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下)【完结】(15)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轩弈尘没料我会这般顶真的开口,目光紧抓我面上,似要找到一丝表里不一的情绪。他沉默良久轻笑道:“我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你倒当真非说番正经话出来唬人。”轩弈尘下意识地拉住我袖口,莞尔的神色间有些许惶恐。
  我确有不满他试探的心思,倒没想他眼尖瞧出少许眉目。我怅然吐气,一时的不悦散尽,我略有懊恼自己,竟会沉不住与轩弈尘置气,“三更声都响起了,你早些休息吧,凡事都放明日商量。”
  轩弈尘乖巧颔首,送我出了房门,神色中虽有不舍,终究没张口留我。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今是在神武地界,他与我就算关系深厚,相留我亦是不合规矩的。
  夜晚的夏日清风习习,地面虽有白日里阳光扑下的余温,总是没白昼时炎热,让人时刻汗津津的黏腻难受。王府里大多人已安睡,余留下的是各房守夜的家生奴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近身服侍的,x_ing子多为老实稳重,否则又怎能安心托与整夜。
  我脚步声虽已放到最轻,踩到Cao间还是会有簌簌不断,夜里守夜的家奴多是浅眠,犹是闹醒一两个。他们朦胧间醒来,远望见我精神顿时抖擞,又顾忌房里主子,只是无声对我行礼。
  “王爷金安。”今日是福安盛亲自守夜,见我回到寝卧,低声请了安。
  我心里稍稍有些惊异,面上仅含似有若无的笑,扬眉道:“你先回去吧,今晚不必再安排人守夜,皇上这儿我会看着的。”
  福安盛闻我发令,亦不敢有只字反驳,欠身微行了礼,心有担忧地小步离开。
  寝卧中半盏灯没点,好在今夜月朗星稀,银白昼光照进屋里,视线并不差。苏兮月慵懒地倚在窗边,手掌脑袋抬眸望天,闻得我进屋的窸窣声响仍没反应。
  我拾起因苏兮月闹x_ing子扔在地上的披风,轻笑道:“你明早要上朝,怎得这时辰还不睡?”
  “睡得太沉,怕醒来你又跑开了。”苏兮月忍不住嘀咕,表露出难得能见的小孩子心x_ing。
  我直愣了俄顷,不禁失笑起来,拉起他忸怩后缩的手,“大半夜,我不呆府里养神,能跑哪去?”
  苏兮月朝窗外霞昭阁方向努了努嘴,话有怨怼道:“魂都被勾走了,还留得住人么。过些日子是轩煌六十大寿,人家都亲自来请了,你有不去的理?”
  经苏兮月提点,我才恍然大悟,亦想起在镜月那会儿轩弃弥似有提起过,不过轩煌的诸事都与我无关,便也没放心上。如今无端提起,确实隐约有点印象,同时才算明白近来苏兮月郁郁寡欢的原因,想是出在这儿。
  镜月的局势该月余前就能定下,也不知出了哪点岔子,原要在我灵咒中病逝的轩煌反而身体大好,更欲重用前太子轩曲浩。帝王做事反复无常是有的,可要说任用知有谋逆之心的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骨血,未免匪夷所思了。轩煌的生宴对我而言确是机会,能亲自前往一探究竟,不过在苏兮月这不大好说话了。
  我稍有思量言辞,淡笑道:轩弈尘并没对我提及这事,况且翔钧的寿辰未必会请我一去。”
  “你是神武摄政王,又与他两个儿子交好。神武与其派使臣前往贺寿,不如你出面。”说话间的苏兮月瞧不出哀乐,自顾自的呢喃:“你前些日子四处游历,一心记挂三国局势,送与我的信中还时常提起与两国邦交的事。既要与镜月为盟,轩煌的寿辰就忽视不得了。”
  我满腹思量能说服他的话,倒不想他说出一番道理来,遂笑道:“原是我要说服你的话,没料都被你说去,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兮月垂敛的眸中凝愁深重,无声叹息道:“苏平日甚少会聊情势发展,但从你作息中还是能探究一二的。每每见你深锁眉头的神态,哪怕心中有气,也知要大局为重。”
  不知也罢,他开口明说顿令我很是内疚,沉默良久只说:“早些入寝吧。”
  如今独自处理朝政,苏兮月便不曾有过去空闲,人刚躺床上还未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轻鼾响起。我侧躺在苏兮月身旁,轻笑地直摇头,起了灵力帮他驱散疲态。
  第二日刚到卯时苏兮月便起身梳洗,匆忙吃了小半碗清粥填辘辘饥肠,有福安盛陪着敢去上早朝。我依旧目送他离去才回屋,转身之际我忽叫住素心,“你派人去纪府送帖,请纪非明得空来王府小聚,说我有事找他商议。”
  该发生的总逃不掉,我才回到寝卧打算梳洗番,轩弈尘无声息出现在门外。他没径直走入,礼貌地叩了两下门,询问地开口:“可许我进么?”
  我瞄了他眼,既决意当他是自己人,便没闹虚礼停下手上动作,“王府里没你去不得的地方。”
  话虽说得隐晦,轩弈尘是个心思清明的,自然听懂我暗指的意思。轩弈尘微有羞赧的低垂眼睑,双颊似有胭脂晕染,莞尔一笑如春晓之花,叫人流连间舍不得移眸。
  轩弈尘十指交缠摩挲,神情动作颇为羞涩,“离这屋里真是清雅。”
  屋里的字画玉器都是寻思禅与苏兮月布置的,皆是随着他们喜好来,翔云归来后我诸多繁忙,偶有一日注意到同是赞叹了番。我回头瞧轩弈尘目光停在挂墙画上,便笑道:“你若喜欢随意挑了拿去。”
  轩弈尘兀然起身,胆大的拉我走到画前,指了名字落笔处,“离定是不曾仔细观赏过屋里的字画,否则不会说出让人伤心的话来。”
  若非轩弈尘心细,我怕自己要好些日子才会发现,屋里的大多字画竟都出自寻思禅与苏兮月的手,两人画风笔划迥然不同,评不出好坏,各有千秋。
  轩弈尘指尖抚着一处空白的墙,笑说:“这块留给我可好?”
  “六皇子送的礼,璃断然不会拒绝。”谈笑而来的正是寻思禅,他进屋瞪了我眼,愤愤道:“我的画当真如斯不堪么,竟可以随意取下送人。”
  寻思禅的质问并不让人惊惧,软绵的音色口吻,亦知不是真恼。我嘴边挂着一抹宠溺的柔笑,慢条斯理地回答:“刚是不知道来处,当真是能随便送人的。不过这会儿子,我是舍不得送了。”
  寻思禅鼻尖微动,仿佛不信的撇开头,嘟囔道:“贫嘴。你的话只能信三分。”
  “是我唐突,害你们生了嫌隙。”轩弈尘不管不顾地揽下错,措手不及的话让我们楞了半晌,瞬息后我与寻思禅抿嘴轻笑。
  寻思禅看出轩弈尘有逃避的心思,忙勾起轩弈尘到罗汉床坐下,“我与璃置气呢,没想到先是把你给吓了。我只恼他,绝没连带的意思,你且心安坐着听璃辩解就是。听闻你素来体弱,大清早的雾朦露重,走久了s-hi气入体,岂不伤身子。”说罢寻思禅迅速击掌两记,屋外突然陆续走进几个端小菜的婢女,垂首的婢女放下盘碟纷纷退了出屋。待人退尽,寻思禅方浅笑开口:“这时辰想来都没吃早饭吧,我与璃四目相对也是无趣,六皇子就一起吧,”
  多亏寻思禅一张巧舌相劝,轩弈尘刚萌生逃离的想法便扼杀了,他微点点头,静默乖巧地围坐在饭桌边。轩弈尘的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也不知是否在介怀适才的玩笑,只是气氛的确太过静谧,我与寻思禅无所适从,倒也不敢开口。
  饭毕我漱了口,仔细观察轩弈尘脸上细微表情,见他情绪好些,遂问:“你这次到神武来,真的只是为到苏王府来小住几日么?”
  轩弈尘听闻也不隐瞒,坦白直言:“过两个月是我父皇六十岁生辰,听三哥话里的意思是要大办的。前阵子璃在镜月帮了不少忙,父皇便想趁这机会宴请你,又知三哥和我与你交好,干脆要我俩当说客。”
  恰逢池羽洗漱完前来,桌上此刻已无多少吃食,好在池羽并不介意,拣了自己爱吃的几样填饱饿肚。依习惯调配过的水清过嘴里残渣,池羽微颦眉道:“轩煌好大的架子,摆个寿宴不光要神武派使臣前往,更指名要神武摄政王亲自贺寿。我瞧着不像是要宴谢,倒像是给神武下马威。”
  池羽的话说得极重,轩弈尘当场面色就难堪了几分,怯懦地支吾:“弃弥哥也是觉得不妥,但父皇既然下了令,只得硬着头皮来寻我。我想着本就打算来王府住几日,遂应了。”
  “你同苏兮月说好的么,一个当白脸另个□□脸。”我斜睨了眼快挂不住笑的轩弈尘,开口仍是含笑却有明显的责备,“就事而论也是轩煌的错,你的气撒错对象了。”
  池羽斟了杯茶,忙不迭送到轩弈尘跟前,“冲六殿吓发火,我是不敢的。”
  屋外薄雾逐渐消散,晨曦自东方而起,初阳微露云端深处,金光洒照世间万物,金灿的尽使人睁不开眼。荷塘的睡莲仿若被撒了层金粉,乍眼瞧见还以为是天边佛家脚下金莲,熠熠中愈发有佛x_ing,叫人瞧了越加心平气和。
  寻思禅淡笑开口:“命魔族战神亲自出使给自己拜寿,那便是罪加一等。”
  我笑拍轩弈尘因紧张而伸来的手,不以为然道:“有美酒佳肴招待,我倒不在乎走一趟。你们俩就行个善,别再捉弄他了。”
  寻思禅试图从我眼中找出半点恼怒,微微凝神半日浅笑道:“璃如今的模样,上三界那些人恐怕是不敢想的。”
  轩弈尘满眸的困惑,终究没敢相问,小声呢喃:“我来前弃弥哥就劝过,说离若真不愿随我去,也罢了。”
  “只要是六殿下相邀,哪怕陪你行一遭碧落黄泉,苏都无怨。”池羽朗笑揶揄,殊不知自己话里酸味多浓重,让人直呛的慌。
  寻思禅不住的点头,忍不住煽风点火地说:“旁人看着无不羡慕。”
  他的话说的并不隐晦,加之我也不笨,那旁人指的可不是他自己。我淡笑道:“那人又怎知我的心思如何?”
  寻思禅毫不示弱,下颚微抬起,傲然开口:“是不知你心里想法,犹知你贵人事多,不似我等闲散人。”
  镜月此行我是逃不了的,醉香楼那又谜团扑朔,听过他的话我心里倒生了计较。寻思禅是湮濑的弃子,我又从不重用,如此与影相比,湮濑对他的监视相对松泛许多,有些事影做不得,他却无妨。我微微斜倾,头枕在寻思禅侧肩,淡笑道:“嚼了半天舌根,原来是觉着日子过得安逸无聊了。这好办,我有一事想找人替我去办,烟事多脱不开身,影身边眼杂。你近来得空无事做,帮我跑一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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