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薛家一连半个月没消停,每隔两天就有人送东西来,想退回去又没出找人,只能搁在后院空置的兽园那边让人好生守着。薛老爷子去上朝还被人打趣了,都说他家收的聘礼可真叫人眼红,到时他拿哪个女孩儿嫁去?
薛老爷子气得不轻,索x_ing称病不上朝,和薛少凌一起闭门不出。
临近中秋,屈敖抵京了,又带来好一阵热闹。
薛少凌待在家中没出去,小香却时不时带回些消息,无非是屈大将军回来时万人空巷,连圣上都去迎他了。又说一路上多少姑娘朝他扔香帕之类的东西,还有不要脸的窑姐儿把肚兜往他马上扔,好不害臊!
薛少凌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兽园里堆着的那堆“聘礼”,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嘴贱和屈敖提这个。薛子清母亲怕薛老爷子把薛子清“嫁”给屈敖,悄悄和她外家把婚事给定了,婚书都已经拿回家,也不知屈敖知道后会闹出什么风雨来。
若是换成旁人,这种荒唐事儿根本不需在意,坏就坏在送来“聘礼”的人是屈敖。一个是如日中天、手握兵权——并且刚刚立下天大功劳的大将军,一个是只靠薛老爷子一口气吊着的没落士族,屈敖真有心要抢人还真没人拦得住。
薛少凌正倚着栏杆想事情,小香就跑过来生气地说:“少爷,二少爷要见你。”
薛少凌捏了捏小香软乎乎的脸蛋,让小香先下去,自己转过身来,看向生x_ing怯弱的薛子清。
薛子清对上薛少凌冷淡的目光,胸口一阵发闷。他喊道:“哥哥……”
薛少凌示意他坐下说话。
薛子清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薛少凌不喜得很:“告诉你多少遍了,有话便说,别吞吞吐吐惹人厌烦。”
薛子清鼓起勇气说:“哥哥,我觉得屈将军他、他喜欢的不是我。”
薛少凌被逗笑了:“那他喜欢谁?难不成是我?”他若是屈敖,不弄死这么对自己的人就算仁慈了。要知道当初他一心折了屈敖的傲骨,逼屈敖卑微地长跪在自己面前、命屈敖与那饿坏了的黑熊赌命——不管是尊严或者x_ing命,都被他踩在脚底狠狠践踏。都这样了,屈敖会喜欢他?
谁信呢。
他这样的人永远都只图自己自在、只图自己快活,从来没想着让人喜欢。
薛子清却说:“我觉得是的,屈将军他、他就是喜欢哥哥。”
薛少凌敛起笑,冷冷地看着薛子清。
薛子清不敢说话了。
薛少凌说:“你好好说道说道,他怎么就喜欢我了?”
薛子清支吾老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摇摇头说:“我就是、就是这样感觉。”
薛少凌眉头一挑,笑吟吟地说:“那不错啊,你都和他心有灵犀了,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薛子清一把抓住薛少凌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哥哥,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怎么办?”他想来想去,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他可以随随便便订婚逃避,薛少凌不行,薛少凌是薛家嫡长孙,婚事不能Cao率决定,何况父亲和母亲也没往这边想,根本不会替薛少凌去说亲。薛子清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这才咬咬牙来找薛少凌商量。
薛少凌眉头一跳。
薛子清的惶急和担心太过真切,真切得他都快信了。
若这“聘礼”真的是冲着他来的怎么办?
薛少凌又被逗乐了,漫不经心地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我娶了屈大将军便是了,好歹他也是一品大将,娶了不亏。”
薛子清还要说什么,薛少凌已不耐烦了,摆摆手让薛子清回去看书,自己继续坐在水榭里看着水中的游鱼。他靠着柱子一会儿,忽然有些困了,慢慢地合上眼。他本来还想着那些金银与奇珍,想着外头的风言风语,到了梦中却什么都没想,脑中空茫茫一片。
即便梦里什么都没有,薛少凌还是不想停下,他一直走啊走啊,走了很久很久,突然被一丝亮光吸引了。他快步上前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抬起头看向他,眼底藏着狼一样的凶光。有的人天生就有狼x_ing,天生就有着折不断、拧不弯的脊梁,哪怕牢牢地制住他、逼他屈膝跪下,他也永远不会真正屈服——
薛少凌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有种熟悉的气息蓦然将自己包围,背脊渗出了阵阵冷汗,抬首看向近在咫尺的、不请自来的高大男人。
屈敖毫不避讳地把人抱了起来,亲了亲他渗着细汗的额头,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薛少凌瞪着他。
屈敖犹自教训:“这里风大,下回不要在这种地方睡着。平时不是挺多人伺候的吗?怎么这会儿连影子都瞧不见?”屈敖说完又恍然道,“哦,差点忘了,我叫人把其他人挡下了。”
薛少凌挣扎着要下地,屈敖却牢牢地收紧手臂,不让薛少凌挣脱自己的怀抱。
薛少凌安静下来。
屈敖注视着薛少凌:“不管是昌陵关还是少爷你要的聘礼我都拿来了,少爷你准备不认账吗?”
薛少凌眉头直跳。
屈敖没把薛少凌抱回房,反倒把他抱到了书房那边。书房里没多少书,倒是有挺多奇巧玩意,屈敖把薛少凌抱了进去,坐在薛少凌爱待的横塌上。他亲上了薛少凌的唇,逼得薛少凌快喘不了气了,才说道:“当年我便是在这里见到了少爷。”
薛少凌推他。
屈敖纹丝不动,反倒伸手去解薛少凌衣袍,不脱下,只解开揉弄薛少凌漂亮的r-u珠,口中说道:“后来少爷在这里教我兵书,那时我想若是能那样一辈子,便是让我一直跪着我也心甘情愿。”
薛少凌怔愣。
屈敖扣住薛少凌柔软的手掌:“可是少爷不让我待在你的身边。你因为身边的婢子不喜欢我,便把我调走了。你总是对她们那么好,”他顿了顿,收紧了五指,“好得让我妒忌到要发疯。少爷若觉得我是条疯狗,那么将我变成疯狗的人只有一个——”
薛少凌绷着脸:“所以呢?”
屈敖认真说道:“所以我跟李侯爷走了,我要用这一身本领拼出头。”他亲了亲薛少凌的唇,“直至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迎娶将我变成疯狗的那个人。”
第五十回
薛少凌仰起头,在屈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他从不曾正视的情绪:狂热、执着、疯狂。
那里像烧着一把火,烧灼着他的心。
薛少凌从小就知道越美好的事物越容易让人迷失,所以他贪图享乐,却从不让自己沉迷其中,一旦发现自己过于依赖什么东西、过于依赖什么人,他便会强迫自己抽身。所以他可以日日享用最好的吃食,也可以与军汉们坐一起吃粗糙的米饭——他始终认为自己若是沉溺其中了,便不是自己去享乐了,而是不知不觉地被困在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