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偷欢 by 无常君(上)【完结】(3)
2019-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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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的人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开口,“醒了?饿不饿?跟我走,我给你吃的!”
“原来是要给我吃的!”辛黎一高兴,腿一下子软了,直接朝了那人扑去。那人惊呼了一声接住了他,“走得走不得?”
“走得,走得!”辛黎往腿上使了使力气,站直了身子。
那人看了辛黎片刻,确定真能走,没再多话,拉了人迈步而去!
辛黎喜滋滋地看着对方的后脑勺,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猛地打了个激灵,皱了眉细细寻思了,暗道:“不是哥哥,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而这人的脸长得像馍馍。”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到了吃的,辛黎砸吧砸吧了嘴,吞了吞口水。
辛黎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脑子有时候不好使——思想跟不上行动,或者行动跟不上思想。然而,这回他难得地行动和思想保持了一致,却在保陵堂这块匾额下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这位好心哥哥说的话“跟我走,我给你吃的”,原来是吃药!不过有药吃还是好的,再说自己不是本来就生病了么?
祈越真出去找“病人”后,周鹤龄就后悔了。他这是何时开始要想着讨他小徒弟的好了?一个臭小子,爱留不留!于是他开始发闷,在保陵堂里使劲地踱步,闷着闷着就想上火。后来一转念,他突然就不火了。
他一向心如止水,修身养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发怒了?怒大伤身。
周鹤龄认为自己还是很懂养身之道的。山不在高,水不在深,钱不在多,命不在长,但一定要保证质量。半身不遂地过一辈子,他宁愿不要。
在周鹤龄深刻检讨了小半个时辰后,祈越拖了个饿得半死的小叫花子回来了。
祈越一手拉着那小叫花,看了看周鹤龄,有点不知所措,“老爷,您看这……”说着瞅了小叫花一眼。
周鹤龄抚额,感慨祈越这么拉着也不嫌脏,“行了,去后院吧,杵这的话保陵堂今日就不用做生意了。”
“那这铺里的生意,就请老爷先照看着。”这回祈越表示得难得的恭敬,深深鞠了个躬,满怀喜悦地带了小叫花去了后院。
大厅里没了祈越,一下子又恢复了冷清。
周鹤龄目光落在屋外的大太阳和熙熙攘攘的行人过客上,满心惦记的依旧是怎么帮祈越“瘦脸”。刚刚那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小叫花让周鹤龄大受打击,他发现,瘦得皮包骨的小叫花都比祈越好看。
“哟,周兄,怎么今日就您一人哪,祈越呢?”随着声音,进来一人,身量挺高,模样还算周正,方脸大鼻子月儿眼厚嘴唇,说丑说不上,顶多掉在人群里不容易找见罢了,身上穿的是一身紫色长袍,颇为雍容华贵,再加上那一笑两边脸一起出现的酒窝,整个模样给人的感觉却是喜感——名字随了人,这人姓唐名喜,唐家布坊衣铺的少东家。
生意来了!不为赚钱,人际关系还是照样得搞。周鹤龄忙召回了自己在九霄云外游荡的神魂,起身笑脸相迎,“唐兄弟!祈越在后院练习看诊呢!你这是给你家娘子抓安胎药吧?”
“要不能为了啥呢!”唐喜说着将药方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这回多抓几副,免得我天天跑,我那老娘都说我净顾着娘子,铺里的生意都不管了——嗨!我还真不想管!有她在,能有我什么事呢!”
“唐夫人真是个女中豪杰,经营布庄衣铺经营得有声有色,有这样的娘,唐兄弟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周鹤龄说着拾起桌上药方,低头瞅了瞅。
唐喜嘿嘿笑了两声,不置可否。有没有福,只能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药方是先前周鹤龄给开的,所以周鹤龄略瞄了眼,便皱眉道:“这药好几味刚巧都藏在高处呢,我得叫祈越来,唐兄弟稍等。”
“周兄这保龄堂也够大了,把上头的那部分柜子挪下来摆地上就成了?”
“不成不成!”周鹤龄笑嘻嘻地且走且说,也不解释为什么不成,片刻功夫就进了后院。
此时,院里两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那模样堪称认真和谐。
祈越低声跟小叫花说着些什么,小叫花揪着自己的半片破布衣裳,一脸茫然无措加沉默。祈越见周鹤龄过来,忙住了嘴,起身问候:“老爷!有事?”
“唐喜来给他娘子抓安胎药来了,你知道我最怕爬梯子,”周鹤龄说着上下瞅了瞅自己一身拜祈越所赐的肉,命令:“你去!”
祈越答应了一声,心想,你怕爬梯子,倒巴不得我爬!走了两步,突然站了脚回过头来,说道:“老爷,徒儿刚给小叫花诊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麻烦您也给看看?”
周鹤龄点头,赶苍蝇般挥手,“去吧去吧!”看病的事,他就没准备祈越能看出点什么东西。
祈越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唐喜在铺里无所事事地转悠着东张西望,于是上前打了招呼:“唐公子,让您久等了!”
唐喜见祈越一人出来,心中不免有些欣喜:“来啦!”
“嗯”,祈越点头,到柜台上拿了方子瞅了瞅,心中有了底,便开始折腾着爬上爬下配起药材来。
唐喜双手交叠着趴在柜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祈越忙碌,把祈越从头细细地看到了脚,又从脚细细地看到头,最后重点盯在中段某部位,眼睛随着祈越的动作不停地上上下下乱转,暗道,“这腰细就细了,屁股偏生却是又翘又圆。”
盯了许久,唐喜突然回过神来,深觉刚刚自己是失态了,得找些话说说,于是他使劲地咳了两声后,开口了:“周兄肯上心思教你学医了?”
“也没怎么上心思,就是我自己想学了,便主动请他教教。”祈越也不看唐喜,自顾自边忙碌着边说话。
“周兄这人慵懒得很,你要学,就是得主动些,你看你在这里也都两年多了吧?这都成了什么,一整日见你忙里忙外的,家仆也不是这样的不是!”
祈越闻言看了眼唐喜,抿唇笑了笑,却不说话。
安静了一会,唐喜又说话了,“不如你也别学医了,去我家布庄或者衣铺,学着做做管事,月钱绝对比这多!”
“唐公子的好意祈越心领了,只是我在这儿也两年多了,若真像您说的这样,岂不是前功尽弃?——唐公子您先别跟我说话,再说我可要糊涂了。拿错了药可不是玩的呢!”
唐喜笑嘻嘻地说道:“你还从一而终啊?——倒从没见你取错过药啊!”
“要不今日让唐公子见见?”祈越转了头看向唐喜,挑了挑眉,做出一脸的戏谑来。
唐喜只觉得祈越这个表情很讨喜,忍不住心花怒放。
最终祈越将药材一样一样包好了,递给唐喜,“唐兄,一共是八吊另加两百钱。若是给银子,按现银价算得话该是——七两八钱。唐公子您算算?”
“不用算了!”唐喜掏出了足量的银钱来,凑近祈越低声说道:“多出的,给你,多置办些衣裳。来我家衣铺,给你优惠!”心想,好身材就该有好衣裳配,想当年他给赵玉置办的衣裳,哪是一个多字了得?祈越这身段背影倒真像赵玉!看得自己心下都暖融融的。
祈越接了银子,大大方方地就道了谢:“那就多谢唐公子了!”
唐喜饶有意味地冲祈越笑了笑,几乎一步三回头地拎了药材走了。
祈越见唐喜走了,嘘了一口气,瞅着四周没人,将银子收进抽屉,随即寻出退单账簿来记上一笔退单。接着也不去后院找周鹤龄,爬上了梯子取了一屉子莲子下来,放在地上细细地挑着。
周鹤龄此时在后院给小叫花“望闻问切”一并做了,末了还不见祈越进来,于是去了前厅,想看看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刚跨入前厅,周鹤龄便瞧见祈越背对着自己蹲着,裤子紧贴着臀部,勾勒出肉肉圆圆的轮廓来,顿时心痒,悄声走到祈越身后,一脚踢在了祈越的屁股上,“小子你折腾什么呢!”
“哎!”祈越被他踢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挑好的莲子撒了一地,回头一见是周鹤龄,埋怨:“哎呀老爷,踢我做什么!”
“痛了?那老爷给你揉揉?”周鹤龄说着便向前迈了一步作势要揉。
祈越忙退了一步,摇手:“不用不用!不疼不疼。”
周鹤龄瞅着祈越坏笑了一阵方才低头,见一地的莲子,终于收了坏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前日徐进的媳妇来了,退了一包莲子回来,说咱这莲子放久了,味道不正!”
“恩?有这回事?”周鹤龄说着弯下腰抓了把莲子放手中细细地看了看,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掰开了几个,“时间是久了些,你来之前进的莲子!”说着又将莲子扔回到抽屉里,起了身去看账簿,倒真的记着一笔退药的,是最近一笔,时间是前日,退了人家半吊钱,放下账簿,说道:“怎么今日才说!”
“不是今日才想起来么!”
“以后碰到此事一定要弄清楚了,药材这东西也没标没记的,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谁晓得是不是咱这卖出去的呢!”
祈越喏喏地答应了,随即又问道:“那这屉子莲子怎么办?当时徐进的媳妇还说徐进吃了这莲子反而泻得厉害了。”
周鹤龄皱眉,思索了一阵,说道:“若是如此,那真的就不能卖了。不过看着都还是不错的莲子,不该的。咱自己熬了吃吃看吧!”
“让谁吃?”祈越见周鹤龄目光投向自己,连忙摇手:“我不吃!”
周鹤龄自己也不想吃,“就让后院那小叫花吃吧!——行了,就这么办!”
听说今天有莲子吃,小叫花很高兴,尾随着祈越在厨房里转啊转,看着锅里的莲子,目放金光,直流口水。
周鹤龄看了一会便没兴致了,离了厨房,“等会煮好了唤我!”
祈越答应了一声,抬头见小叫花正不住地瞅着煮着莲子的铁锅,于是将小叫花也推搡出了厨房,说道:“外头院里等着!”
小叫花依依不舍地离了厨房,却也不去院里,坐在厨房门口往里瞅着。
祈越无奈,背对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小包粉末来,利索地撒了进去,用勺子搅匀。
莲子终于出锅了。事到临头,小叫花心里变得十分不安。
祈越端着莲子,和周鹤龄对视,二人十分默契地笑了笑,又同时转头看向小叫花,直看得小叫花退了两步。小叫花脑袋飞快地转了转,扭头撒腿就跑了。
于是黄昏时分,保陵堂后院上演了一场暴力,那场景堪称惊心动魄,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一般人见状,大概会猜想那碗里装的至少该是鹤顶红。
成功将一碗香气四溢的莲子羹往小叫花嘴里灌下去后,气喘吁吁的师徒俩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小叫花。
小叫花泪眼汪汪地无辜地看着两人,砸吧砸吧了几下嘴,伸了伸舌头。一舌头的莲子碎渣。
“不许吐了!”周鹤龄和祈越异口同声。
小叫花忙收了舌头,继续砸吧砸吧。
片刻之后,周鹤龄有些等不住了,发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小叫花哭丧了脸,“憋不住了!”
“糟糕!”祈越叫了一声,慌忙带他去了茅厕!周鹤龄只感觉两阵狂风席卷而过,顿时觉得头疼,抚额——我的天!
小叫花拉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虚脱了,拉到最后,祈越手松了松,害得他几乎要一头栽进粪池,亏得祈越手快又给拽住了。不过还是惹得一身的臭烘烘。
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中悲秋伤怀大发感慨的周鹤龄突然闻到了一股茅厕的味道,不可置信地皱了皱鼻子,皱完后转头四顾,目光锁定渐进的二人,随即发现这味道随着那两人的步履居然还有越飘越近的趋势,立时明白了现状,一骨碌爬将起来,冲着祈越喊了声:“小子你自己看着办!”一溜烟没了影。
第四章
同安城最大的妓I院有个雅名——神仙居,镶金的三个大字高高地挂于楼前大门上。
神仙居的宗旨十分明确,喜罗天下仙童仙女,只为仙客春风一度。
周鹤龄被自家院子里的臭味熏到了,没了食欲。于是揣了银子去神仙居当了一回神仙,顺便把晚饭也解决了。
回来的时候,周鹤龄只觉得自己的食欲和性I欲都很满足。满足到不找个人来说说,他便憋得慌。
可惜太晚了,祈越已经睡了吧?翻了个身,周鹤龄猛然觉得腰也酸了背也痛了。他突然坐起,“当徒弟的,不就是要时刻准备着为师父办事的么?是该叫他来给自己揉揉!”意识到了这个,他顿时觉得心安理得,披了件衣裳起了床便去敲祈越的房门。
祈越收拾了半天烂摊子,本来早就睡了,梦里恍惚听到叫唤,一激灵醒来。点了灯窸窸窣窣一阵方才开了门出来,出来后回身就把门给关上了,“老爷,什么事?”
“来给师父敲敲背!”说毕,周鹤龄也不等祈越说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卧房。
祈越跟着进了周鹤龄的卧房,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平日里,这房间,他可轻易进不得。最后他在周鹤龄床边坐了,给周鹤龄捏肩捶背的同时,开始转眉四顾。
房间布置得算得上井井有条,家具不多,但都是上好的木头做的家具,又重又结实,摆家里镇邪似的。审视完周边,他目光一转,落在了地下,地下铺的是青砖,一块一块,虽然厚重,但踩着并不让人觉得踏实。
周鹤龄趴卧在自家舒适柔软的床上,享受着祈越的服侍,腰不酸背不痛,又进入飘飘欲仙的状态,开始回味起一个时辰前在神仙居的艳福。捡了重点细细地回味完后,周鹤龄说话了:“老爷我今日玩了个新鲜的!”
祈越收回四顾的眼神,随着手上的动作,随意答道:“嗯?”
“还记得三四天前躲躲闪闪着来我们店里买伤药的眼角有颗小红痣的那位小哥吗?嘿,没想到他居然是在神仙居做那个的。”
祈越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看着可是个正经的孩子啊!”
“嗯!今天你不在的时候,他又来了一趟,我便记住了他的模样,没想到晚上就见到了。花名香棋,据说从同秀馆过来不久,之前卖艺,如今改卖身了。白日里看着是多么一副乖巧的正经模样,今晚我跟他玩的时候,那叫一个荡!”周鹤龄说着,啧啧了两声,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来,“下边血都淋漓了,还摆出一副销魂蚀骨的模样来。办完了事儿我出了来,想起钱袋忘了拿,转回去一看,那孩子正窝在床内,那小脸浸了水似的,一见我,忙又擦干了脸,陪出一脸的笑来。”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看着可怜,老爷我多赏了他五两银子!”
祈越没对周鹤龄的难得的一次大发慈悲大赞特赞,更没兴致究其是不是真的是因为看着人家可怜,脑袋飞快地转了片刻,说道:“一个个瞧着干干净净的,其实哪能真干净呢!也都是些苦命的,日子也许还不如叫花呢!”
听祈越说到叫花子,周鹤龄突然想到了那个小叫花:“对了,那小叫花呢?”
祈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心没肺地说着:“老爷若是真喜欢这口,不如找个正经的孩子回来玩玩,花不了几个钱,又干净!”
“嘿,小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正经的孩子,你给找啊?”
祈越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其实我看那小叫花的模样不错,若是养好了,该是个美人!”
周鹤龄努力搜寻出那小叫花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可惜又脏又臭,肚里有虫,脾胃都挺虚,最主要的是脑子还不太灵活!我看那孩子,还有羊角风,随时都可能发病。”
“老爷医术高超,治治不就好了。那种脏是洗洗涮涮了就能干净的,总比怎么都洗不干净的强,脑子不灵活不就随老爷的性子,想咋玩咋玩?”说到这里,祈越突然觉得心口痛了一下,不过嘴还是没停下来:“我把那孩子弄干净了,他现在就睡我房里呢,本来就瘦的只剩副骨头架子,现在又闹了半天肚子,都快瘫啦!怪可怜的!”
“说得轻巧,其他的好说,羊角风是极难治的,这种病平时看着好好的一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说没了就没了。”
“他一个人不是也活得这么大了?”祈越提醒他无须担心。
沉默了片刻,周鹤龄低声说道,“让我再想想!”说这话时,他已然决定留下那孩子。
他是不准备再找女人的了,都道红颜祸水。他本有个家,兵荒马乱的时候死绝了。他已经无心再经营一个家——与其说是真无心还不如说是自罚赎罪,开了个医馆,自由自在地活了这许多年,发现一个人的日子挺好。偶尔去去酒楼,逛逛妓I院,不愁吃喝,快乐等闲,自虐得堪称舒服至极。
祈越的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这时候连身边的祈越的惦记上了,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没个人念想吗?周鹤龄寻思着就迷蒙了眼。
祈越给周鹤龄捏了一阵,见他迷迷糊糊的有了睡的意思,便识趣地起了身给他盖了被子,退下了。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心想少不得明天继续游说,这辛黎一定得留。
祈越思虑着回到自己的卧房,走到床边。枕头上散着一摊乌发,在烛光下显得更是乌黑,祈越伸手去摸了摸,触感十分柔顺,叹息。
通过祈越昨夜的一番引导,周鹤龄对小叫花上了心。次日他难得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去瞧小叫花的模样。见到了干干净净的小叫花后,他心花怒放了。
祈越的衣裳,辛黎穿着挺合身。昨日的一头散发,此时也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头上扎了个髻,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一副怯生生的可怜可爱模样,在周鹤龄看来只觉得这孩子讨喜得很。
“这还真是捡到宝了!”周鹤龄囔囔自语。心想,没发现祈越这人眼光原来不错,自己不白疼他。又想到终于有人让他惦念,不用再为祈越那张大饼脸伤怀了,顿时有了种解脱的快感。
祈越看着周鹤龄眼睛都发亮了,忙抓住时机,靠近周鹤龄,低声说道:“这副模样,除了瘦些,即使去当小倌也是绰绰有余的。”
周鹤龄捋着颇为稀疏的几根山羊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你以后多照看着他,吃喝也别给省着。”当然他所指的吃的是食物,喝的是药,跟他心有灵犀的祈越明白。
不省小叫花的吃喝,主子的吃喝自然更是省不得了。
这日中饭,周鹤龄吃的是肉,喝的是酒,好不容易闲出功夫来跟烧了半天饭的祈越客气,“祈越,烧好了过来吃啊。我看你那身子板也够纤细的,得多吃点肉才行!”
祈越嘴上答应着,最后上了一碗汤,洗净了手盛了饭一并坐了,拿了筷子就去夹那盘中最后一块红烧肉。
辛黎嘴里使劲地嚼着,见祈越要抢了最后一块肉,手到擒来,抢先将肉抓到手里,笑嘻嘻地塞到嘴中。
祈越看了周鹤龄一眼,不再说话,清汤拌白饭,又是一顿凑合。
周鹤龄不是没觉得祈越这回心显得太好了些,好得都帮他找起了男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也不一定,祈越这人一向乖巧听话,自己刁难试探了一年多,并无有一丝的差池!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有意摆脱自己,而抓紧时间给自己物色男宠?想到这里,周鹤龄吸了一口凉气。
周鹤龄越想越觉得那两种可能都有,而且可能性都极大,非此即彼。
于是这日饭后,周鹤龄一改常态没去躺尸,琢磨出了几个问题,瞅着祈越在忙着打理药铺的时机,把辛黎拉到一边,悄悄发问:“祈越是你亲的还是表的堂的哥哥?”
辛黎茫然地摇头,他只听到“糖”和“哥哥”两词,吞了吞口水:“祈越哥哥叫我叫他祈越哥哥!”
周鹤龄又问:“那你的祈越哥哥昨天晚上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辛黎习惯性地又茫然地摇头,又点头:“祈越哥哥帮我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他有没有乱摸?有没有摸你这里?”周鹤龄说着,在辛黎跨I间捏了一把。
辛黎忙撅了屁股往后退,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不住地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周鹤龄拧眉想了想,下了个决定,冲不远处忙着招呼客人的祈越道:“祈越,过会儿你去把我卧房旁边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辛黎住!以后你没事儿不准接近他。”
祈越远远地答应一声,打发了客人后瞅了个空,兴兴头头地就收拾屋子去了。
屋子收拾得让周鹤龄很满意,决定犒劳犒劳祈越。在自己舒适柔软的卧床上伸了个懒腰,还没想出犒劳的方法,他的脑袋就先迷糊了,他恍惚间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家。
阳光明媚的春日,家里的氛围也阳光似的暖融融的。
大儿子绕着自己跑来跑去,跟陈嬷嬷“捉迷藏”,呵呵地笑着;李嬷嬷抱着自己嚎嚎大哭的小儿子,在院里走啊走,“宝儿乖哦,不哭不哭!咱找你娘去!”
看着自己一家子的温馨,周鹤龄心里高兴极了,伸了手护住乱跑的大儿子,“哎,康儿别乱跑,仔细摔着了!”看着孩子高兴,他也跟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睁开了眼。笑哽在喉间,周鹤龄眼很快就湿润了。心里不由得发酸,他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只金锁,贴在胸口,紧紧地握着。
这只金锁是康儿的,康儿是死了,那么宝儿呢?若是宝儿活着,也该是辛黎这么大了吧?——嗨,还会活着吗?
想着,周鹤龄将金锁捂向胸口,片刻后,又将金锁揣到了怀里,合衣睡了一夜。
却说流浪已久的辛黎突然有了个家,犹如流浪狗找到了主人,吃穿不愁,只觉得浑身自在。快乐之情洋溢于表,化作行动,他便是不管不顾地冲谁都能笑,而且笑得绚烂如烟花般多姿多彩,让人头晕目眩。
两个买药的小哥被辛黎莫名其妙地笑走后,周鹤龄寒毛倒竖了,眼看着辛黎笑累了要席地而坐,他急忙窜到辛黎身边,弯了腰一把抓住辛黎的衣襟,凑近辛黎的耳朵低声说道:“咱去后院坐去!”
辛黎见有个金灿灿的玩意儿从老爷怀中掉落,睁大了眼叫唤:“唉,掉了掉了!”说着便要去捡。
“小兔崽子也忒嫩了,胳膊扯一扯就掉了?走走走!”周鹤龄说着使了使劲,把个依依不舍的辛黎拽走了。
祈越目送周鹤龄和辛黎离去后,从柜台内出来,突然就见地下明晃晃地躺了一只金锁。他住了脚步,弯了腰捡起来掂了掂。金锁沉沉的还真有点分量,看来不是集市上那几十文钱就能买一个的东西。再细看时,他发现这金锁除了分量足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实在要找出个特别的地方,那便是金锁上还有两个字——“吉祥”,可能年深日久,磕碰得多了,上头还有几个凹坑。
祈越突然想起辛黎说的“掉了掉了”,心想,“是辛黎的?前日给他洗澡时也未见有这玩意儿啊!”正琢磨着,门外突然来了个人,祈越看时,只见这人面貌清丽,左眼角镶着一颗红痣,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周鹤龄说他花名“香棋”,就该是香棋了。
“我买些伤药!”香棋说着走到祈越身前,一只手还往袖管中掏银子,眼睛却顺了祈越方才的目光瞅见了祈越手中的金锁,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
祈越悻悻然,将金锁放入怀中。香棋猛然回过神来,回复之前淡定状,从袖管中掏出一串钱,交予祈越:“这是两百文钱!”
祈越接过,也不数,取来一小瓶药来,递给香棋。
香棋双手接药,也不多话,转身走了。然在,走到门口时,他又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不巧刚和祈越双目对视,这下,他急忙低了头转身离去。
祈越有些不明所以,从怀中取出那块金锁,心想,看那反应,难道这金锁是他的?莫不是之前老爷去了神仙居把人家的东西顺手牵羊带回来了?正琢磨着,突然一人窜到身前,吓了祈越一大跳,看时,不是周鹤龄是谁?
周鹤龄一把将祈越手中的金锁夺了去,“小子你手倒挺快啊!”说着,手脚更快地将金锁揣到怀里,做着捧心西子的招牌动作,嘀咕不已:“康儿的东西,可不能丢了哇!”
第五章
周鹤龄闲来无事,开始在辛黎身上花心思。他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徒,跟个弱智美人困觉实在品尝不到乐趣,于是在祈越的介意下,他开始给辛黎治病。
由此,已然穿上绫罗绸缎一副公子主子模样的辛黎开始受罪,又是扎针,又是吃药,有事没事的就有两人轮流着拿个绳子吊了小物件在他面前晃呀晃,问一大堆他想破脑袋也答不上来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叫辛黎?”
辛黎眨巴眨巴了眼看了看祈越,甚是不耐烦地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
周鹤龄见辛黎眼睛乱动,用力摁了一下辛黎的脑袋,道:“看着这个!”
“哦!”辛黎说着,撅了嘴,将眼睛放回那一晃一晃的小物件。
周鹤龄晃了一阵小物件后,又问道,“你说你哥哥叫司彤?”
祈越抽了口凉气,只听得辛黎答了一声“是。”
“那你怎么叫辛黎了?你们不是一个姓?”
辛黎闻言皱了眉,也不看那小物件了,看着周鹤龄,想了许久,愣是没想明白,“对哦,我和哥哥怎么不是一个姓?”想了片刻,他开始觉得头疼,抓了头发使劲地揪,“是哥哥的名字错了还是我的名字错了?”
祈越见状,小心翼翼地扯开辛黎的手,道:“别急别急,慢慢想,兴许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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