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老狐狸任他怎样试探,死都不放出琼意的信息,也没把琼意送进宫,也不知道去哪了,总不可能送回楼仙宫了。这狐狸光知道占他便宜,鱼和熊掌都想抓在手上。
笑轩把骨头吐到手上,脸色一暗,低声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真心实意的。”
史泱老眼一眯,趁着笑轩神色y-in沉时,抬手使劲一拍,拍得笑轩心脏没从喉咙里跳出来。
笑轩弹了一下,不可置信道:“老头你干嘛!”
史泱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笑容更加和蔼,和蔼得瘆人。
“……完了。”笑轩捂住嘴,一不小心把心底的称呼叫了出来。
史泱哼哼道:“得了,别装模作样,还不知道你们平时什么德行吗。”
笑轩尴尬地摸摸鼻子,试图抢救:“我平时不会这样的。”
“本官不和你计较这些。”老人家缓缓吐出白气,侧脸看着笑轩语重深长,“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该到宫里来,到朝廷来的人。”
“来都来了。”笑轩笑道,“老师难道是不想教我,要送我离开了?”
史泱:“如果可以,我想送你走。”
“我不能走。”笑轩调皮地眨眨眼,“我还要在先生手下蹭吃食呢。”
他还要用他的方式解决楼仙宫的困境呢,岂能轻易离开。
史泱沉默着撑着地板站起,笑轩起身扶他,史泱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出老人特有的声音:“才一年没到,眼见赤子之心蒙尘,我死都不瞑目。”
笑轩手顿了一下,僵住了,史泱不管他,自顾自离去,声音远远飘过来。
“老夫迟早剁了张旭川这个狗官。”
笑轩揉了揉僵住的脸,听见这声终于忍不住嘴角上扬。
果然,这史泱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但其实心里什么都知晓,张旭川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大年初一晚设有国宴,能进殿内的人,随便拿一个大臣的名号出去都能轻而易举捏死一个平民,没官阶的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但梓灵殿的人不同,每年梓灵殿上下所有师生都要为女皇作画,女皇会亲自挑选钟意的画带回寝殿,选画是每年国宴的盛事,梓灵殿每个人都可以进殿,所以官场上流传的那句“梓灵殿通人脉”也是在于此。
那些常人接触不到的人,他们梓灵殿每年都能见到,尤其是画作被女皇看上的画师,将会被四面八方的道贺声淹死,更别提之后日子里天天跑来送礼奉承的小人了。
谁被看上了画,谁就飞黄腾达了。
笑轩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虽然新画童的画入女皇眼的可能x_ing微之又微,但他也要全力以赴,他选择了最吸引人眼球,也是最冒险的一条路。
簪花侍女们一手执卷,四十几副画轴唰唰展开,画风迥异不同又各有千秋,除了新童们的画技略显稚嫩,其余人都可堪称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啊——”殿内整齐地发出赞叹声。
笑轩和梓灵殿众人站在殿侧,瞅着他们反应忍俊不禁,史泱骄傲于学生们的优异,努力挺直了背,哼哼着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
史泱的作品还没上场呢,那才是真正的大作。
笑轩静静等待女皇光临,宽大袖子下的拳头都攥紧,双手冒汗。
史泱瞥了他一眼,压着嗓音道:“笑轩,你做的画可是前几个月你同我商讨的那个画种?”
“啊?什么?”笑轩和史泱隔得并不近,好在鼓瑟吹笙声也不小,他们只能目不斜视端正站着交流。
“我说!你是不是画的那个和我讲了几个月画种!”史泱清清嗓子,用他那老人嗓音颤抖道。
但恰好那时乐声达到一个小高潮,笑轩只能无言一会儿。
“我还是没听清!老师,你说什……”
“他问你画的是不是当初同他研究了两个月的新画种!”杵在中间的魏逸忍无可忍,扭头恶狠狠给笑轩传话道。
笑轩被魏逸突如其来的善意整蒙了,下意识借口道:“哦,是的,你和老师说一声。”
“……”魏逸头爆青筋,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啊,你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小心本少爷生气了,有你好过的。”
笑轩习惯了他的炸毛,随口敷衍:“不敢不敢,我没那个意……”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一阵加急,人声也达到了高潮——女皇下来挑画了。
他的声音被琴声和人声淹没,笑轩无奈闭嘴,对魏逸摊摊手,以表达自己的无奈之情。
魏逸想凶狠地剐他一眼,但心思已迫不及待落在了女皇身上,再顾不上他。
这可是堂堂帝国高官们和领导人的宴会啊,怎么和菜市场似的。笑轩被吵得头疼,身边的师兄们已经一个个探出头等待着女皇的“临幸”,他又因为年龄较小,踮起脚都看不见。
头疼,真的头疼。笑轩自暴自弃地抱臂站好冷漠脸。
他画了女皇的画像,虽然素描人像只是入门,但为了用黑墨抹出黑白灰调子,画出写实的人像,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类写实的画像在大平前所未有,他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反响。
会像清末的照相机一样被当成噬人灵魂的恶魔吗?会被当成亵渎女皇吗?
是一举成名平步青云,还或是沦为陪衬无人问津?
“这幅画。”女皇的眼神停留在了最末的侍女手中的话,末尾的侍女手执的画往往是新童的话,之前几乎没有大臣关注他们。
被注意到了的侍女受宠若惊,脸上浮现红晕。
女皇略过几十副画,径直走到她一眼相中的画面前,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联想到了那个半年前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禅意的小孩儿。当时她故意不露声色,看张旭川会不会留下可用之才,令她欣慰的是,张旭川留下了他。
如果这幅画还是他的,那这缘分可就不一般了。
这厢皇宫里歌舞升平人声沸鼎,那边大开寺里却檀香缭绕清冷寂静。
夜晚尤其如此,黑色掺着稀疏的星星,除了月光泄了一地的冷清银光和点点微弱光亮的萤火虫,已然没有别的发光之物。任外面烟花炮竹,寺内无动于衷。
他们和红尘断绝,又何须过年。
毕空汗流浃背,独自背着木剑从幽深小径走来,他途径条条小路,踏着没融化的白雪,踩着咯吱响的枯木枝,没有被y-in森的环境吓到,目不斜视淡定地回到禅房。
女皇赠给他“耻辱”象征的白绫也被他一丝不苟地捆在额间,每天只有练习到虚脱,才能在深夜时枕着硬木枕头盖着粗糙棉被睡着,打起精神迎接着第二日的枯燥无味。
孑然一身时,往往最强大。
毕空强打起精神洗漱完毕,将白绫取下叠好放在枕边,这才松懈下来,半阖上眼睛朝身后一趟。
却被粗糙棉被下一叠有棱有角的东西戳到了已经不算细嫩的腰肉上,毕空警惕地跳了起来,随手抓来木剑挑开被子……
被子里整整齐齐的一叠信纸,每封信上都赫然醒目着两个大字。
家书。
毕空手顿在空中,木剑脱手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拿起了那一叠叠家书。
“我在做梦吗?”毕空捧着一叠信,迟迟不敢拆开,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糖的小孩儿,半晌不敢吃掉他,但一直握在手心里,糖又会融化。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藏在袖子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信封,一张张薄纸随之掉了出来,纷纷扬扬就像冬日簌簌落下梨花。
毕空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这是他父王的字迹没错了,但是父王流放在北方,又怎么会有机会送信过来,送信的人又是怎样到了大开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