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养猫 by 不能发芽的种子【完结】(3)

2019-05-10  作者|标签:


最近天冷,我没出去抓老鼠。忙着脸红的蝴蝶也就没跟龙虾妈妈说什么,不过我看见龙虾的脸又青了。
啧,看着真不爽。
不过,不计较了。谁让我还要蹭他家的饭呢。
龙虾的家很大,我跟蝴蝶那小房子就跟他家车库似的。但龙虾的家也是不完整的。在这个家里,我没有看到该被龙虾叫"爸爸"的人。
蝴蝶也发现了,犹豫了半天却还是没有问。
龙虾乐呵呵笑着,主动趴在他耳边解释:"我妈跟我爸离了。"
"啊?"蝴蝶愣了下。
"已经很久了,没什么了。"他笑容不变,"你能来跟我们一起过年,我妈也挺高兴的。待会儿的年夜饭你可得多吃,我妈烧了好多菜!"然后龙虾俯下身,食指挠挠我的下巴:"咪咪也是,我妈可是专门帮你准备晚饭啊!"
"喵~"我没意见~
我一直想试试别人家饭菜的味道:不是饭店里的,也不是人家吃剩了倒掉的--是从锅里盛出来,热气腾腾的。因为据说里面会有"妈妈的味道"。
我是不记得生下我的妈妈到底是什么味道,反正不是会红烧鱼的味道。但蝴蝶大概记得。
说起来这小子也真够无聊的,看的动画片那么无聊,还老抱着我看,害得我也跟着无聊了:我一只猫要知道什么"妈妈的味道"啊?知道对门母猫的味道不是更实在?
不过龙虾妈妈的菜确实比蝴蝶那小子烧的强多了......不对,那为什么龙虾老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来我家蹭饭啊?
想不通,人类真奇怪。
"......不如小卫当我的干儿子吧!"
恩?恩?什么状况?我漏了什么了?
我好奇地仰着脑袋看饭桌上的三个人。
蝴蝶的脸是红的--怎么还红着?--他摸着鼻子,挺不好意思:"阿姨,您别开我玩笑了......"
龙虾妈妈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笑容隔着雾气,氲出暖暖的感觉:"我可没开玩笑啊。当我儿子不吃亏的。"
"阿姨......"
"妈......"龙虾笑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你怎么跟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似的?"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龙虾妈妈板下脸,不过眼睛还是弯弯的。
龙虾三两下扒完饭,嘻嘻哈哈拉着吃的差不多蝴蝶往屋外跑:"我们去放鞭炮了!"
"注意安全!"龙虾妈妈话还没喊完,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龙虾妈妈笑着摇摇头,一垂眼,正对上我。
"嗨,小东西,"她把我抱到腿上,慢慢顺毛,"他们出去玩了,你就来陪我吧。"
她的手很软,恩,腿也很软......但是,我也想出去玩啊......
"要喝牛奶么?"
......我还是留下来好了。
"等一下,帮你去温。"
"喵~"
牛奶喝多了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环境里时。
我被尿意憋醒的时候还不到午夜。龙虾妈妈先去睡了,龙虾和蝴蝶盘在客厅打游戏,声音响的吓死猫。
龙虾妈妈很喜欢猫,龙虾也喜欢,但他们家没养猫--也就是说,这里没我的专用便池,也没有让我出去外面方便的小门。
我蹒跚地挪到客厅里那两人身边报急:"喵呜~"
"哎哎,咪咪你别挡着别挡着啊,我快死了!"这是蝴蝶。
"咪咪你别理他,你不挡着他也快死了。"这是龙虾。
"喵喵喵呜!"再不帮我找厕所我也快死了!
"啊啊啊!没血了......"
"哈哈哈哈!就说你不行吧!"
"不干!再来!"
"来就来,怕你啊!"
......老子出离愤怒了!
我蹒跚地挪出客厅,憋的一阵阵发抖,那两个小子玩的正欢,根本没注意我。我回头瞪他们,心理开始阴暗: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绝对是你们的错!
猫的鼻子其实很灵的,对我来说找个厕所一点难度都没有。
我扭着两条后腿,闻着味拐进一间房,找准目标迅速钻进似曾相识的黑暗狭窄的空间。
然后,飞流直下三千尺......呃,踩到了。
我爬出来,甩甩爪子:恶,好难闻。
仔细地找了一圈没发现地方擦,我对着前爪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管它--反正它迟早也会干的。
解决了生理问题,我又全身舒畅起来。刚刚睡醒,想马上再睡着是不现实的。我无聊地在房间里转着,最后瞄上那张庞大的房桌。
桌边的椅子角度正好,我毫不费力地跳上椅子,再蹦上桌。桌上没我想象的好玩:一个薄薄扁扁的方盒子立在桌子中间,旁边散着几本书。我上前推推那盒子,它晃了晃就不再动弹,没意思的很。
我很快就无视它,把注意转到其他地方去。桌子左边有个相框,里面有张照片。我好奇地凑过去:这房间灯没开,暗的很,不过难不住我。照片里是一男一女:女的是龙虾妈妈,男的却不是龙虾--老的多,也没龙虾那么顺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男人我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我蹲坐在桌上沉思,习惯性地准备洗脸--但刚抬起前腿要舔,湿嗒嗒的爪子就用奇特的气味提醒我刚才发生过什么......
我跳下桌子,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地踱回客厅。
客厅电视还开着,屏幕上的字血红血红,映的蝴蝶的眼睛也血红血红。他一把捏扁了空纸杯,满脸苦大仇深地对着龙虾磨牙:"再来一局!"
龙虾眯缝着眼睛笑得欢畅:"可以啊。不过你得先让我上个厕所。"这么说着,他从地板上爬起来,踢开脚边的垫子就朝我走来。
"咪咪还醒着啊。"他弯下腰摸我脑袋。我冷静地仰望他。
"哎?地板上怎么有水?"他惊讶地挑起眉。我冷静地闭上眼。
"是什么......"他用手指沾了点水渍送到鼻子前。我冷静地撇开头。
"啊!"突然叫出声的不是龙虾,是蝴蝶。那小子脸部抽筋,表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怎么了?"龙虾不解。
蝴蝶默默望着天花板:"那个......你去看下你家的书房有没有水迹......"
"啊?"
"去看看。"
"哦。"
龙虾听话地走了。客厅就剩我和小宇宙不稳定的蝴蝶。
片刻之后,龙虾跑回来,不得其解地问蝴蝶:"好奇怪,我家书房也有水--你又没去书房,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蝴蝶那小子牙齿磨的"咯咯"响,听的我毛都竖起来了。他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捏着我后颈把我提起来,狞笑两声,招呼龙虾看我爪子:"罪证!"
"啊?"
"我才把它抱回家的时候,这家伙还没学会该在什么地方上厕所。"蝴蝶拎着我晃晃,语气惨淡,"我那时候还奇怪,这小东西怎么光吃不拉--结果它倒好,每次都拿书柜底下那块地当专用厕所!"
"喵......"你也没说不能在那儿上厕所啊......
"撒什么娇!现在想想我都想把你吊在阳台上!"蝴蝶板着副晚娘脸向我训话。
我耷拉着脑袋,心里直嘀咕:我那时候不还小么......你们人小时候还尿床呢,我都没在自己窝里尿过床。
"还有这种事啊......"龙虾听笑话一样听的津津有味,"那咪咪后来怎么学会上厕所的?"
"隔壁邻居家老猫教的。"蝴蝶把我放下来,捞了袖子对龙虾说,"抱歉把你家书房弄脏了,我帮你打扫吧。"
"好啊。"龙虾也不推辞。
"还有你!"蝴蝶一把把我抄在手里,小心地不让我的湿爪子碰到他的宝贝衣服,"等下给你洗澡!"
喂喂!不用吧?现在是半夜啊!还是冬天!
"别动!你再动我就给你洗冷水澡!"
"喵!"你虐猫!
"再吵老子结扎你!"
......算你小子狠!
我不反抗不挣扎,被关进冰冷的浴缸我也不动--我才不要像隔壁街的大黄那样,年纪轻轻连公猫都做不成......
等待酷刑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冷冰冰硬邦邦的大坑里等了多久,反正蝴蝶再进浴室时,我的爪子早干了。
"喵......"我示弱,用最真诚的眼神凝望他。
蝴蝶的表情却变的不同了:不是之前那种故意装出来的生气,他是真的在生气。
"喵?"我看着他把浴室的门锁上,不明所以。
"小卫,小卫,你开开门!"龙虾在外面敲门,叫门声不大但很急切,"小卫,我真的不知道谭叔叔是你爸爸!你开开门好不好?"
蝴蝶却不应声,他好像完全忘了我爪子曾沾到过什么,毫不顾忌地把我紧紧抱住。
"小卫!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是说过他还有一个儿子,但我,还有我妈,我们真的不知道那就是你!"
蝴蝶把脸埋在我背上,一动不动。
"小卫......你开门啊!"
"骗子。"蝴蝶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你们都是骗子!"
龙虾一直在敲门,蝴蝶一直不开门。
我被蝴蝶搂在怀里,四肢动弹不得,只有尾巴能稍微晃晃。
中央空调的效力似乎没能达到浴室,因为缩成一团的蝴蝶一直在发抖。我仰起脑袋看他,却看不到平日里熟悉的张扬--蝴蝶紧紧皱着眉,一声一声压抑地呼吸,眼光死死瞪在脚边一块地板砖上。
我知道他很难过,所以就算被他抱的骨头都疼了,我也没有出声。
"咪咪,咪咪,"他低声叫我,"我们回家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小卫你开门啊!有什么话出来说啊!"门外龙虾的喊声带着哭一样的腔调。
蝴蝶却还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轻轻帮我顺毛:"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我见过被人丢掉却活过冬天的秋猫:那是只不到一岁的小公猫,瘦瘦的,小小的,皮毛粗糙,眼神戒备,不信任任何接近它的生物。我没办法为它做什么,但我希望我能为蝴蝶做点什么。
浴室的动静终于还是把龙虾妈妈吵醒了,于是浴室门外的劝降声又增加了女声。她的说法和龙虾一样--她知道自己正在处的对象离过婚,有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却不知道那就是蝴蝶。
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小卫,没有先弄清楚是阿姨的错,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瞒你......"龙虾妈妈叩着门,温和地解释,"小卫,里面冷,你先出来好不好?"
"喵~"我点头。蝴蝶刚才一直在客厅玩,外套早就脱了,现在在浴室里这么冻下去他肯定会生病的。
蝴蝶默默抱着我来到门边,开了锁。
开锁的"咔哒"声刚响,门就被外面的人猛推开,差点打到蝴蝶。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小卫,打到你了么?"冲进门的龙虾手忙脚乱,鼻尖上满满的都是汗。
蝴蝶一侧身,让过他要拉住自己的手,把脸转向门口的龙虾妈妈:"阿姨,谢谢您的款待,我想带咪咪回家了,不打扰了。"
"哎?"龙虾吃惊地瞪大眼。
龙虾妈妈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卫,我知道你不开心,觉得被我们骗了。但现在是12点多,你现在回家太不安全。"
蝴蝶不说话,安静地转我尾巴。
"你要想回家,至少等到明天早上好不好?我让小秋送你回去。"
我看看蝴蝶的脸色:比刚才在浴室里好点,但还是阴沉的让人不放心。他板着脸,看也不看龙虾妈妈:"不用麻烦,天亮了我自己会走。"
"小卫......"龙虾妈妈又叹气,眼里都是担心。
她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蝴蝶坚持待在客厅,龙虾妈妈也没勉强他,只是拉着龙虾走开。
前一刻还热闹的客厅,关了电视也只剩下冷清。蝴蝶毕竟累了。在柔软的沙发上正坐了不多久,他就抗不住睡意的进攻,身子一歪,倒进沙发。
我挣扎着从他压死猫的胳膊底下爬出来,用力舒展了下身体,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找个位置躺好。
墙边的小灯突然开了,橙色的灯光不亮,只能勉强照出脚下的路。我警惕地抬头看过去,然后又放心躺好:是龙虾。
龙虾捧着条毛毯子,蹑手蹑脚地挪到沙发前。他俯下身把毯子盖在蝴蝶身上,小心地在他颈边掖好。
我半眯着眼看他做完,低低地"喵"了一声。
"嘘--"龙虾立刻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我安静。
我甩甩尾巴表示收到。
他笑着摸摸我的脑袋,眼神却老是往蝴蝶身上跑。
蝴蝶睡的很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又纠结起来。
龙虾轻轻蹲下,默默看着他的睡脸。他看了很久,久到当他站起来时,我都能看出他脚麻了。
龙虾一瘸一拐地回自己卧室,途中把那盏橙色的小灯关了。
我觉得有些可惜:那盏灯的灯光让我想到冬天的太阳,即使有时候那光很弱,还被云层挡掉很多,但看到它心里就会有暖暖的感觉。
黑暗中只有蝴蝶平缓的呼吸声。我把脑袋枕在前肢上,却一直没有睡意。睡不着的时候时间会很难熬--尤其是没有人陪着一起玩的时候。我无聊地啃地毯啃到天亮,啃的下巴都酸了,蝴蝶那小子还在睡。
龙虾和龙虾妈妈倒是起的很早,动作间尽量不发出声音,应该是怕把蝴蝶吵醒。
于是我也放弃一爪子把蝴蝶挠醒的打算,由着他继续睡。
蝴蝶终于起床时,客厅里已经弥漫了早餐的香味。他先是一脸迷茫地转着脑袋四处看,然后才突然醒悟一样摆出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啊,小卫醒了啊。"龙虾妈妈热情地招呼他,"早饭好了,洗洗来吃饭吧。"
"不用,我不饿......"
"咕......"
我默默背过身:说谎了吧?肚子响的跟打雷似的你不饿?
龙虾妈妈好涵养,也不揭穿他:"现在不饿等会儿也会饿啊,过来喝点粥先暖暖胃吧。"
龙虾也帮腔:"对啊,先吃点吧。"
蝴蝶的表情很古怪:并不是昨夜那种彻底的抗拒,而是多少有点尴尬的感觉。
"我回家了。"他撇开脸,飞快地套上外套。
"啊,那我送你。"龙虾立刻跟上。
"不用!"蝴蝶捞起我就奔大门逃去。
龙虾契而不舍地追来。
龙虾家的大门渐渐被抛在身后,这两人在冬季寒冷的早上赛跑。
不多时,结果出来了:龙虾获胜。
获胜者喘着粗气揪住蝴蝶领口。
蝴蝶嘴角抽了几抽:"你......你要干吗?"
"我......我不干吗。"龙虾深吸了口气,把话说完,"小卫,我就想告诉你,我拿你当朋友,不骗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真不骗你!"龙虾急了,"要不你说,要我怎么样你才肯信我?"
"我说......"蝴蝶呆了呆,然后恶狠狠掰开他的手,"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跟那男人一起骗我我凭什么要信你!"
"我没有......"
"我不想再见到你!"
......
不欢而散。
作为一只猫,我很难理解人类说的"长大"标准究竟是什么。蝴蝶曾说,等他满了18周岁,他就是长大成人了。但我觉得这不是能用年龄来衡量的。
因为在我看来,蝴蝶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虽然还会逗我,会认真给我准备食物,蝴蝶却和以前不一样了,连那位给他送过烤鸭送过蛋糕的大叔再来,他也会平静地放了人进来。
"我让你进来不代表我接受你。"蝴蝶笔直地站着,变声期的嗓子听着还很沙哑,"现在我不能养活自己,但等我可以去打工,我会慢慢把钱都还给你。"
虽然两人长的不是很像,蝴蝶也一直否认,但大叔就是蝴蝶的爸爸这件事,我从才被抱回来时就一直知道。我并不讨厌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因为他会带好吃的来,也不是因为他会给钱给蝴蝶让他给我买好吃的,而是每次我看到他,他总是露出和蝴蝶在睡梦中时一样的表情。
大叔有些惊愕,立刻追问:"家家,苏家的事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没有告诉他们你是我儿子......"
"谁是你儿子!"蝴蝶瞪他,牙齿雪亮。
"......"大叔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完,"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过个年......你不要怪苏颖和小秋,他们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很喜欢你。"
蝴蝶抱着胳膊沉默。
我贴着蝴蝶的小腿"喵喵"蹭了两圈,他不理我,我只好乖乖在一边坐着。
"家家,我知道你恨我。但这钱......你还是孩子,只要去想学习就好。"大叔笑的很伤心。他的头发里有显眼的银色,额头上有深刻的沟壑。"家家,你可以不认我,但你是林雪的儿子--林雪的儿子会跟她一样,成为最优秀的人。"
说完这句,大叔就离开了。他带来的食品和钱放在桌上。蝴蝶盯着它们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弯腰抱起我。
他把我架到眼前,对上我的眼睛。我能从他的黑色眼睛里看到自己,两个,小小的,看起来很奇怪。
"喵!"热量从被迫伸展开的身体里逃走,肚子凉飕飕的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挣扎。
他低笑了声,把我搂在胸口:"还是你好,什么都不用想。要是我也是只猫就好了!"
别!你要是猫,我们俩就只能出去翻垃圾桶了好不好?
"咪咪......"
"喵?"什么?
"你想妈妈么?"
我沉默。我连妈妈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知道她好不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不过我从来不会去想这个,因为小猫总会离开妈妈独自生活的,或早或晚罢了。
"我想妈妈了。"
我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蹭蹭。
"我知道,"他笑了,胸腔里沉沉地震动,"我还有你。"
我软软地甩甩尾巴。
抱够了,他终于把我放下,捞着袖子进厨房:"饿了没?等着,看本大爷好好给你露两手!"
......你再加两脚都没用。就你小子那点小手艺,哪样不是我督促你练出来的?
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乱响,我悠哉悠哉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里几个小屁孩穿着破布上蹿下跳,一本正经地谈情说爱。
几分钟看下来,看的我直打哈欠:不是花着家里的钱,谈场不负责任的恋爱就是长大。即使是猫,也不仅仅是找只母猫生一窝小猫就算长大--我们得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着。
所以这么看来,我家的蝴蝶还是很有前途的!
当然,最近总在我们家附近徘徊的龙虾也是不错的。
龙虾在外面晃了好几天了,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开始,他就围着围巾罩着口罩戴着帽子在附近徘徊--居委会大妈逮了他三次,终于不再拿他当可疑人物--这是我出门如厕时看到的,蝴蝶发没发现他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小子老站在窗边朝外边看,一边看一边皱了脸,心疼什么似的。
节后的这几天气温很低,龙虾孤孤单单在街上游荡,羽绒服再厚,北风一吹还是冷。
蝴蝶没有和解的意思,一直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但看龙虾天天在外面冻的走路动作都僵掉,我却实在不忍心--当然,他拿来贿赂我的几根火腿肠也是原因之一。
我是有同情心的猫,所以我把龙虾带到了家门口。
龙虾不直接来找蝴蝶当然不是因为他不记得蝴蝶家在哪儿,他是没这胆量来。
我一边狠狠在心里鄙视他,一边扯起嗓子叫门--挠就算了,那门挠下来,我爪子就该平了。
门那边踢踢塔塔的拖鞋声由远到近,然后蝴蝶的破锣嗓子伴着开门声响起:"你的门不是开着么?叫什么......"
问话停了。
龙虾尴尬地抓抓脑袋,傻笑:"我的门你没开......"
"......"蝴蝶瞪他。
龙虾继续傻笑。
果然人是不能夸的......我仰着头,看这俩傻子一个瞪眼一个傻笑都站在风口吹冷风。
"你来干什么?"蝴蝶被风吹的一个哆嗦,差点把门关了。
龙虾抢上前,把门架住:"我来看看......那个,能先让我进去么?我快冻死了。"
"......你进来吧。"
于是龙虾进去了。
"你!小子!你通敌!"
"喵~"老子懒得理你。
然后老子被关门外了......
这什么世道啊!
我的专用入口被蝴蝶那死小子用棉花堵了,我闷头在棉花堆里刨了半天才刨进房。四肢刚落地,一抬头,我就看到龙虾那小子正捧着杯热果汁笑的满脸都是花;再转头,蝴蝶那家伙也不板扑克脸了,嘴角可疑地勾啊勾。
"小卫,我们还是朋友吧?"龙虾咬着杯口笑,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朵根。
"你烦不烦啊!还要问几遍啊!"蝴蝶恼羞成怒了。
"再说一遍,一遍就好了......"
"滚!"
"喵?"现在什么状况了?
"你也滚!"
这什么世道啊......
"哎,小卫你别欺负咪咪啊......"
"你说啥!"
"哈、哈......我说,你随意,你随意......"
蝴蝶你忘恩负义,龙虾你过河拆桥......好心没好报!老子要出走!老子要当流氓猫!
当然,我最后没出走成。毕竟外面太冷,也没有蝴蝶给我拌的鱼拌饭。
至于龙虾,那小子跟蝴蝶和好了,又有事没事拎着菜来蹭饭。不过,他很少再提要蝴蝶去他家玩的事,也尽量避免说到他家现在的状况。
蝴蝶也是懂事的人,并不揪着龙虾家跟大叔的关系不放。于是两个人很快又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笑笑闹闹过完了假期。
开学没多久,天气就以诡异的速度开始回暖。蝴蝶的羽绒服扒下来没两天就翻箱倒柜地找出T恤和衬衫,然后拽拽地顶着还很有些料峭的春寒去上学。
"这就叫风度。"蝴蝶摇头晃脑地向我训话。
我"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就他那小身子骨,别被风刮走就不错了,还"风度"。
那小子脸皮一红:"说了你也不懂。"
"喵!"我也没说我想懂啊,是你自己要说的。啊,说起来,这个年纪的男孩似乎都开始注意打扮了。蝴蝶一个,龙虾也是一个,冬天最冷的那几天刚过去,两人就在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球--果然是因为春天到了么?
不过,要风度也是有代价的。
在学校风度了一天,放学回来时蝴蝶说话已经带着浓重的鼻音,精神也有点恹恹的。我幸灾乐祸地腻在他腿边喵喵叫,他软绵绵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吸溜着鼻子去厨房烧水。
水烧开了,蝴蝶没力气做饭,直接丢了两条鱼干给我,自己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掏出桶方便面泡上。
受风寒的滋味看起来很不好。那小子扒了两口面就没了胃口,捂着脑袋哼哼叽叽躺上了床。我看他实在难受的样子也就没去烦他,最后再打理了遍一身油光水滑的皮大衣,从我那专用通道钻了出去--老鼠们躲了一冬天,现在都出来活动筋骨了。虽然初春的老鼠大多瘦了点,吃是肯定没什么嚼头,但用来送礼的话还是很不错的。前两天我已经给隔壁街上新来的波斯猫送了五只老鼠,估计再送五只就能把它拿下了。
我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抬头挺胸地在墙头上踩猫步。
这片街道的路灯又坏了,忽明忽暗地闪得人心烦。倒是天上的月亮正好,半圆半缺地悬在星光里。时间还不算晚,路上还有行人,车也往来不休。不知谁家才开始晚饭,锅碗丁当,猛火爆出的油香飘出老远,我昂着脑袋嗅了好一会儿都不舍得继续前进。
白天就没歇的风到了晚上更添了点寒意。我舔舔冰凉的鼻尖,还是决定调头回家:老鼠什么时候都能抓,没必要把自己冻着。
更何况,家里还躺着个病号呢。
回去的时候家里灯还亮着,蝴蝶那小子却已经睡熟了。我揪着床单爬到他身边,低头凑到他脸边:他的脸蛋红的厉害,眉毛皱得死紧,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喵~"我轻轻顶顶他的头。
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没有醒。
我有些担心。蝴蝶这个样子肯定是病的厉害了,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整整一夜,蝴蝶一直这么辗转着,说胡话,还流眼泪,差不多天快亮才稍微安稳一点。他翻身时胳膊晾在了被子外面,我顶了顶,把它塞回被子里。他身上的温度似乎没晚上那么烫了,只是湿湿的都是汗。
我趴在枕头上看他:从被他抱回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这是他第一次病成这样。
"......水......"他哑着嗓子小声呢喃。
我听得清楚,却无法回应。
我只是只猫。
蝴蝶又低低哼了几声,再次熟睡。我蜷着腿脚,胸口闷闷地疼。
这一夜过得无比漫长--幸亏蝴蝶再醒来时已经烧的不那么厉害了。他的脸颊还红着,嘴唇干的脱皮,精神却比晚上好的多。
他有些费力地抬手揉揉我的脑袋,探身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杯里的水还是昨晚他临上床前倒的,过了一晚早就冷透了。蝴蝶一口喝干,狠狠打了个哆嗦。
"喵呜。"我蹭他。
他笑笑,还是没什么力气:"等会就给你弄吃的。"
"喵......"我不是要吃的......
"小子,"他扯扯嘴角,露出整齐的牙齿,"你这算是在担心我么?"
不然你以为怎么样啊?
他放下杯子,顺手又在我头顶摸了一把:"真好啊,难得你还一直陪着我,这病值了啊。"
"呜......"有什么堵在我嗓子里了,堵的我发不出声。
有什么好的呢?我只是只猫,他生病病的那么难受,我连杯热水都不能给他倒。
有什么好?
"恩......"他躺回床里,皱着眉毛瞪天花板,"算了,反正已经差不多迟到了,干脆打电话给老班请假好了。"
蝴蝶已经初三,请假不像初一初二那么容易了。他裹着棉被捧着电话吸溜了半天鼻子终于说服电话那边的人,然后裹被子钻进厨房烧水。
没吃早餐,那小子吞了几片药就病恹恹地趴回被窝,任我在旁边大声抗议也装听不见。
猫不是会照顾人的动物。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很多狗,它们经过训练就可以为主人做很多事。但从来没有哪只猫会为主人叼报纸或者拖鞋--这么想着,我难得的自卑了。
不常被负面情绪影响的人一旦陷入自我厌恶情况会比一般人更糟,猫大概也是。
不过,在我彻底**于痛苦深渊前,一个天籁的声音拉了我一把。
"叮......咚......"门铃在**。
"喵!"我兴奋地扑过去。
"小卫,你在家么?"门外是龙虾那熟悉的嗓门。
"喵喵!"他在!
"老班说你病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要再不开门我就自己开了啊?"
蝴蝶还迷迷糊糊睡着,雷打不动。
门板那边一阵钥匙的叮当声后,锁头"咔哒"一声,开了。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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