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了?”言澈在耳畔问道。
“你说你第一次见我,是在你大三的时候。”想起那几个夜晚,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甜蜜。
“嗯,就是你来上大打球赛那天。”言澈淡淡说道。
“哥,那天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安容与顿了顿,干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就看上我了呢?”
“噗嗤。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言澈笑道,“那时候看出来你们队从教练到队员都不想打了,但那个傻傻的你,就那么傻傻往前冲。个子明明没人家高,跳得却比谁都狠,抢完篮板又反手跑去投篮。那时候的你,真的像个疯子。”
“啊……哥,别说了!我觉得我那时候一定很蠢。”安容与被说得有些羞愤难当,下意识将脸埋进了言澈的脖颈处,滚烫的呼吸打在那白净的皮肤上,“哥,你好香,还……还有点软。”
“哪有夸男人软的?”言澈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把,以示不满,“蠢不好吗?你是那群人里打得最笨拙却又最好看的,在我眼里,那天的你一直都在发光。”
“哥……”被夸得小鹿乱撞的少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鼻尖与嘴唇在那柔软清香的脖子上来回游走,难以克制地狠狠吸了几口。
两人又温存片刻,言澈才轻轻推开他,带着他进了厕所。调好水温后,留下写着一脸“我想和你一起洗”的大男孩,笑着走了出去。
趁着这个功夫,言澈又确认了出票情况,一切就绪后,仔细看了看满满几页的行程计划,加了几个餐饮店名上去。
十来分钟后,狭窄的浴室门从里面打开,擦着头发的安容与踩着云烟走了出来。T恤大小没有任何问题,原本就是宽松的设计,只是这少女感十足的淡粉色,让他的嘴角有些抽搐。衣摆不长,刚刚过胯骨,前后风光一览无余,他有些羞涩。走到言澈面前,他不好意思道:“哥……你的内裤,怎么都这么可爱啊?”
言澈瞅了一眼那胀鼓鼓的海绵宝宝,又迅速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道:“在这家店买习惯了,懒得换。”随后起身让出了唯一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又说道:“你看会儿电影或者直播吧,等我洗个澡。”
安容与乖乖坐下,看着言澈抱着准备好的衣服进了浴室。他划开手机,将微信头像换成了两人在揽翠山上的那张合照。这次仔细看了看,两人距离很近,额头抵着额头,少年的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喜悦,男人的眼里是大大方方的开心。而后看着言澈的微信昵称,灵光一闪,将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氢”。
原来很多答案,早就写在了时间留下的痕迹里。
翻看了一会儿相册后,屏幕上弹出电池电量低的提示。安容与走到浴室门口,大声说道:“哥,能用用你的充电器吗?”
淅淅沥沥的水声突然变小,言澈答道:“在书桌的抽屉里,你找找。”
应了一句“好”后,安容与坐回椅子上,打开抽屉,开始小心的翻找。十几秒钟后,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下看见了一截白色的线头。
他左手拿起那本本子,右手去捞下面的充电器,正要得手,本子里就漏了几张照片出来。捡起来一看,竟是那年篮球赛时的照片,主角正是14岁的他。
刚进场时皱着眉头的样子。
赛前在人群中听着教练分析的样子。
比赛中腾空而起的样子。
呼叫队员传球给自己的样子。
结束后在篮下用队服擦眼泪的样子。
男主角看的几乎要流泪,颤抖着手翻开了这有一些旧的笔记本,第一条记录的时间是2014年6月1日。只写了整整齐齐的几行字:
一眼情锁一分缘
一袖清泪一念牵
一盏离索一场梦
一纸相思一世怜
这……这写的是相遇的那天吗?安容与心想道,按照言澈之前说的,在这次比赛之后,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见过面,应该……大概也许可能真的是写给自己的吧。怀着揭开谜底的好奇心,他又去翻看后面的内容。
2015年5月30日:你朝着你的人生轨迹前行,如果前方没有我,请不要回头;亦不可停留。
安容与并不记得这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有个猜测:每年劳动节时,上安市都会开始进行篮球选拔赛。一个月后,便会在某个周末举行决赛。难道说,这天言澈也去看了比赛,但是因为自己早就退出了校队,所以没能见面?
怀着疑问,他继续看了下去。中间有好几页都是些看不太懂的内容,空闲了一个月后,直到2016年1月10日,又写下了一条:
双鹤振羽向南去,又停驻盘旋问我,是身死?是心死?
他心里猜测,按照时间来看,这一条应该是在言父去世的时候写下的。果然,几日后,又添了一条:
游子归
风卷残梅离人回
旧冢又添新坟泪
锦衾凉薄枕如铁
邀月斟酌三两杯
想来这便是他回家后下葬父亲时写下的诗。安容与心尖生疼,难以想象言澈是如何度过这孤身一人徒添寂寥的岁月。
他抹了一把眼泪,翻开下一页,时间到了是2016年2月24日:
于你,我渴望——天造地设,万中无一,轰轰烈烈,永垂不朽。于你,我唯恐——失之交臂,爱而不得,时不我与,万事皆休。
安容与记得自己与言澈相遇的那一日,2016年2月25日,心下暂且不知这一条记录的用意。不过紧接着就是这一日的文字:
想在你的眼波里荡漾
想在你的脑海里徜徉
想在你的梦乡里流浪
想在你的心田里彷徨
他破涕为笑,认定这便是再次相遇那天,言澈的所思所想,心里甜的像是泡进了蜜罐子,里里外外都透着腻味。
“你……你怎么在看这个?”不知不觉中,言澈洗完澡走了出来,原本擦着头发的手,一把冲了过去,就要抢夺那本笔记本。
“哥……我找充电器的时候照片掉出来了,我就……”安容与双手护着本子,就像之前言澈用双手护着那封情书一样。
“你……算了,看就看吧。反正迟早也得跟你解释。”言澈拉着他坐到宽敞一些的床上,不知这床垫是什么材质,硬邦邦的,完全不像安容与的床有弹x_ing。
将笔记本翻回到第一页,言澈一一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写的。对你……一见钟情。之后一年,5月份开始举行篮球赛,有上附的每一场球赛,我都去看了,就是再也没有见过你。我当时就想,你大概是初中毕业,去了别的学校吧,所以30号这天的总决赛看完,回来瞎写了这几句。
“1月10号这条,我爸去世。他……是自杀的,可以说是为情所困吧。他和我妈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到被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奉为模范夫妻。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吵架。高二时我妈癌症去世,从那以后,我爸就变了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每天早上起来,垃圾桶里都有很多酒瓶。他很少和我说过话,有时候连饭都不做,我当时走读,回家一趟不容易,一边要写作业,一边要做饭做家务。
“直到他去世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得了抑郁症,最后……大概是太想我妈了吧。那年夏天我回了一趟家,去市场上买菜时,有些我爸的老熟人还问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们说这两天见手青不错,让我回去告诉我爸一声。”
言澈开始哽咽,眼眶里的液体也要坚持不住往下坠,可是语气就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不悲不喜。安容与只感觉心疼的快要抽搐了,替他拂去眼泪,问道:“哥,见手青是什么?”
言澈昂首望天,继续说道:“一种蘑菇。没炒熟就吃的话,会出现幻觉。我妈去世后,他每年暑假都会不停买这种菌子。每次吃完,我都会看见满天小人在跳舞。我知道,他太想我妈了,所以故意不炒熟,等着幻觉将我妈带到他眼前。
“所以我和你说对不起,就是因为……我看见我爸这个样子,太痛苦了。一想到总有一天你也会以某种方式离开我,我就……我实在受不了那种日子。你知道吗?我妈走后这些年,哪怕我爸还在的时候,我都感觉他在与不在,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孤独……很矫情的那种孤独,哭不出来,也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