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当年还挺受欢迎,但事实却不尽人意,对陛下而言,她夺了这江山实在和她那位爱男人远远多于女人的丈夫没有任何关系,她一介妇人,能从嫔妃之位费尽千辛万苦爬上龙椅宝座,到头来居然还要被人当作是为爱献身?
她对这些猜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眼见御花园里嬉笑打闹,小内侍紧张地觑着奕王的神色,唯恐这位年轻的殿下冒冒失失跑进去耍x_ing子。
这奕王好歹是先帝的亲孙子,看着n_ain_ai给爷爷戴绿帽子,心底大概不好受吧?
小内侍沉思着,毕空却毫不在乎,他知道自己的皇n_ain_ai和先帝没有任何感情,否则陛下登基后也不会如此凶残地迫害自己儿孙了。
几乎是同时,陛下也看见了远远站着的他,她抬了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立马,那些轻松肆意的笑声没了。
“过来吧。”女皇的眼微眯着,斜睨他一眼,威严不言而喻。
“陛下。”毕空应声走近。陛下对他确实比长公主要好得多,但是那种疼爱里又多了不少的严厉,她对明安的疼爱是纯粹的祖孙之间的感情,对他却不尽然。
女皇屏退了面首,只剩下一两个太监留了下来,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太监,就是不少人上赶着巴结抱大腿的吴忠谦,吴忠谦不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面向看着甚至有些像鲁莽武夫,但是因为一直以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做事得力,成了陛下的左膀右臂。
吴忠谦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是毕空第一次看见真人,吴忠谦到也没有传说中那么j-ian猾,至少他注意到这位小殿下的视线时,回了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容。
他的目光没有在吴忠谦身上停留太久,只听陛下冷冷道:“叛国罪。”
她一来就如此直接,毕空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只能先跪下:“陛下息怒。”
“你不是很镇静么?”女皇忽然哂笑道,“李卿给你冠上个叛国罪的大帽子,你在那里闭目养神。”
“陛下,那幅画是臣孙在长乐时,锦绣山上笑轩所作,但所用丹青是别人带来的,笑轩大人绝和月国人无关。”毕空慢条斯理地说着。
陛下似笑非笑道:“就因为此事牵连上他,你就宁愿他们在朝堂上诋毁你,也不愿意站出来说明白的真正原因?”
她这话里有话,毕空不自觉警惕起来:“笑轩大人一直尽心尽力为国,臣孙不想看他被污蔑是其一,其二,事情来龙去脉颇为复杂,牵扯略多,还恳请陛下移驾去御书房,臣孙好细细道来。”
御花园里花Cao繁多,是个赏花看月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却不是一个说正事的好地方,况且女皇身边还站着两个太监,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太监背后会不会藏着别的势力。
陛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探究他心里的秘密,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以陛下的让步告终,一行人移驾向御书房走去。
他们走了没多久,忽然两个脑袋从藤曼架子后面探了出来,一个身着朴素,紧张得面色苍白嘴唇发白,另一个则穿着梓灵殿的朝服,略有些做了坏事的兴奋。
这两人正是明安和笑轩。
那时候明安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了他的院子里,笑轩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刚好他要进后宫替一位太妃送画,就顺势带了明安进去,出来时,他有意绕了个远路,想和明安多套近乎,这才绕到了御花园来,却没想这么巧,先是女皇忽然带着面首过来,又是毕空跟着太监过来了。
笑轩第一次听这种可能会掉脑袋的墙角,只觉得兴奋,但明安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听皇上墙角还是一些别的缘故,他紧张得有如惊弓之鸟。
“殿下他应该没事吧?”明安惶惶不安。
笑轩注意着他的神色,似笑非笑道:“要是他真的和月国人有勾结的话,那就有事了,绞刑,我和你说过的。”
笑轩用自家陵儿来编故事吓唬人,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如他所料,明安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下一秒就好像会羽化升仙一样。
“明安,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笑轩拿了块帕子给他擦掉虚汗,安抚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话里略带深意,“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的,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或者有什么困扰,说出来会好很多。”
明安愣了愣,飘忽的样子好像一只快要上案板的鱼,忽然声音有些哽咽,结舌道:“我、我就是想到我以前的哥哥……哥哥他也是被人冤、冤枉,出了事就离开了家乡,我、我……笑轩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说呗。”笑轩自动忽略了他前面那一串结巴的故事。
明安沉默了好久,等他攒足了勇气,终于开口问:“如果一件事情,做了会死,不做还是会死,你会不会做?”
听了这没头没尾毫无头绪的问题,笑轩眨眨眼,冷漠道:“就这种问题也困扰你了?废话,肯定是不做啊。”
“为什么?”
“我懒。”笑轩十分直接了,“做不做都死,那我为什么要去做?我又不是菩萨。”
明安:“……”
他竟然无言以对。
“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死呢,死路中也许藏着生机,只不过你自己没有看见罢了。”笑轩淡淡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模仿毕空的模样还模仿得有板有眼的。
听了明安好似胡言乱语的这些话,笑轩隐隐觉得明安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现在甚至怀疑明安和月国人是有所勾结的,或者说明安就是月国人派来的j-ian细……这个想法要是出现在他昨天的脑子里,他可能会怀疑自己疯了。
不过即使是现在,他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他也会有种自己魔怔了的感觉。
毕竟明安这么瘦弱胆小,头脑也算不上灵活,月国人为什么会选他呢……月国那些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的老头子们疯了?
“生机?生机……”明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仰头看着天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一日,明安都在恍惚之中度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饭沐浴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他一直坐在自己的房里,望着远方的恬天空,眼里噙着泪水,这一刻他忽然思念起了家乡,想念他的娘亲,也有些想念他那传说中神勇无比的父王。
无论他父王有多优秀,这里有多繁华,这里都不是他的家。
明安在无数杂乱的思绪侵扰下,疲倦地吹了灯,爬上了床,倏地昏黄灯光全灭,只有微弱月光从窗户缝里穿了进来,静谧黑暗的情况下,他满脑子思想情绪顿时全无,不知为何“绞刑”这两个字眼忽然窜进他的思绪之中,久久不能离去。
秋后午门……绞刑……
勾结……叛国……
恐惧就像一条骇人的蛇,从他脚底爬上来,缠住了他全身,让他不敢轻易动弹,也不敢轻易睁开眼。
正是如此气氛之下,他紧紧闭着眼,其余感官也都在紧张害怕的情绪下变得更为敏感。
突然“吱呀”一声,他清晰听见了自己的木窗响了一下。
“是风吹的,都是风吹的。”明安在心底重复默念着这句话,以麻痹自己恐惧害怕的心。
可惜夜并没有这么简单地放过他,木窗敞开后,外边风刮树叶的声音便更加骇人,还掺杂了那夜行猫头鹰的声音。
“你……睁开……眼……”
明安本裹在被子里,倏地一句嘶哑得好像嗓子被火烧过的声音在他屋内响起,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Cao。
他登时害怕得浑身发软,甚至还尿在了床上,他好像到了什么寒冷的地方,上下齿颤抖打颤,连尖叫都不知道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染上了哭腔:“什、什么东西,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你听得见……”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明安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被针挑断了,呼救声如雷贯耳。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安静,就在明安以为那晦气的东西被他吓跑了的时候,那东西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