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薛少凌与屈敖去见知州,一切都很顺利。
商行的手早伸到了南边来。
都说经商不体面,可白花花的钱谁不喜欢呢?要知道这商行不显山不露水,只砸钱,硬生生给他们砸出了不少政绩,前任知州就是这样升上去的!前任知州是这一任知州的恩师,临去时还抓着他的手殷殷嘱托,叫他切莫轻看了这商行。
商行的人到了,薛少凌又亲自出了面,知州马上动心了。
战事他不懂,可这不是有屈大将军在吗?
朝中也不必担心,这薛少凌可是薛老爷子的嫡长孙!只要薛相还在位,哪用为这个发愁。
最要紧的是,财帛动人心。
打仗死伤多又如何?死的又不是自家人。何况这是出兵到外头去打,左右伤不着自己根本——即便败了也是屈大将军担着责任!
可若是赢了,他们便能像薛少凌那样坐拥金山银山,再不愁没钱上下打点、早日从这鬼地方调走。
拼了!
南边战意昂昂。屈敖忙着练兵,薛少凌忙着运粮,等朝中的薛老爷子得了消息,略一怔愣,便想起薛少凌幼时的事情来。
那时他爱将薛少凌抱在膝上,说起当年与圣上一起打江山的事,那时圣上还是不得圣心的皇子,他们却早早认定圣上将是未来明君,与圣上齐齐奔赴边疆,一去就是许多年。
他当薛少凌年纪小,不会记事,便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当年的遗憾:“若是能在南边多呆几年,说不得能把昌陵关拿下。”
薛少凌奇道:“昌陵关很重要吗?”
他细细地给薛少凌说起这昌陵关位置有多玄妙,惆怅不已:“若是能拿下昌陵关,南疆就安定了。”
他这孙儿嘴毒心软,这些年来怕是一直记着他当年的憾意。如今见他身体每况愈下,便想借那屈敖之手取了昌陵关哄他开心。
那娇生惯养的孩子去了军中,也不知会受什么委屈。
薛老爷子眼眶微微s-hi润,坐在书房里看了薛少凌托人送来的家书许久,才让人把那能苦到心里去的药送上来,一口喝光了,才仔细收起那家书,拄着杖走到外头去,一动不动地看着南边。
他这身体一定要争气些,好好熬到薛少凌带着好消息回来。
薛少凌那边寄完家书,再没去多想。人老了之后本就容易病,自己若是不想着好好活,神仙也救不了。他忙活完军中事务,见蒋安还守在自己身边,眼珠子一转,说道:“屈敖对你可真放心啊。”
蒋安瞪他。
薛少凌也不恼,哄小孩一样扫扫蒋安脑袋,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道:“今儿没什么要事了,我出去见个友人,这个不必送信给屈大将军吧?”
蒋安不由问:“什么友人?”
薛少凌微微地笑了笑:“呀,还真要盘根问底啊。当然是感情极好的友人,许多年不见了,难得来了南边得去见一见。”
蒋安面色沉沉,硬是要和薛少凌一块去。
薛少凌一脸宠溺:“真拿你没办法,宝贝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蒋安:“……”
薛少凌叫了几个仆从,到街上浩浩荡荡地扫荡一圈,买了许多酒水吃食,弄了辆华贵又张扬的马车,明目张胆地访友去了。
马车越前行,蒋安越惊异,不知薛少凌口中的友人怎么会藏在这穷乡僻壤里头。
到了地儿,薛少凌跳下马车,左看右看,夸了一句:“这地方倒是山明水净,好生漂亮。”
蒋安想起来了:“这是犯官家属的流放之地,好多服劳役的人都曾是官宦子弟。”
薛少凌夸他:“不错,见识还挺广!我过来就是要去瞧瞧那沈之远怎么挖煤的。哦,对了,你知道沈之远吗?”
薛少凌本是随口一问,蒋安却一扫平日的y-in郁寡言:“沈之远?!他在这?不是在琼州?”
薛少凌嗤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悯他体弱,免了他小半路途,留他在这挖煤呢。”
沈之远父子都是清正刚直之人,早些年曾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标杆。他们父子二人出身名门,却为寒门士子广开学路,筹办书院、压低书价,蒋安便是获益之人——若非出了沈之远父子,他根本没机会读书!沈之远被流放之后,许多人曾去琼州寻他,却都扑了个空,没想到沈之远竟在这边!
蒋安心中激荡,面上也流露了几分。薛少凌见了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有人记得他。”
蒋安见薛少凌面带笑意,又听薛少凌语气戏谑,不由怒道:“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薛少凌也不恼,漫笑道:“我自是不懂,那又不是自己的事儿,用得着赔上一家老小去做吗?反正我是不会那么傻的。”
蒋安还要说话,薛少凌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去与管着煤矿的人说话。听了薛少凌的来意,对方一脸谄媚,领着薛少凌去矿区那边。
蒋安心中愤愤,又想见一见沈之远,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薛少凌身后。
不一会儿,矿区就到了。蒋安远远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那里清点煤矿,那人长身玉立,风姿卓然,仿佛穿着的不是粗布麻衣。
领路那人遥遥地喊:“沈先生!”
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蒋安还来不及细看对方的容貌,便见薛少凌已跑了过去,绕着那人转了一圈,拉着那人的手道:“哟,你挖了这么久的煤竟没黑也没瘦,看来还是不够辛苦哪!”
那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眼神更染了春日暖阳般的柔意。他摸了摸薛少凌的脑袋:“你倒是瘦了些,莫不是平日里没好好吃饭?”
*
蒋小安:!!!!!
蒋小安:将军快来啊,这情况不对!!!!!
周一七点要上班,早上更不了啦,大家么么哒!
第三十七回
薛少凌给沈之远引见蒋安。
蒋安十分激动,与沈之远说了许久的话。薛少凌坐在一旁边听边吃自己带来的吃食,慢腾腾地赏玩着四周的好景致,仿佛对沈之远两人的对话毫无兴致。
沈之远时不时看薛少凌一眼,等目光落到薛少凌颈边后,口中的话突然顿住了。他温文地对蒋安说:“子逸,我有些话要和少凌说,可以让我和少凌单独待一会儿吗?”
蒋安一怔。他讪讪然起身,退了出去。到这时候他才想到,薛少凌所说的那个“感情极好的友人”,无疑就是沈之远了。
薛少凌见蒋安走远了,稍稍坐直了点儿,与沈之远说话:“这小孩是不是挺可爱?平日里对我都黑着脸的,一见着你便两眼发亮,恨不能把你霸着不放。听说他是寒门出身,亏得你和沈伯伯的关系才能读书,对你崇敬得很。”
沈之远听薛少凌只说别人的,半点不提自己,注视着薛少凌脖子上的红痕,拧着眉质问:“你是不是去外头厮混了?”说完他又问了更多事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老爷子身体不好,你不在身边守着来这边做什么?便是来了这儿,离京城远得很,你也应当洁身自好才是。你与那丫头都不小了,也该收收心成婚了……”
薛少凌听他一桩桩一件件地问完,才道:“我和那傻丫头成不了婚了,我非要与那傻丫头解除婚约,陛下生我的气,要我随军半年。这不正好,我随军随到这边来了,顺道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