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作者:六味地煌丸(下)【完结】(25)

2019-05-10  作者|标签:六味地煌丸

  而后轰然炸响。

  他是被争吵声惊醒的。

  门外有两个人,听声音可以辨别出是他的好朋友A和B。A是个温柔的老好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条条框框分得清明,既敏感又多疑,做事习惯隐瞒自己的那番规划,留一个虚假的表象来粉饰太平。A是那种认真复习了也不会说出口的学霸,考完对题时只会站在人群外保持微笑的高级玩家,他时常觉得这种人活得太累,然而两厢一对比,搞不好A也同样嫌弃他。

  他对自己黏人的表象十分了解,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太阳的,比如A这种,比如他的带班老师,这些聪明人大概早就看出了他隐藏在撒娇下面的无赖,只不过不屑于拆穿罢了。

  聪明真好啊,他想,我要是能变成个聪明人就好了。

  然而这世上聪明人毕竟凤毛麟角。

  B和他一样是个普通群众,智商平平身高平平,唯有长相高于了平均值太多,大概是上帝造人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他长着双桃花眼,不说话的时候还算是朵高龄之花,表面上装作冷漠孤傲生人勿进的模样,实际上是个急x_ing子,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开打。

  B这种人实在是太好懂了。他想,这家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口是心非,说话根本不用细想,反着理解就对了。

  B说:“那种人也就只有你会去接触。”可以直接理解为:你就不应该接触他。

  B说:“现在还察觉不出来问题,你的眼睛还是摘下来捐了吧。”可以直接理解为:这个人有问题。

  B说:“你不动手还会有别人动手的。”可以直接理解为:我会代替你动手。

  B说:“你真的觉得,她是活人吗?”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冒出了一声小小的:“咦?”

  活动室的隔音算不上好,再加上此刻又是上课时间,A和B根本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他听见自己的两个小伙伴站在一墙之隔的走廊里,一个闷不吭声一个义愤填膺,仿佛已经被洗脑地差不多了,下一秒就要为人民崛起而奋斗。

  他仔细听着B的呵斥,听着对方一遍遍地提到一个陌生的名字,B说:“一个真正的、有灵魂的人类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你仔细看过她的模样吗?你和她对视过吗?你难道不觉得她就像一条长居在深海的鱼类,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黏腻的腥臭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他听到A轻声问道,A的声音太小了,不仔细听甚至会忽略过去,“你要我怎么样呢?将她放在砧板上,一层层刮掉她的鱼鳞,剃掉她的血肉,证明她是不是个人类吗?”

  走廊外静默了半晌,正当他以为B已经妥协了之后,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B说:“如果剥掉她的皮,能看到里面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我不介意成为持刀的刽子手。”

  A问:“你想做什么?”

  B说:“我想做你们做过的事。”

  A闷声笑了,他反问道:“我做了什么了?”

  B也跟着笑,他的声音透过单薄的墙壁显得有几分冷漠,干涩得就像在黑板上留下噪音的粉笔。

  “你什么都没做?”他扬声道,“那不是正好?你既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的,毕竟我要做的和你们曾经做过的没什么区别。”

  “要狠心就要一起狠,说好了一视同仁的,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叫半途而废?他想,A之前做的事情是半途而废了吗?

  B不希望他半途而废,是希望把他之前做的事再延续下去吗?

  他们要怎么延续?在哪里延续?那些事接着延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他隐约产生了一股奇怪的念头,甚至想冲出去阻止对方。他深刻地意识到A和B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是错误的,他们已经做错过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了。

  不能再错了。

  他站起身,向门边走去,慌乱的脚步在会议桌旁打了个踉跄,好在没有发出太大声音,应该也不会引起外面两人的注意。

  他急忙扶住桌边,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然而抬头的瞬间他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这间活动室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异样。

  他站在会议桌旁,听着门外A和B 有一搭没一搭的争吵辩论,视线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停在了落满灰尘的窗帘上。

  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没有看见任何的衣服或者肢体之类的东西,然而他就是近乎于着魔地肯定着,那扇窗帘有什么不太对劲。

  那厚重的扇窗帘后面,就像藏着一个人。

  

第93章 坠楼者

  董天天直起身,拿起照着他的手电筒递给坐在他下位的闻秋。

  他绷着张脸,脸上没有半点享受游戏的意思,抿紧的唇略微有些发白,看上去就像什么病入膏肓的瘾君子。印桐本来还在琢磨故事里那个藏在窗帘后的人,抬头瞧见董天天兴致缺缺的表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匀了三分注意给自己任x_ing的小伙伴。

  “怎么了?”印桐问。

  手电筒传到了闻秋手里,董天天的座位上就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虚影。这大概也是箱庭online的什么隐藏设置,就像走廊里的一盏灯只能照亮对门的两间宿舍一样,一个手电筒也只能照亮一个人影。

  董天天坐在黑暗里,看上去像是又蜷进了那张硬梆梆的椅子里。他安静地缩成了一团,宛若一个将要冬眠的小动物,从喉咙里磨出了一声软绵绵的:“困了。”

  “你是上了年纪的老n_ain_ai吗?”桌子另一端传来程铭雀的笑声,“这还不到九点啊董学长。”

  “我是你爸爸。”董天天嗤笑道,他的声音瞬间清亮了不少,方才那点含糊的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家雀儿,你翅膀硬了?想飞了?”

  程铭雀夸张地叫了几声,一叠声喊道:“我不是我没有,爸爸您饶了我吧。”然而董天天并没有配合他演出的意思,收了道歉就又蜷回了椅子里,还仰着头,看上去像是打了个哈欠。

  “董爸爸,”程铭雀轻声唤道,“您别睡您醒醒,您的故事好像还没讲完啊。”

  “我讲完了。”

  “可窗帘后面还站着个人呢?那人是谁啊,您讲故事能别这么没头没尾的不?”

  “我讲完了,”董天天含糊着又重复了一遍,“下一个不是闻老师吗?闻老师您能不能别占着手电筒不说话?”

  昏黄的光晕里,印桐看见闻秋弯唇轻笑了一下。

  他说:“抱歉,我这就开始讲。”

  ……

  B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这个词有很多定义,虽然大多数时间里它总是被人可以和“愚蠢”划上等号,但B实在算不上是个愚蠢的人。

  他其实很聪明,倘若要给这个聪明的程度下个定义,那么B应该是“拥有动物般敏锐直觉的聪明的人”。

  小动物对危险总是过度敏锐,B也一样。

  所以在所有人中,他总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

  那是个黄昏,一个s-hi漉漉的、布满了雨腥味的黄昏。B在c.ao场上跑了五圈,第六圈的时候突然下了雨,Cao坪跑道凹凸不平,他一个踉跄,就差点脚底打滑栽进Cao丛里。

  跑步是B最近养成的习惯,他总会在放学后的这段时间里感到莫名的不安,唯有将自己撵到c.ao场上去跑几圈,才能消耗掉身体里多余的烦躁。那天傍晚的雨下得毫无防备,不过三分钟就淋了B一脸冷水,他仰头望着y-in沉沉的天空上不断下坠的雨点,沉默了半晌,才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污浊的淤泥盖过了他脚上的运动鞋,留下斑斑点点的泥水和深浅不一的印迹。初冬的雨水冻得人陡生寒意,B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此刻已经被淋得瑟瑟发抖浑身僵硬。

  他l.ū 了把s-hi成一缕一缕的碎发,喘着粗气匆匆地向宿舍赶。c.ao场夹在食堂和小树林之间,宿舍被安排在离食堂更远的校门口,B被浇的心里满是怨气,一路踩得水花“啪啪”作响,心里的洁癖几乎要盖过理智将他劝降,逼他在寒冬冷雨里脱衣裸奔。

  就在这时候,他被人撞得一个踉跄。

  跑动带来的作用力几乎是无法抵抗的暴力,一身睡裙的纤弱少女直直地怼进他怀里,宛若碰瓷般摔在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B皱着眉一把拽住了少女的胳膊,眼看着她像坨烂泥一样径直下跪,单薄的睡裙s-hi哒哒的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从腰背到酥胸,苍白的皮肤全然暴露在B的视野里。

  她在发抖。

  B别开视线,抓着少女胳膊的手又用上了几分力。

  “站起来。”B命令道。

  他的声音被喧嚣的雨声掩盖得有几分模糊,却还是一字不落地灌进了少女的耳畔。那道命令就像一声惊雷,冻得少女打了个哆嗦,而后整个人宛若被迫掉帧的虚拟影像,哆哆嗦嗦地抬起了头。

  B看到她跪在地上,仰起的脸上满是雨水和泪痕。她褪去血色的双唇颤抖着,唇齿开合就像要描摹出什么,颤抖的贝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响动,听起来就像在木柜里不停滚动的弹珠。

  B微屈膝,凑近了少女颤抖的唇瓣,他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哭声,少女就像在说:“有人死了。”

  “有人跳楼了。”

  “她死了。”

  “她跳楼了。”

  少女一遍遍地重复着,干涩的声音回荡着就像在自我催眠。B皱着眉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来,他说:“你说清楚,谁死了?谁跳楼了?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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