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祈点了下头,结果印桐手中的笔记本,边画边说,“按照我们现在的方位来看,学校的最北边——位于北门两侧的是宿舍楼,向南走依次是食堂、c.ao场、和图书馆,正对着图书馆的是游泳馆,接着往南走就是教学楼——活动室在教学楼里面。”
安祈的笔停了一下,在地图的西北角画了一个框。
“这是校医院,在宿舍楼的包围里。”
“我的光屏上也没有你们的副本条目,那些条目直接标注在地图上了。所以在我看来,这张地图上的宿舍楼是亮的,活动室是亮的,还有一个地方,”
安祈抬头对上印桐的视线。
“我的下一个副本——图书馆,也是亮的。”
……
推理解密类的**G游戏,在设置中究竟可以存在多少个结局?
在和董天天的谈话出现异样之前,印桐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诚然大多数游戏的结局都能分成BE、HE、TE三类,但各类下的具体结局数目却截然不同。通常BE最多、HE次之、TE一般只会有一个,可这是建立在游戏设计团体的思维模式上,倘若箱庭online真的是个可以由GM的思维来随时更改的在线游戏,倘若这个GM完全不在乎脚本的工作量,那么所谓的TE自然可以有无数个。
只要这个结局没超过GM设想中的阈值,那么它就可以算作“符合TE条件”。
放到副本一里,就可以等同于“这个结局符合‘现实’的阈值,所以它可以被规划为TE”。
那么“现实”的阈值究竟是多少呢?
印桐抿了下唇,抬头看向董天天。
他还没说话,对面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少年就揉着太阳穴叹了口,他说:“你等等,我得捋一下。”
“这故事有点长,我直接从副本的时间开始讲好了。”
……
董天天睁开眼睛(进入副本)的时候,正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一张办公桌上。
他的脸朝下,视野里滚动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钢笔,棕红色的木桌上倒映着钢笔模糊的影子,以至于他眼尖地看到那根笔的笔帽上有一个细小的孔洞。
这个洞是干什么的?
他试图搞清楚这个曾经没有发现的小秘密,却在抬手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捆成了螃蟹。他的左右两只手分别跟办公桌的两条腿达成了友好同盟,想脱离险境,八成要先把桌子掰折了。
这不可能的,别说掰桌子了,三年后的董天天都没能耐徒手掰钢笔,三年前的董天天更是个手无缚j-i之力的菜j-i。
他趴在办公桌上,肚子被桌面上的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余光瞟见捆他的肇事者正站在窗户边拉窗帘,夕阳穿透过厚实的帘布,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明亮的光线。
董天天愣了一下,隐约想起这时候的闻秋还是个21岁的小年轻。
21岁的闻老师肤白貌美气质佳,一颦一笑都是温和的,往窗台前一站腰细腿直温润如玉,远没有三年后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然而董天天依旧是怕他的,怕他的眼神怕他的声音,以至于对视上的一瞬间,就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他偏过头,脸贴着冰凉的桌面。眼神绕着那根漂亮的钢笔转了三个圈,直到视野里被迫纳入了一只白净的手。
“怎么了?”他听到闻秋轻声问道,对方像是恍然惊觉了什么,声音一滞,很快弯腰解开了绑着董天天的手腕的细绳。
“抱歉,”闻秋伸手揉了揉董天天的头发,“我就是逗逗你,疼么,要不你也绑我一回?”
他瞧见董天天没打开他的手,索x_ing变本加厉地弯下腰,凑上前去伸手撩开了少年凌乱的发丝,试图放轻了声音再劝慰一番。然而哄孩子的段数在董天天这彻底折了戬,闻秋看着小少年眼眶里打转的泪花登时一愣,思绪还没转过弯来,手先一抖抽了回来。
董天天扭过头,垂眸从办公桌上爬起来。
就这么一时半会,足够他想起这段记忆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三年前他被捆在桌子上的时候闻秋可没这么好说话,早知道眼泪这么奏效,他当时就应该弃卒保车,免上罚抄的那一百多页检讨。
可惜彼时他脾气倔得宛如耕地的牛,趴在桌上不仅不服输,还妄图以眼神嘲讽战胜敌人。闻老师自然是不吃这套,不仅不吃,还慢条斯理地收拾了桌子,准备去参加晚上社团的临时活动。
——“你要是不坦白从宽,我就只能和印桐告个状了。我本以为是他让你偷偷摸摸来教研室找什么东西的,后来仔细想想找东西为什么不拜托我?难道着东西还不能让我见到了?”
——“所以我琢磨着,他大概没给你下什么命令,是你自己打定主意来当梁上君子的。”
——“可这就奇怪了,教研室有什么好偷的?”
——“这地方平日里待的都是老师,一没资料二没档案,跟你们待着的教室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所以,你到底是来拿什么的?”
董天天心想,我要拿的东西多了。
他反手一撑桌面坐上了办公桌,低垂的视野里只能看到闻秋那双干净的皮鞋。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教研室里,他意识到闻老师似乎拖了把凳子坐在他面前,还清了清嗓子,全然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闻秋问
这个问题董天天实在不好回答。他能说什么?我现在只是在玩游戏,你是我游戏里的NPC,真正的你早在中央城的商业街上为了救我被啃得鲜血淋漓。我都不知道你死了没有,还得在这兢兢业业地打怪通关,我唯一的好基友还忙着泡男人,每天都迫不及待地给我加餐。
董天天低着头,数着地砖上的一条条裂缝。他实在不想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情,总觉得一分析就要怨天尤人。
印桐失忆了,安祈还是个根本不能信的,他们小团体的智力防线早就被敌对势力全面突破了,就等着磨塌他们残存的意志,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为什么呢?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董天天坐在办公桌上晃了两下腿,本来想把眼睛里那些酸涩的液体眨回去,却不知怎么的睫毛一颤,眼看着它们掉在了膝盖上。
他抬起头,看向闻秋的眼睛。
他说:“闻老师,有些人从未烧杀抢掠,出生起便是一张白纸,为什么平白撑起许多罪孽,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x_ing本恶吗?我们出生就是为了偿还罪孽的吗?”
“倘若如此。”
“我宁愿死得明明白白。”
第111章 鬼
董天天这段话说完自己都愣了,他起初没想着要说这些,本意是想接着走剧情,照着新手指导的规则按部就班打完撤退。箱庭online这游戏基本就是按照他们的过去经历来设置的游戏背景,用作提示的白卡上都写了——“过去是改变不了的”,玩家只要别脑抽着想逆天改命,基本也不会打出什么高难度副本。
奈何他说话的时候实在没怎么过脑子,舌尖一秃噜就开始怨天尤人,言语落地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偏生肚子里一股酸水冒得没停,激得眼泪还哗哗地往眼眶里排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往常没这么多愁善感的,可如今他无论做什么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块沾了血的手表,就好像他还窝在闻秋怀里,还待在那辆扭曲的悬浮车里,空气里全是肮脏的血腥味。
伤成那样还能活吗?
董天天心里明白,他要找的那个闻秋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心知肚明,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他瞧着闻秋那副模样,自己都觉得尴尬。三年前的闻老师可不是三年后的好家长,这位没经风雨没啃泥,骨子里还残存着不少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说:“董同学,你问住我了。”
“如果你让我解释人x_ing本恶还是人x_ing本善,我觉得我可能要先备个课。但是如果你想问的只是我们经历的这些麻烦,我只能说,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闻秋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压着董天天的脑袋揉了揉。他说:“我不知道你从哪来,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什么时候的我,应该都只会告诉你一个答案。”
“如果你做错了事情,就去改正;如果你没做错事情,就昂首阔步地向前走。”
“时间永远不会停下,拘泥过去是没有意义的。”
董天天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他说:“可我不拘泥过去,又怎么了解到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所以你别停啊,”闻秋笑了,“‘寻找’也是一种前进,‘探索’也是一种前进。人的一生都是在向前走的,走着走着,你就会发现,你得到答案了。”
“可是太累了。”董天天说。
“可是你想要,”闻秋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要,不甘心,就别停。”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是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的。
可是此刻不存在的答案,也许会诞生在未来。
董天天攥着手里的袖子,蓦地笑了一下。
他说:“闻秋同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