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宵对饮酒一盏
颜卿忙了半月,终于将卷宗民间志及平日得来的消息整理完备,近日又没什么事情发生,便也能休息些日子了。来到越州许久,还没稍作游玩,便趁着几日清闲,随戚御风一同尽情赏赏那山水。
思及此,颜卿便把游玩之事跟戚御风说了。戚御风笑道:“你也终于愿意放下那些琐杂之事好好休息一番了?我去备些好酒,今晚你我二人便对月把酒共饮如何?”颜卿也欢畅一笑道:“好!”
入夜,二人坐在院中石椅上,今晚的月色不负所望,皎兮、皓兮、照兮,仿佛能消散了往日烦忧,极尽幽妍,直把落辉洒在酒盏中。
这回的酒可不似先前的那些淡酒,颜卿不必再处理公务,戚御风便放心地备了更醇洌的醴泉侯,此酒并不是产于越州,而是戚御风初到越州解决江湖事宜时从旧友那儿要来的蜀中美酒,只等着和颜卿痛快共饮一番,却可惜未有好时机,今日也终于得空,便尽情一回。
戚御风替颜卿倒上酒,颜卿执起酒盏待要喝时,戚御风却拦住了他,将石桌上备着的点心推向颜卿一侧道:“你的胃痛症可还没好利索,空腹喝酒可不行,以前那些淡酒也就罢了,这酒可是颇有些烈的,还是先吃些点心。”
颜卿知戚御风担心自己的身体,便放下了酒盏,拿起一块茶酥慢慢咀了。这茶酥也是戚御风备下的,是上好的龙井制成的,也能解些酒的寒x_ing。往日戚御风自己豪饮那些更烈x_ing的酒时,可是丝毫不在乎这些,只是如今颜卿在此,戚御风便不自觉地考虑了这些细节。
戚御风也陪着颜卿吃了些点心,二人小果了腹,便都执起了酒杯,对酌相酬,颜卿不禁赞道:“好酒!戚兄真是有心了。”戚御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畅快地出声笑着。颜卿也不自觉得上扬了嘴角,这个人,总是能及时地给自己带来温暖,有他在身边,却是觉得压在肩上的重责也轻了许多,紧闭了多年都快忘了如何打开的心门,竟也缓缓地开启了,顿觉人生有意义了许多。真好。
颜卿难得有如此清闲时光,便多饮了几盅酒,戚御风虽不想扫了颜卿的兴致,但又担心他的身体,便取过他手中的酒盏道:“今日就喝到这里吧,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还要登放鹤峰,早些休息吧。”
颜卿也自觉酒意稍浓了,胃里渐灼热起来,也不得多喝了,便轻点了头,让小童收拾了一下,和戚御风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颜卿让小童留在府衙帮着何师爷他们打点些日常琐事,便和戚御风二人纵马一路游玩向放鹤峰行去。
越州风景极好,山间多繁木清泉,正值春日,篱陌间难见的野花遍生,翠色中染滴滴明黄,点点朱砂。如此芳华,也映得人心胸豁然。
二人行至峰下便系了马,沿着那山间小路并肩向峰顶走去。一路上二人边赏山景边闲谈漫话,好是惬意畅快。戚御风自是习武多年,不感疲乏,但想着颜卿书生模样该是不经登太久的,便不时拉着颜卿停下或赏奇花,或戏山涧。
颜卿却不是文弱书生,他自幼随父练兵,也是拉得一手好弓,百步穿杨不在话下,自然也是体力过人。只是后来染了病,又四处奔波,身子变弱了,体力是稍欠了,骑- she -之术却是没荒废掉。
这般行停游赏,不觉也已到了峰顶,二人并肩而立,观群山睥睨,望浮云舒卷。心中顿生一番不知名的涌动,无法抑制,也不愿抑制,仿佛渐刻入脉搏,一同跳动。二人不约而同感叹:景色如许,且伴着身边之人,前尘旧事,来日艰险,也皆如云烟了。
只此相随静立,一瞬,便似一生。
第8章 春雷惊梦晓情衷
不知不觉,天边也渐染了烟霞,颜卿与戚御风虽沉醉在这番良辰美景,却也得赶在天黑前下山。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往山下走。到了山脚,寻了系着的马,踏上回程。
行了不久,天也渐黑了,离府衙还有些距离,二人已觉腹中空空,商量着找个地方用些晚膳,只是尚处郊外,没有酒楼,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家。他们看到一处人家似燃着炊烟,便往那处行去。
二人已行近了,却突然听得声女子的尖叫,伴着稚儿的啼哭。二人急忙赶到那人家,门扉大敞着,只见里面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正拉扯着一位年轻妇人的衣襟,似是想把她强行带走,一旁的总角孩童稚嫩的双手紧紧拉住妇人的裙摆,拼命想阻止自己的母亲被人带走。那孩子眼角噙满了泪,紧咬着下唇,还是死死不肯松手。
颜卿见了,立即想前去阻止那两个衙役,刚准备向前去,被戚御风拦住了,戚御风瞬间便到了那两个衙役跟前,一掌逼退了他们,又点了他们的x_u_e道。妇人摆脱了两个衙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怕是方才的挣扎也是竭尽全力了的。旁边的孩子也跪到妇人身边便哭边喊着:“娘,你不要离开我,娘!”妇人缓缓搂住孩子,也嘤嘤地哭了。
颜卿走上前,帮忙扶起妇人和孩子。待到他们情绪稍稳定了,问道:“夫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两个衙役会到这里来,你家的夫君为何不在家中卫护?”
那妇人用巾帕拭了拭眼角的泪,道:“我夫君被征去参军了,家里只剩我和孩子,没法在田间劳作,也就没有了收成。如今只靠我织布来赚些铜板,生计本就难以维系,官府却还要交重税,我自然是交不出的。本想着让公差大人通融些日子好让我向亲戚家先借点钱,他们却说什么没有钱就那人来抵,硬是要把我拉走。”边说,眼泪又难以抑制地流下。“我想着家里的孩子还年幼,要是连我也被带走了,这孩子怕是也过不下去了。”说完,忍不住嚎啕地哭了起来。那孩子依然紧紧地攥着母亲的裙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不见。
颜卿看到这般景象,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情景一一浮现,顿时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股悲伤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戚御风突然揽过颜卿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颜卿能感觉到,戚御风的臂膀温暖而有力。戚御风一下下有规律地轻拍着颜卿的肩,想要驱散他眼底的y-in霾。颜卿慢慢纾解了胸口的沉闷,抬起头感激地望了戚御风一眼。
颜卿站直了身子,走向妇人道:“你们放心吧,我敢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作恶。”妇人带着疑虑的眼神道:“可是……”戚御风道:“你眼前的这位,是越州的知州。他说能保你们安全,便绝对做得到。”
妇人听到这话,立马跪下道:“多谢大老爷的救命之恩啊!”旁边的孩子看到母亲跪了,便也随同跪下,重复着“多谢”二字,稚气的嗓音却是让人听了愈发地心疼。颜卿忙扶起二人,又细细宽慰了一番。
事情暂了,颜卿和戚御风待要告别,妇人留到:“二位恩人可愿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只是我们没什么好菜招待,只有些山肴野蔌,还望二位不要嫌弃。”“哪里哪里,怎么会嫌弃?”二人也实在是饿了,便留下了吃了晚饭才回府衙。
经了这件事,回到府衙时天色也已晚了,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颜卿方才被勾起了不好的往事,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缓缓入睡。戚御风则想着方才颜卿的反常,颇为担心,睡得也极浅。
到了子夜,天下起了大雨,雨声如鼓点一般,吵得浅眠的戚御风没了睡意。忽的落下一道闪电,雷声乍起,从隔壁颜卿房里传来一声不甚响却让人寒心的惊呼:“爹,娘!”
戚御风忙起身披了外衣,赶到颜卿房里,点上了蜡烛。只见颜卿浑身颤抖,冷汗从额上流下,不安地在床上挣动。瞬间,一股强烈的心疼涌上戚御风的心头,似要生生将他撕裂。戚御风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只愿颜卿一人停留,只对他一人体贴入微,会为他的病痛悲伤心疼不已。他喜欢颜卿,早已超越了兄弟好友,他,爱他,他不能看到颜卿受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