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放松了身体躺靠在沙发背上的叶家临根本没在意到他这一丝波动一样的异常,摇头晃脑地说,“啧……别把我说成白眼狼好不好……其实,不问你的话,我也知道:‘我们是兄弟’嘛。”
叶家珩“嗯”了一声,然后缓慢地从胸中舒出了一口闷气,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上,能真的对一个人毫无条件地好的人,只有他的父母能做得到。”
“你本来就是有时候拿我当儿子管。”叶家临打了个响指,“……要是没什么亲缘关系的人呢?……唔,我干脆直接说了吧,这种绕圈子的说话方式还真是不适合我……就上午那个傻大个,对人好得让人瘆得慌。我寻思着,我这个人,好像也就只剩下一张脸了吧?”
叶家珩直接给他泼了一桶凉水,“不,连脸都没有……你一向是没脸没皮的。”
“对啊……”愣了一下后,叶家临由衷地感叹着,“还是哥哥你概括得准确。做一个败类一直是我的理想来着……那啥,那他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也许还真是因为你这种乱七八糟的性格他从没见过……”叶家珩又拿起了桌上的杂志,翻到刚刚看到的页码。
叶家临双手按住杂志的内页,一脸难得的严肃认真,“不成……得赶快让那个傻大个烦了我才好……”
“这个倒是你的强项,不需要来向我咨询什么。”叶家珩抽出被压到的杂志,开始带上了敷衍的口气,“加油吧,少年。”
收到了“谈话结束”的信息后,叶家临耸了耸肩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也许,等到我想尽办法都弄不烦他的时候,才会相信是真的对我好了。
休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且是以累积了大量的工作需要去完成作为代价的。
从周一上班开始,叶家珩就和“早出晚归”四个字挂上了钩,家里的事情自然就顾得很少了。
但是,刚刚结束的和唐纪泽的失败交往,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影响……在往自己身上揽工作的时候,便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卖命”,多多少少的总是留下了一些余地。
虽然这样,但是他在家待的时间却是越来越短了——段仞丢下来的工作虽然清闲,但是却总是天南海北地出差;处理的都是一些小事情,却总会拿出让叶家珩不得不去的理由。
叶夫人看着大儿子又在收拾行装,不免担心地问,“家珩,又要出差啊?……这不是刚回来才一天吗?”
叶家珩用力合上床上的小皮箱,转过身去按住了母亲的肩膀,“没事儿,都是一些小事要去做,也就是跑上个来回。”
叶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后,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我知道我知道……路上小心就是了。”
伸手提起箱子走向卧室门口,叶家珩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迟疑了一下后,才说道,“等我忙完了这段……就多陪陪您。这几天,你让家临多呆在家几天。”
“不妨事不妨事的,”叶夫人连声地说,努力地安慰着儿子,“家临喜欢到处跑着玩儿……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好的,帮你整理整理房间啊,洗洗衣服啊,收拾收拾衣柜啊……无聊了还能看看电视,去楼下的小花园里转转……挺好的。”
她虽然这样说着,声音里那一点点期待和失落,却是再无论怎样都遮掩不了。
叶家珩正要再说些什么,身上带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Rex来催他下楼了。
于是,沉默了一下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地下楼去了。
叶夫人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点窗帘,等着看儿子从楼栋里出来,再消失在那辆白色的小汽车里……
然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拉拢上窗帘,从儿子的卧室里走出来,小心地关上门,再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拉起一旁的小靠垫抱在怀里。
她想,这样子挺好的……儿子最喜欢干净,屋子里的摆设要是经了别人的手,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自己帮家珩看看家,到晚上了叫家临按时回家……这样子就放心多了。
想到这儿,她就看向了客厅中央摆放的那架钢琴,漆黑漆黑的反着柔和的光……好多年前,丈夫就是给儿子买了这样一架钢琴,每天都督促着他在琴室里练琴……
——庆彰,你看,即便是你不在了,我和儿子们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我再在这里多陪他们会儿,然后就能去找你了……不过那时候可能就成了一个老太婆喽……
秦恕打来电话的时候,叶夫人正拿了一块绒布仔细地擦拭着琴键。
相对于替别人打工的叶家珩来说,秦恕的工作就比较轻松了,还能以“锻炼下属工作能力”为由把工作推给他人去做。
于是,换来了一声“妈”但是没换来同居资格的秦总裁,便往叶家跑得比较勤快了。
虽然他很少会见到叶家珩,但是却很愿意多陪叶夫人聊聊天……
他自幼就与亲生母亲分别,6岁不到的孩子被人指住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这是你爸爸”;而不是亲生母亲的秦夫人和他总是客气到生分,或者说两个人都在下意识地躲避开和尽量减少对方和自己的接触。
大学里一次去听讲座,某知名大学的知名教授口沫横飞地在讲着“寻根文化”。他在整场讲座里都昏昏欲睡,但是却被一句话打动了心弦……于是在听完讲座后就打电话给了梅小姐,复述完了一大堆“文化、寻根”之类的他自己都觉得扯淡的话后,很是感慨地说,“其实我的童年,就是父亲和母亲同时缺失的童年,按照刚刚那种观点,我其实是在下意识地寻找着……”
梅小姐那边的电话很嘈杂,充斥了T型台后台工作人员和模特们的各种声波。梅小姐就在这一片杂乱的电波中打断了他的话说,“缺失了父亲和母亲,换回来一个老子和姐姐,有什么不好的?”
秦恕叹了口气,说,“梅姐姐,您忙……”
有时候他就会有一种错觉——自个儿其实是秉承着天地精气而生的自主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