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在看消防斧的夏泽兴一个回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脑袋甩出去。他攥着血淋淋的T恤中气十足回应着,一双卸了隐形的大眼睛水光莹润,嘴唇哆嗦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印桐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抱着你的消防斧,如果有什么东西爬起来,就给它一下,明白吗?”
“给……给他一下?”
“对,”印桐伸手做了个“砸”的动作,“像敲核桃一样,给他一下。”
被简单演示了开瓢动作的夏泽兴甚至没来得及纠正消防斧的归属问题,就被迫跟着队伍的另外三人一起加入了四楼的捡尸行动。走廊里剩下能翻的尸体并不多,十有**在死前都遭受了暴力撕咬,可见肇事的“小画家”确实是个暴脾气。
然而那个暴脾气却是死得最惨的一个,它被安祈直接用消防斧敲碎了脑壳,连同整条脊柱一起,剁得宛如过年包饺子的肉沫。
夏泽兴在看见的瞬间又埋头吐了一回。
除了“小画家”以外,其余的尸体虽说多多少少都缺胳膊断腿,但基本都保存完好。夏泽兴跟在队伍后面,眼见印桐先面无表情地弯腰将尸体从头摸到脚,再看着董天天和安祈挨个砸核桃,分工合作事倍功半,不一会就收拾完了大片走廊。
“我想下去换衣服,”董天天抻着脖子颇为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外套,握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椅子腿,冲着眼前的尸体挥了挥,“行了啊,该砸得也砸了,该碎的也碎了,这丧尸就算咬人传染也不可能从一滩肉里召唤他的小伙伴。砸完这个,我们就收拾收拾撤退吧。”
印桐看着手里沾着血的黑卡摇了下头。他的眉头紧蹙着,脸色依旧不大好看,摸了一路尸体的手红得发黑,好像一抖还能抖下几坨细碎的血块来。
夏泽兴看着他摩擦着黑卡的卡面,微垂的睫羽就像两对纤薄的蝉翼。他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一句。
“这样不对。”
董天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想留一个,养起来,看看他能长成什么稀世珍宝吧?”
印桐抬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弯下腰将最后一具尸体又摸了一遍。这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普通的上班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脸上或许还应该有一副黑框眼镜,但因为某种暴力伤害遗失了。
他的模样并不特别,放在人群里甚至还会被遗忘。然而让他在走廊里“脱颖而出”的并非是他的“普通”,恰恰相反,他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一个。
他没有遭到施虐x_ing的伤害,四肢完好甚至没有大面积的磕碰,唯一的致命伤在喉咙的地方,估计是一击毙命。
印桐舔了下唇瓣,回头看向在场的其余三人。
“把它拖回刚刚我们待过的宿舍里,锁好门,我需要确定一个问题。”
第73章 请问您发现了什么?
在恐怖游戏里圈养丧尸的人,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
董天天黑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床边正埋头看东西的印桐。
现在是7:40,半个小时前他们刚把一具可能随时“起死回生”的尸体拖进了楼上的房间,扒掉了房间里的所有床单被罩,用一种尽可能粗暴的方式,将“上班族”捆在了桌子底下——四根桌腿搭配四肢,床头绑脖子的那种。
鉴于印桐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和安祈“你说什么都好”的盲从,董天天在夏泽兴那双满含热泪的大眼睛下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加入了造丧尸的行列。绑尸体的行动比想象中简单,锁门也比撬锁来得更加容易,董天天蹲在地上对着锁眼忙活了五分钟,确定只要没人闲得蛋疼拎着钥匙挨个开门,哪怕“上班族”一个伏地挺身也不可能突破这块门板后,才享受到了印桐的大手一挥,全员下楼洗澡换衣服的待遇。
血潭里打滚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人生体验。
尽管董天天不断地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游戏”,却依旧无法忍受那些黏糊糊的脏血在自己身上凝结成痂。他冲回宿舍,开了喷头狂冲半个小时,泡得皮肤都起皱了,才把自己从厕所里放出来。
夏泽兴还站在宿舍外,顶着一身污血委屈巴巴地等待换岗。
楼道里比昨天还要空旷。
三楼不比四楼的人间炼狱,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要干净不少。董天天擦着头发出门的时候还瞧见楼道口的332宿舍有人正在锁门,那是个穿着花裤衩的中年人,身上套着件大棉袄,袖口还露出一叠睡衣,头发乱得像个j-i窝,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角色。
他叼着根木奉木奉糖,脚下趿着双人字拖,瞧见董天天的一瞬间锁门的动作都停了,低着头,毫不掩饰自己徘徊在胸部的眼神。
“对不起,”董天天短促地扬起一个假笑,“男的。”
“哦。”
“花裤衩”锁了门,收起视线兴致缺缺地进了身后斜对角的宿舍。
他进的那间宿舍和印桐他们并排,按照大致方位来算,估计不是329就是327。董天天收回视线推开印桐虚掩的门,越过还在“哗啦”作响的厕所,径直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
桌子上有三张刚画好的宿舍平面图,董天天随手翻了一下,在三楼那张标注着332的房间上写下了“花裤衩”。
印桐抬头瞟了一眼图上的字,收回视线接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我以为你会要求到楼下看看。”
“省省吧,”董天天拿起桌上那一沓黑卡,靠在椅背上一边翻一边回道,“走廊里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楼下要么是已经战胜了,要么已经全灭了。你说要是战胜了,咱们还能下去逛一圈。要是全灭了,谁知道一出楼梯口能遇见多少个缺胳膊断腿的好兄弟?”
“这风险有点高,没存档不敢玩。”
“宿舍里不能存档,我刚才试过了,”印桐翻了下笔记本,没抬头,“你的好兄弟们没那么厉害,一具尸体起死回生至少需要六个小时。倘若他们都是今天早上6点下线的,最早你也得到中午12点才能跟他们打个照面。”
“你算出来了?”
董天天一个翻身坐起来,捏着一沓黑卡宛若一名中奖的老大叔。印桐无视了他兴致勃勃的眼神,低头翻了两下笔记本。玄关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咣咣咣”,正好三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厕所的水声已经停了,细小的滴答声汇进静默的空气里,无端地蔓延开一股烦躁感。当前的线索太多太杂,总有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在混淆视听,印桐移开视线看向发出声音的玄关,西装革履的陈彦正站在玄关的门边,对上他的视线,装模作样地又敲了三下门。
“我们能进来吗?”
程明雀从他胳膊边探了个脑袋,橘红色大衣下的小脸蛋仰着笑,活像一株迎风招展的向日葵。
他眨巴着眼睛,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挥了两下:“印老大你放心,我们已经和楼下的‘好兄弟’知会好了,它们保证会安静地躺在房间里,还拖我给你带了伴手礼”
一二楼的战况远比四楼的“躲猫猫”严重得多。
程明雀拖了椅子坐在印桐对面,扒拉着指头就开始复述现场。他是早上七点整醒的,一开始光听是到门外有人尖叫,而后吵闹声骤起,摔打声此起彼伏,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得“咚咚”直响,就像走廊里发生了一场混战。
那时候他还迷糊着,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陈彦从厕所里出来揉了把他的头,他才恍恍惚惚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我们出去看看?”
陈彦没说话,低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凑热闹。”
“我没凑热闹,”程明雀反驳道,“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听外面。”
刺耳的尖叫声里夹杂着无法抹去的恐惧,伴随着肉体的撞击声,简直就像美式恐怖片的拍摄现场。程明雀掀了被子下床穿鞋,一边系鞋带一边听着玄关的门发出阵阵闷响,走廊上不断传来嘶哑的呼救声,似乎有什么地方的玻璃被砸碎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程明雀僵在了床边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 地抬头去看陈彦。陈先生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立柜前,对着镜子挽袖子。
“过来穿衣服。”
程明雀嗫喏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乖巧地起身凑到立柜前。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16岁的他与12岁的他截然不同,至少在面对突发状况时不会再哭得抽成一团,也不会因为和陈彦对上视线就害怕得瑟瑟发抖。他长大了,按照某些地方的习俗来说都已经成年了,他站在陈彦旁边甚至比对方的肩膀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仿佛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和这个人平起平坐了。
他不会再害怕这个人,事实上他现在看到陈彦,并不觉得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长得有多可怕。
大概是因为陈彦总不爱笑,所以当初才总把他吓哭。
程明雀系上大衣的扣子,跟着等在玄关的陈彦一起往外走。
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我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家门口看到丧尸吃早餐,说句实话,它‘吧唧’的那几下确实挺真情实感,”程明雀抿着唇,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丧尸老哥扭头看着我,我就抬头看着他,然后陈哥一个反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根电棍——巴掌大的那种——上去对着人家后颈就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