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哭了要哭了。于笑轩在心底默默倒计时。
果不其然,小孩儿噙着泪水,愤怒地挥舞起他的肉拳,奈何身后毕空拽着他衣领,岂会让他轻易伤到笑轩。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儿的小霸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一边挥舞小粉拳一边咬着嘴唇想憋住打转的泪水,那模样可爱又可笑。
“唉,你何苦呢!把荷包还我们不就好了?”于笑轩也生平第一次碰见这等极品,哭笑不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孩儿大抵也受不了了,平坦的胸膛起伏不定,好像被气得不轻,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在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又是磨蹭半晌,笑轩撑头看着他看得手肘都累了,刚准备换个姿势盯他,小孩儿终于在稀稀拉拉的笑声中,愤而伸手到怀中,拽出三四个荷包扔地上。
“你自己找!”
毕空神色一凛,紧张地盯着地上的荷包。笑轩被幼稚的行为逗笑了,看着一堆荷包忽然头疼,问毕空:“哪个是你的?”
毕空的荷包在这次的颠簸中已经松了,荷口大大敞开,一不小心就会掉出里面的东西。他忙不迭松开拽小孩儿的手,欲图自己去拿,却不料笑轩还是快他一步,捡起了地上那个素白无纹的荷包。
“是这个吧?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于笑轩准确地拿起了那个瘪下去的荷包,“不过这么瘪一个,那毛孩子是怎么看上的啊,还真不是个简单孩子,脑子里想的都和寻常小偷不一般。”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心不在焉地捡起了那个好像根本没有装东西的荷包,准备把荷包递过去。
谁料这看上去空空如也的荷包竟猝不及防地掉下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格外引人注目。
毕空脸色瞬间惨白,几乎是绝望地扯了扯嘴角,露了个又苦又涩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会虐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那是一对耳环,于笑轩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本是他的耳环。
这个让毕空紧张得失态的荷包里,除了这对耳环,别无他物,而这个荷包和毕空一直是形影不离。
笑轩不敢再想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毕空,也不敢蹲下去捡地上的耳环。晌午的太阳烈得不像初春,焦得人无所适从手足无措。两人就像被人砌成了雕塑,任时间自然流过了一万年之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时间。
“是你的那对耳环,”毕空不紧不慢走过来蹲下,将耳环视若珍宝,轻轻收好放回了荷包,“若是你介意,我还你就是。”
他淡淡地说,连同着嘴角若有若无的苦笑,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你是不是……”笑轩复杂地看他一眼,平日里油嘴滑舌的人,突然不知怎样开口。
“是。”毕空轻而坚定地给了他害怕的答案。
这个字砸下来堪比天重,直让于笑轩叫苦不迭,他一直警惕着不敢招惹姑娘,唯恐欠下情债,却千防万防没防到窝边Cao。
犹记得初见那日,他便心底默默生了护着这孩子的念头,但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让这个孩子陷入沼泽地的人,居然是他。
沉默之下,尴尬被放大万倍,任何一个人细微的表情都可能成为打破沉默的导火.索,继而情感爆发。
毕空盯着那双瞳色稍浅的眸子,看懂了他眼底深处的自责愧疚。
那人的眼素日里定是意气风发的,哪怕是黑暗卷走了光明,觑不见一丝希望,他的眼里也一定盛着星星点点,让人看了就能安心。
这么一双眼睛,今日却因为他黯淡无光,揣起了愧疚自责……毕空轻轻吐出一口气,释怀地笑了,把耳环重新放在了笑轩手中。
“我懂了,”他温柔地抬眸看着眼前人,用他曾经从来不敢露出的满怀爱意的眼神,笑着说,“我回去了,有缘再见。”
或许这样也好,曾经他只能隐忍着,每一眼看过去都要有分寸,不能露骨不能败露,只能听他的话,默默在他周遭守着,做他想要的听话乖巧的弟弟。
而现在,至少他能不再遮遮掩掩,他能带着对他的贪婪和眷恋,深深地看一眼,把这最后一幕烙在心底,封死。
一生一人仅此一眼,足矣。
毕空转身走了,身影和脚步同往日无异,好似他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笑轩怔在原地不动,望着人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他也没有动一下。他虚握着那闪着璀璨光亮的耳环,耳环上还有毕空的温度,浑身上下比昨日被长公主下了药还难受,尤其是左边胸腔下的一颗心难受极了。
这算是什么事啊,毕空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他还在这儿傻乎乎站着,难受个什么劲?
于笑轩失魂落魄地把耳环揣进兜里,自言自语:“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宫找老师,把昨儿的事情都交代了,免得长公主找我麻烦,我一人孤立无援,毕空的事,毕空……”
他喃喃自语着,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不动,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寺庙的方向,还是僵硬地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方才人消失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崩溃地抱住了头。
“啊——他娘的现在青春期的男生都这么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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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在古庙边上,毕空面无表情地走进,一个不留神踩断了地上的枯枝,咔嚓声音一响,惊了树上窝着的乌鸦,漆黑乌亮的羽毛展开,一飞上天,徒留下难听的叫唤还响在毕空的耳畔。
乌黑的点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下,毕空愣愣地收回脚,望着大开寺敞开的偏门,突然了无回去的念头。
他靠着树坐下,听着若有若无的念佛声闭上眼,心想:“反正消失这么久了,回去也不急在这一刻了,想必我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也没办法控制了。”
从他瞥见那顶轿子的第一眼,就隐约猜到了是何人抓他,那顶轿子他再熟悉不过,整个大平能用到那顶轿子的人,现在除了陛下也就只剩他姑姑了,而用这样一顶招摇的轿子捉人的蠢事,除了他姑姑,或许也没人能做的出来。
公主捉他过去,无非是想套出有关皇叔的消息,皇叔打完仗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他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自然说不出来。
他会乖乖留在公主府,也不过是等着无朝把事情捅到陛下眼皮子下去。
陛下何等聪明的人,她岂会猜不出来是谁如此肆意妄为,届时长公主的日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惬意,闲得一日到晚满脑子就想着如何整治其他手足,可就不好说了。
毕空睁开眼望向虚无的前方,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冷漠无情。
也许所有人都忘了刘皇室还有一个皇孙,但他自己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父王母妃,他们还在不知何处煎熬,家书上写得再好,又哪里抵得过真正见上一面……他为了他们,也不得不做一些选择,做一些他本可以一辈子不碰的事情。
但他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那这些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余地了。
“若不是昨晚你的出现,我又怎会这么早就离开那里呢。”他喃喃自语,浑然不察身后突然多了个影子。
影子的主人陡然发声:“你说什么?”
毕空陡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方才让他心头挂念的人又悄无声息地到了他眼前,突如其来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笑轩盘腿坐下,严肃问道:“难不成我昨儿不来,你还要在犯人屋子里住到过年啊?”
“不,”毕空错愕地看着他,“不、不是……你……你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啊?哦,我为什么在这儿?”笑轩原本端出来的正色倏地没了,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胡乱道,“好久没出宫了,不小心没分清方向就走到这边来了,想了想反正也不急,就回来……嗯,回来看看。”
毕空:“……”
楼仙宫大开寺和皇宫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但他没有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笑轩随口胡扯个谎话给他,想必也不在乎他揭穿不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