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作者:六味地煌丸(下)【完结】(32)

2019-05-10  作者|标签:六味地煌丸

  ……

  F是个坚强活泼的小姑娘,她和生x_ing懦弱的E虽生为姐妹,x_ing格却截然不同。

  她是阳光的,骄傲的,就像生长在太阳下的向日葵,一举一动都带着这个年龄该有的肆意和张扬。

  她和E完全不一样。

  和软弱又胆怯的E完全不一样。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F总在劝慰E,她说:“就算时间可以再倒回那天,我也一定会保护你。我应该保护你的,就和你当年保护了我一样。”

  E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E和F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们就被迫相隔了好几个城市。E在父母开口之前选择了留在年迈而古板的n_ain_ai身边,F则借此跟着父母离开了老家,乘着悬浮车去往了一个新的地方。

  她们可以视频,可以聊天。E看上去依旧当初欢快的模样,可F知道,一旦她关掉光屏,E就根本笑不出来了。

  她太忙了。

  n_ain_ai的要求一直很多,她总是刻板地遵守着某些可笑的荣耀,根据那些古老的早就过时的经验,试图将家里的两个小孙女培养成符合她理想的大家闺秀。

  父母没办法带走两个孩子,总有一个要被迫留在这片破旧的土地上,E觉得自己留下了F就可以获得自由,所以作为姐姐,她的决定做得果决而理所应当。

  她不是不想走,只是在n_ain_ai的教育里,身为“姐姐”总是应多承担一点。

  可她不愿意一直留在这里,所以她和F约好了,每年交换一次。

  “我们是双胞胎,就算交换了n_ain_ai也不会发现。”

  “我们每年交换一次,这样彼此都可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这是一种天真而幼稚的理想。

  F时常觉得E一定就像个陀螺一样每天疯狂地旋转,而n_ain_ai就是那个残忍的施虐者,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抽绳,逼着她遵守要求。E不能停下,停下了就会收到批评,n_ain_ai最擅长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人施加压力,E一定很辛苦,说不定还承担了两个人的义务。

  可是F没勇气回去。

  她说不出“让我回去代替姐姐”这样的话,和父母在一起的生活太惬意了,惬意得就像那些精神紧绷的过去就像一场糟糕的噩梦。然而她无法拒绝E的通话,无法彻底断开和E的联络,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是E的精神支柱,倘若连她都不在了,E一定会崩溃的。

  她无法抛弃自己唯一的姐姐。

  也无法下定决心回到那个监狱里。

  于是每一次的通话就像是对她的凌迟,她逐渐对E期待的目光产生胆怯,她旷过了第一年,空过了第二年,等过了第三年,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度过了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

  直到她和E在校长室里重逢。

  那是个明媚到令人觉得讽刺的晴天,她推开校长室的门,清楚地看见沙发上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

  E坐在沙发上,看见她的瞬间愣了一下,而后牵着嘴角,逐渐露出一个n_ain_ai照片上标准的笑容来。

  她说:“好久不见。”

  F说:“好久不见。”

  她说:“我很想你。”

  F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也很想你。”

  她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就像面对着一副自己的肖像画,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上带着无法言喻的陌生与疏离,寂静的空气几乎要掐灭F的呼吸。

  于是F下定决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E。

  可她不知道E也下定了决心,未来无论牺牲什么,都会成为这场“游戏”唯一的胜利者。

  

第100章 伪善者

  E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漫长的等待让她在年幼的时候就脱离了天真,现实教会了她理想有多遥不可及。绝对的善良是不存在的,善恶本身就建立在利益的天平上,它们伴随着人心的偏向不停地加注砝码,直到相拥着死无葬身之地。

  当E被强行拽出n_ain_ai家的大门时,她就知道,加注砝码的机会来了。

  她被人拽着手肘拖下楼梯,纤细的脚踝磕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回头时看见n_ain_ai跪倚在破旧的门边,双眼里不断地滚下浑浊的泪水。

  她被拖上车,关进在两个衣冠笔挺的军人之间。起初她还能看见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狭小的光影,但很快连那点光影也不见了。她的眼睛被人用什么东西捆了起来,手也被分别拷在了什么地方,车厢里静得只剩下细微的气旋声,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肘,茫然地问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没有回答。

  “我的爸爸妈妈呢?”

  没有回答。

  “我妹妹也在那里吗?”

  这回不再是毫无意义的沉默,E听见前方有人轻叹了一声,他说:“在的,一会你就能见到她了。”

  E突然感觉到了从心底涌上来的欢快。

  她清楚地意识到说话的人并不知道“妹妹”这个词对她的含义,但这根本不妨碍自己因为对方的肯定而欢欣雀跃。她将那句话放在舌尖上,在漫长的路途中逐音品味着里面夹杂的甘甜,她突然不再害怕前路未知的艰险,有什么好怕的呢?还会有比n_ain_ai这里更可怕的地方吗?

  更何况,E想着,妹妹会陪着我的。

  她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根本没办法在乎发生了什么。在E年幼的记忆里,父母一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他们对E而言根本没有妹妹重要,只有妹妹,才是不应该与她分开的共同体。

  她不在乎这些人为什么抓她,不在乎自己将要去往怎样奇怪的地方。她的全部思绪都沉浸在将要见到妹妹的喜悦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诉说着思念、欲望和癫狂。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E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可她没想到,妹妹变了。

  长达十年的分离塑造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x_ing格,基因中的相似终究抵不过环境的差异。当E看见推门进来的少女毫无形象地窝进对面的沙发,披肩的长发烫成了海浪般的大卷,纤细而修长的腿包裹在色泽明亮的长筒靴里时,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妹妹已经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跟我不一样了,E想。

  曾经的她们就像在照镜子,她看着F,就能幻想着自己也过上了那种肆意且美好的人生。然而现在镜子碎了,镜面里的人被撕裂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双胞胎妹妹,已经不在是镜子里的另一个她了。

  她过着自己的人生。

  把我抛弃了。

  寂寞的种子在E的心脏里扎根,孤独犹如野Cao般疯长,委屈和嫉恨彻底榨干了她的眼泪,以至于她看着对面沙发上的F那副愧疚的表情时,突然就笑了。

  她说:“我很想你。”

  她想着没关系的,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无所谓了,未来无论牺牲什么,我都会成为这场“游戏”里唯一的胜利者。

  ……

  柯心妍双手紧握着活动室内唯一的光源,端坐在会议桌旁的靠背椅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仿佛要在这个夜晚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完。手电筒的光晕因为她奇怪的握法直直地打在了天花板上,照着她张满是水渍的脸蛋,就像照出了什么邪魔妖怪。

  她没有停,缓慢的声音就像老旧的留声机,伴随着空气里无端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不住地回荡。

  她说:“对于F而言,E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点。”

  ……

  恶劣的生存环境并非全然无用,至少对E而言,她在进入这所学校的瞬间就比常人懂得了更多的东西。她的观察力在长年累月的责骂下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几乎成为了她的本能,“娇弱无能”甚至一度被她当做攻击开始前的“小把戏”——她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不屑一顾”的东西,自然愿意将这个“表象”打造得更加彻底。

  只要最后结局是胜利了就好,过程根本不重要。

  所以在进入这所学校开始,E就自然而然地披上了“胆怯”的羊皮。

  她从下车开始哭,进入校医院后更是浑身颤抖几欲昏死过去。持刀的医生在取下她手腕里的移动终端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说:“别怕,你的同伴都在这里。”

  我的“同伴”?

  人类的思维总是具有一定的自动辨别和自动归纳的能力,他们擅于将毫无关联的东西结合起来,从而提取出他们眼中的相似点。E没有同伴,但医生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了这所学校里势必还有和她“具有共同点”的人。单单一个“都”足以证明人数≥2,医生能见到的基本都能归于“患者”的大分类,也就意味着和她一样在这座手术台上取走终端的人,至少还有两位。

  他们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E眨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纤长的睫羽不断地抖下晶莹的泪珠。她看起来害怕极了,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偏生还端坐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可怜的幼兽。

  麻醉剂将她的思维和反应无限拉长,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避免打破自己刚营造出的人设。E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并不妨碍她意识到这些人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努力辨别着空气中的声音,努力挪动着自己僵硬的手臂,努力地抓住过路人的衣袖,睫羽低垂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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