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午那日,萧敬脸色愈发好了,平日要打要罚的,这一日都只是骂了一顿了事。有些部下都觉得那是秦遥夜的功劳,把这严厉的主子变成了个温柔的人。
萧敬等到了日中也不见顾容,午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秦遥夜见了,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这是哪门子的见故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双亲呐!”
这算得上是秦遥夜来到萧敬身边后鲜有的一次开玩笑,他立时停下筷箸,盯着她,道:“你若是每天都这么开心地同我说话,该有多好!”
秦遥夜顿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小心谨慎久了,已经许多时不曾这般随意地说过话了。但是,她不想给他负担,便道:“同你在一处,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萧敬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中触动,只恨不能把她揉碎在怀里,一直一直抱着。
饭后两人对弈了半晌,秦遥夜直犯困,便去歇着了。萧敬则是去了书房,静静等待那将到之人。
果不其然,萧敬在书房静候半个时辰后,顾容就来了。他似乎是跳墙进来的,脚上沾了些后墙的泥土,衣服上也有几片后院树上才有的叶子。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掩盖住他的光华。
“你这地方,让我好找!”话未说完,他就提起桌上的茶壶灌了自己一嘴。路上行了大半日,他实在渴得慌。
萧敬见他那样子没有半分做作,也没有半分悲哀,不禁感叹世事多变。
“你来这里可方便?我记得南方势力诸多,恐怕对你来找我这件事心怀怨愤啊!”
顾容放下茶壶,随意地坐下,道:“这个无妨碍,他们如今可没空拦住我,只忙着内斗。”
萧敬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回南方后干了什么事,他居然真打算把南方势力瓦解,从此还南方一片太平。
“你来找我,必然不是简单地见一面吧?”
的确,顾容来此另有目的,他道:“你从京中过来,可知道萧啟如何?”萧敬接了今上诏令后先回了趟京中,这才出发来到南方。
虽是早已料到顾容会有此问,可萧敬真听到了还是觉得可叹,他道:“他定然是好的,他妻子已经身怀有孕了。”
顾容听后笑得夸张,道:“那可真是恭喜他了!这般,我也可以放心了。”停了一下,顾容又接着道:“不提他,你且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是想要趁乱谋利吗?”
萧敬点头,道:“确实,西狄余部定会来袭,那时候阳陵侯定会全力还击。一旦战胜,便会立刻挑起战端。今上定然就等着这一天,我会被派去与阳陵侯作战,然后接手西塞的兵力。自此,东、南、西三面都将在我的掌控之中。那一日,不远了。”
顾容又恢复了先前的吊儿郎当,道:“那好,你作战,我给你提供钱粮。我也不做那前朝后人了,只做一个商人就好!”
萧敬听后大笑,道:“你这想法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成。”他知道,南方向来贫瘠,生财之道真没多少可循的经验。
顾容但笑不语,只卖弄神秘,他早已胸有成竹。眼见着日头渐渐西斜,顾容只好向萧敬告辞,起身离去了。他不能离开那座大宅院太久,不然真会引人怀疑。不过,此番前来也了了他的一桩心事。既然萧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他自己也可以了。
第26章 西狄人卷土重来
西塞烽烟又起,胜负只在一瞬息之间。陈氏父子一面焦头烂额,一面又亟待功成。他们一面担忧慕容珍势力过大,一面又等着借这场硬仗来囤积粮Cao,而后借势谋反。
他们父子早已为此筹谋,十几年的隐忍只为了这一刻。但是,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起了这份心思呢?这还得从成王那一辈说起。
当年与成王同时的有一名唤陈逊的将领,为人忠厚老实,很守规矩。他有一个儿子,名唤陈栩,长得可谓是一表人才,又兼文武双全。他娶得一妻子,名唤蓝玉,生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又极富才气。这俩人生来相合,因此自成婚后便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不久后,他们便诞下二子。
然而好景不长,陈逊的父亲在战场上逝世,又只留有他这一个儿子,因而他继承了阳陵侯侯位。陈栩原本不问世事,可这一番变故却令他不得不带着夫人四处参加筵席。一来二去,蓝玉的美人之名逐渐为人所知。这一传便传到了当时的圣上耳中。
其时的圣上本是个没甚胸怀的人,素来爱些新奇物件,又善以权谋私。初一听闻蓝玉之名,便暗地里叫人把这夫妻二人传进宫中。陈栩只以为是有要事商讨,虽是意外妻子也要入宫,但也还是领命而去了。不料,陈栩一进宫就被劝酒,直至醉倒。而蓝玉孤立无援,被当时的皇帝侵犯了。事后她深感受辱,无面目去见陈栩,索x_ing悬梁自尽了。
陈栩一早醒来,不见妻子,四处寻找。一宫人好心告知了他缘由以及蓝玉已逝世的消息,他顿时如被雷劈中,生生退了好几步,不多时竟吐出血来,晕倒了。
皇帝随后差人把陈栩送回阳陵侯府,又将蓝玉的尸首处理了,还派人告知陈逊不可外传。陈逊素来老实懦弱,虽有一身蛮力却并无甚谋略。因为儿子病倒,两个孙子又尚年幼,这一番丧了儿媳他根本无暇顾及,只好忍气吞声应下了。
陈栩这一病竟是数月,又过了一年,他便在蓝玉忌日那天去了。留下孤独的老父亲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还有一府的冷寂。那时候,陈逊就有心教导两个孩子长大后一定要报仇雪恨。
可惜的是,两个孩子中的哥哥偏又英年早逝,只留下弟弟陈孚。陈孚自小便知隐忍,对自己要求甚严。他一步步走近宫廷,走近先帝,只是为了掌握军权,而后伺机报仇。
如今这一日渐渐近了,他们父子心中都是难以抑住的激动。他们终于有颜面去祭拜父兄祖宗了。
而这厢的张掾却无心战事,今上派他来西塞不过是想让他断了对秦遥夜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秦家已经同陈家混在一处,只等着彻底推翻他张家的天下。换作以往,他肯定会死命找寻陈氏父子的过失,然后借机令他们不敢随意动作。可是,事关秦家,他真下不了这个手。
他每日都喝得烂醉,偶尔清醒时也不过问军务,故而陈氏父子对他很是放心,酒也从不短了他的。他整日里躲在营帐中,偶尔还会想起几年前的往事,想起慕容忱。
说实话,在他看来,慕容忱死得不明不白,实在难以估测他的才能。当年萧啟对他评价颇高,可难保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对于慕容珍这号人物,他还真是十分敬佩。一介女流,策马上战场,只为报父兄之仇。更为难得的是,她居然有能耐号令这许多男儿,这可是一般男子都难以做到的事。
他有时候也会想起秦遥夜,可想着想着就会想到他放了她的那一幕。其实他很后悔,那时候只要他强硬那么一点,秦遥夜都跑不了。可他偏偏跨不过心里那道坎,不想为难她,只想成全她。
他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对这世事都看得不甚重要了。如果接下来真要开战,他一定会拼命往前冲,但求一死。想罢,他又满饮了一杯。
次日凌晨时分,数支铁骑从西塞后方包围了军营,打了西塞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为首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她把手中的刀挥舞个不停,灯火亮处s_h_è 出一道道光影,刺得人眼目缭乱。
陈牧看那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居然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他也生出了一股敬意。不过,想到这人是眼前最大的障碍,他便只有了断了她的x_ing命才能确保谋逆之事万无一失。
可惜的是,双方交手不过一个时辰,西狄军队就突然撤退了。这下西塞守军更为疑惑了,不知这西狄军队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陈孚立即召集诸将领,想要弄明白西狄人的意图。这时候,有个将军说道:“当年宣威将军也是夜半突袭,西狄人怕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少将军觉得他所言甚是,但也有人提出异议,道:“他们大概是准备在日出之前攻城。咱们经他们夜半一闹,定然难以睡去,早晨必然昏昏欲睡。她若来攻,我们必然有心无力,败下阵来。她首战告捷,定然大振军心,从而乱了我军的士气,大将军还需谨慎考量啊!”
陈孚也知事态不简单,只好做两手准备,一面加派兵力前去追击,乱了西狄人的阵脚,一面加强防守,假装困倦,以逸待劳。
果然,第二日天未亮,慕容珍就领着一万兵马来到城下,想要趁此时攻城。可她昨晚被那追兵扰得不轻,着实困得很,头脑也发昏。但她还是坚守在前方,只是她不再顾及战场上的道义,不等西塞军队做好准备,就直接下命令攻城。
西狄这万人兵马并非夜袭之人,故而精力充沛,作战勇猛。可是西塞守军早已习得二人合作绊一人下马的法子,故而西狄人的勇猛也是短暂的。更何况,还有张掾不怕死地往前冲,纵使伤痕累累也未退缩。一众西塞守军见了,士气更加旺盛,使得双方难以在短时间内有个输赢。
几个时辰后,西狄人放弃攻城,灰溜溜地回了驻扎地。慕容珍到底是女流,又兼年岁小,战败后脾气上来,把将领们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那些人知道她的x_ing子,也不敢还嘴,只好保证下次定然打个胜仗回来。
慕容珍这才放过他们,由他们去休息。可是他们哪敢回去就歇下,几个人找了个地方仔细谋划,想要想出个绝妙的法子来。
几日后的欲晓时分,西塞军营里突然走水,兵士们慌忙灭火。这时候,一支约莫三百人的西狄军队闯将入来,他们没有骑马,每人手中都有两只火把,一边前进一边点燃营帐。西塞守军顿时没了对策,既忙着灭火,又忙着应对敌人的来袭。
一番混乱过后,张掾又一次充当了先锋。没了主意的西塞守军都跟在他后面,好似他才是主心骨。不过,跟着张掾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都是聚在了陈氏父子身边,听候安排。
陈牧指挥一队人马前去拦截带有火把的西狄士兵,另派一队人马从后包抄,想要把西狄士兵困在军营里。他的法子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不少西狄士兵没了火把就只好近身作战,很快就败下阵来。随后西狄士兵发现被断了后路,更加慌张,也就被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