这是‘锁功散’的暂时x_ing的解药。”
苏雩瞥了一眼,打了一个哈欠,未接,“条件?”
“苏国师是聪明人,该知道的。”无非是给苏沂的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至于怪到齐凌傲头上。
“若我不从呢?”
“王让我问你,孩子们的x_ing命可还重要?”
用绿儿他们的x_ing命威胁我?一次还不够吗?苏雩笑了,很轻,嘲讽之意也很明显。
“解药拿走吧,跟他说,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当然,若是他足够有能力,不妨再试试。”
翼收了解药在怀里。下一个瞬息,却出现在苏雩面前咫尺的距离,朝着他的心口,击出了第一掌,苏雩迅速侧身,躲开。
“还真像他的作风,利用不成就灭口。现在,我可否能要了那个承诺?”苏雩躲闪着,话里的嘲讽之意更重。
“他的命令我不可能违背,除此之外,可以,你死后我会替你完成。”翼仍然吐字如冰,攻击的招式未停,杀气全开,招招狠厉。
“是吗?”苏雩反问的话音刚落,躲闪的招式却停了下来,直接迎上翼的掌风。
翼看着突然停下动作的苏雩,收势已然来不及,望着越来越接近的脸,蓦然想起那日大雪纷飞,自己重伤垂死,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身影,白色的雪地里白衣飘飘,本该是十分没有存在感的样子,却在看到那双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时,生出来一种惊艳之感,像是盛开在黑暗地狱里的一株绝世昙花,抹去了一切罪恶,徒剩夺目的光亮,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若是这样的美好在这世间消失会怎样呢?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心悸的疼痛。只是击出去的手掌已收不回来。翼的心在那一刻活脱脱地生出了丝丝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