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右手持剑“天钩走取”,左手扶着他的古琴“天钩耳卯”。他这两样法器,虽然名字古怪,气质却和主人十分贴切,剑那是又白又亮又直,琴那是又正又雅又黑,总之和蓝忘机的法器很像,当然是不会放人。
“金如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想了想,终究再也憋不住,低声抱怨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多人将你我齐名,分明不是一类人。”
s_h_è r.ì之征后,百家人才虽谈不上凋零,但与前辈比之远矣,并无少年英豪人物。时人云“动金凌,静思追”,这齐名的两位少年却从未j_iao过手,这次终于险些要比个手段高低,看究竟是这动的胜过静的,还是静的胜过动的。
架并没有打起来。金宗主一句话将蓝思追正欲拨弦的手指惊得悬在天钩耳卯上方:“你家蓝念,早在第二次围剿乱葬岗的前一夜,便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不顾蓝景仪强撑病体地挣扎抵抗,一把将他额上的云纹抹额硬扯下来,占有意味明显地搂住脸色苍白慌乱的少年,耀武扬威高举那条抹额:“认了吧,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这时其他蓝氏门生和侍卫家仆才赶上蓝思追的速度,追到了这里,一来便看见逃婚的金宗主顶着那张美艳凌厉的脸,霸王硬上弓般扯下蓝景仪的抹额,口说引人无限遐想的话语,只觉得恍若梦中。
直到蓝景仪害臊得受不住,摸出一张传送符朝地面一砸,面红耳赤地领着金凌消失,蓝氏众人还回不过神。
“一夜?已经是我的人了?生米煮成熟饭?”蓝思追满面通红,不住扪心自问,“金凌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不是我想的那样吗?是从前便摘了景仪抹额,还是说……到底是什么他倒是说清楚啊啊啊啊啊——”
他想入非非之时,身后众人当然也在嘀嘀咕咕。有位女修红着脸问友人道:“景仪师兄……这是和金宗主私奔了吗?到底算逃婚还是算抢亲?”
蓝思追立刻恢复严肃冷静的小蓝忘机表情,转头低喝道:“不准乱说!”
在使了禁言般的良好效果中,他收起天钩走取,望着兰陵方向,低声道:“启仁老师此刻还在兰陵当婚典的座上宾,等老师回来再说吧。”
04.送入洞房
蓝景仪被金凌硬扯着对蓝启仁跪地奉茶时,蓝启仁的表情只让他想到四个字“我死定了”。
在“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的婚礼中,他不是踩到金凌的脚,便是撞翻了主祝者的香案。金凌暗中扶了他一把,道:“你怎么搞的,这么紧张?”蓝景仪哆哆嗦嗦道:“我之前从没有拜过堂,所以难免紧张些。”金凌啼笑皆非道:“我难道之前拜过堂吗?”但却被蓝景仪卖蠢般的这句话取悦彻底,之后不再提起,只用力握紧蓝景仪的胳膊,温柔引导。
在拜高堂时,被迫接受新人磕头的蓝启仁终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蓝景仪本能地掀开盖头,一下便对刚骂出第一个字的蓝启仁用了禁言。
他看见蓝启仁目眦欲裂的双眼和“回去抄家规一千遍”的口形,抖若筛糠,将盖头慢慢放下,心中想死了死了,认识金如兰后,我破家规的记录怕要比肩夷陵老祖了。
对蓝启仁用禁言,他做梦也不敢想。但一想到要让金凌在天下人面前出洋相,继续迎娶他被逼指婚的女人,手便出在了心之前。
他佩服极了金凌在金麟台事先安排好的那些得力干将。金凌没有迎娶八抬大轿的探花千金,赶在吉时前和一身白衣的自己通过传送符“嗖的冒出来,当着天下人面,有侍从将早已备好的大红盖头朝自己脑上一罩,便开始若无其事地奏乐鸣礼、Cào办婚典。
满堂宾客都惊得魂不附体,不是探花千金也就罢了,嗖嗖冒出来成亲也能忍,但迎娶一个男人,还是个破相的白衣男人,简直太令人惶恐了。
可怜这些嘉宾还不知道,青出于蓝却胜不了蓝,一个月后金凌舅舅嫁自己的那场大Cào大办的婚典,才叫荒天下之大谬,令人毛骨悚然。
蓝景仪不知道自己陪同宗主远行的这段时间,金凌究竟苦心布局了多久,才能将局面控制得这么好,宾客只敢以眼神和口形j_iao流,欧yá-ng子真手中酒杯都掉到他爹欧yá-ng仲真大腿上了,全场依旧一声尖叫都没发出来。
要是换自己,肯定大呼小叫个不停。
他好像还看见,金语冰、金语海等数位金氏长老或垂头丧气、或双目冒火,其中数人胳膊上还绑着崭新的绷带,应是刚负了伤。
到了夫妻对拜时,蓝景仪透过盖头看见面前那坨绣着金星雪浪的软垫,顿时眼前一亮。
他没吃过猪r_ou_,却见过猪跑,知道这最后一拜有抢前头跪的习俗,谓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一个月后聂怀桑和江澄成亲,江澄没抢过聂怀桑,还闹了新娘拂袖而起拒拜的笑话。
于是,主祝一声“夫妻对拜”刚说到一半,蓝景仪便一头拜倒下来,边拜边飞起一脚踹飞了对面的垫子,心中一阵低级趣味的狂喜。
满堂宾客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蓝景仪耳听最近那道笑声是华丽的贵族腔,立刻转头,偷偷撩起盖头去看金凌。
只见红衣金凌意气风发,眼睛、嘴巴、牙齿、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笑,正温柔看着自己。蓝景仪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从未见他那么英俊潇洒过,一时不由心脏狂奔,面红耳热,万分羞恼,暗中怪罪金凌装成熟,反倒累得自己丢人。
金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蓝景仪先拜,十分满意地走过来,轻轻将盖头盖好,又亲手跑出老远将垫子取回来放到原处,拍了拍灰,跪下来,完成了夫妻对拜。
整个金麟台灯火通明,众宾客心想来都来了,喝彩几声总不会少块r_ou_,虽然惊世骇俗,也算买一赠一看了场好戏,又有三天好吃好喝招待,何不给个面子,万一得罪了金氏,或者金氏的舅舅江氏,甚至金氏的舅妈仙督,那还得了,光三毒圣手那个护短的脾气,以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他们想通得很快,顿时喝彩如潮。
整个金麟台张灯结彩,迎娶蓝景仪过门。
赞礼者扬声唱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05.我不是断袖+我也不是断袖
金凌先是温文尔雅,随后边笑边额角青筋乱跳,最后拳打脚踢,终于将一波波妄图闹洞房的少年轰走。他搓着手走入洞房,便看见蓝景仪已自行掀了盖头,呆呆望着墙上一幅字出神。
“你觉得好看吗?”他走到蓝景仪身边,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很好看。”
蓝景仪脸色一红,嘀咕道:“你少消遣我。”
“真是冤枉。”金凌道,“我若觉得不好,又怎么会巴巴挂在自己床头,算起来,正好挂了四年。”
那是一副字,写着“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一句诗,被云纹图案的绢帕j.īng_心装裱,字迹和蓝景仪前几r.ì在莳花女园中最后写的那种字迹几乎一样。
“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你舅舅来云深不知处,要为你实地考察一番,再决定是否送你来求学。”蓝景仪道,“我和思追奉命对江宗主各自表演了一番,他弹琴,我写字——便是这副,李太白的《长干行》。”
“你还真是个满肚子风花雪月的小家伙。”金凌微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很好,这很符合你的风格。”
“我那时才十二岁,字写得不好,却特别爱显摆。”蓝景仪摇头道,“江宗主说,阿凌的弓恰好就叫‘无猜’,真是缘分,便让我将字赠送给他了。”
“你还说你字写得不好?你都不知道,我舅舅回去是怎么夸赞你的,边夸赞边埋汰我,以前可只有乌晚风享受这等待遇。”金凌道,“我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这副字开始,便……”
蓝景仪好奇道:“便如何?”
他们在云深不知处读书时,因金凌大蓝景仪两岁,便先半年入学,严格算起来只是校友,并非同窗,求学的一年期间,两人只于藏书室被蓝启仁罚抄家规时撞见过几次,打过几面j_iao道。金凌年幼时x_ing格颇有缺陷,根本没有相熟的朋友,以至莫玄羽献舍后金凌同蓝氏一众少年重逢,一时都没认出他来。蓝景仪那副字底下没有明晰的落款,只写着r-ǔ名“念念”两字,直到去年金凌邀蓝景仪来金麟台玩,他手把手教蓝景仪金氏特有的拇指食指扣弦s_h_è 箭法,见蓝景仪做笔记,才意识到自己少年时只见其字便喜欢上的那个“念念”,竟然正是眼前少年。不过自己并非断袖,便不再提及,谁也没说。
他转移话题道:“你的病还难受么?我这里有的是药。”
他停一停,想起一件往事,抬起蓝景仪下巴,摸着他脸上的伤痕笑道:“不过这回我可不像一年前那般心慈手软了,你若胡闹不肯吃,我便将你四肢绑在床榻上,逼着你吃。”
蓝景仪粗心直肠,遇事从不细想,也不多作怀疑,立刻摸着自己心口,啧啧称奇,惊喜道:“真的病都好了!我一见你,无药自愈,天地间造化万物,竟然如此神奇。”
随后他拍开金凌的手,道:“大小姐当了宗主了不起啊,都会逼人吃药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金凌话只说半截,又对蓝景仪笑道,“这个宗主,换给你当,你要不要?”
蓝景仪连连摆手道:“那怎么成!而且我是来帮你救场的,等你彻底摆平了金氏那些长老,或你舅舅回来,我还是要回云深不知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