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必然是一阵苦笑,发自内心的。
这是一家商务会所的三楼茶座,隔音良好的小型雅间是谈论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的最佳之地。
秦恕半靠在椅背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对面坐着的男子,“段总,昨天休息得不大好?”
段仞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定了定神后,才说,“还好……”
“你约我出来,无非是想让我再帮你一把。”秦恕在段仞已经做好了绕圈子说客套话的时候,突然直接地挑明了话题,“其实,段总也知道,这一周以来,如果不是我在为贵公司尽着这么一份绵薄之力……恐怕……”
段仞的脸色白了白,“……秦总,真的很谢谢你了……可是,这次……”
“整个经济的态势都很糟糕,”秦恕无奈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北钢也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如今之计,趁着我还能帮的上手,帮你把股价拉上一拉,咱们再利用各自的人脉散布一些对段氏有利的消息……等价格抬上去以后,你把手里的股票全部进行套现的话……还能尽量减少点儿损失。”
“不行!”段仞断然拒绝,“我们段家一门五代经营,这份产业绝对不能断送在我手上。”
秦恕轻笑了一声,唇角的笑意不无讽刺,“……男人嫖赌什么的,最讨厌了……段总,是不是?”
Rex把自己刚刚和叶家珩传阅着的一叠报表送进了门口的碎纸机里,冷笑着直哼唧,“叶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咱们不是女人,就是女人,没有钞票,拿什么来堵上现在的漏洞、目前的困局?……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段总什么事情还是瞒着您不说……昨天他召开的那个小会,可是既没有叫你,也没有叫我吧?”
“Rex,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蹊跷了吗?”叶家珩皱了皱眉头,问。
“我早对您说有猫腻了啊!”Rex提高了音量。
但是,还没等他继续抱怨下去,叶家珩就制止住了他的话,“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说……目前公司的困境,你觉不觉得像是充满了各种巧合?……从一笔很小的资金漏洞开始,到现在的烂帐成堆:房地产行业的萎靡和公司在此项投资上的失利,属下公司的负盈利、老牌员工们的接连辞呈,财务部电脑系统的崩坏,主要投资商的质疑引起的投资撤离……一项接连一项,好像都只是意外的失手,但是……为什么会这么云集?”
Rex张了张口,“这……”
“而这次股价的狂跌,是从美股蔓延过来的坏消息,接着就是SEC和CSRC两大机构先后介入对公司的监察……从那天开始,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败局。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不断推动一样。”Rex喃喃地接上了口。
“那么,假定有这个人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叶家珩用指节叩了叩桌面,“费了这么大劲,花了这么多钱……有这个精力和金钱,他完全可以抬升股价进行巨额牟利。除非……”
“除非是想要搞垮……我们公司。”Rex低声咒骂了一声,“叶总,你这些猜测是不是也太大胆了?如果是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他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谈论在这时被敲门声打断,叶家珩示意Rex过去开门。
走进办公室的是……
段仞。
这个男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态,靠在门槛上对叶家珩说,“……家珩,我想和你谈谈。”
四七章 如此的坦白
若论到谁是最了解叶家珩的人,Rex自认自己即便不是排到第一二三位,那也得是稳居前五的——从毕业后的新鲜社会人,到现在小有名气的万能助理,他跟了叶家珩五年的时间。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几乎朝夕相处的前提下,用来熟悉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是足够了。
所以,在叶家珩结束了和段仞的谈话后送他回去的路上,Rex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男人,还是担心地问了声,“叶总,您没事儿吧?……”
——那样苍白的脸色……
叶家珩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思明显没放在刚刚那句问话上去。
“其实,您也不用操太多的心了,”Rex打过方向盘,把车子平稳地驶过前面的路口拐弯处说,“公司又不是咱的……尽人事,听天命。就凭您,哪怕段氏现在倒闭了,咱也不至于找不到吃饭的地儿啊……”
“开你的车。”叶家珩简单地说了四个字,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什么话语。
询问过一些日程的细节安排后,Rex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着车子离去。
叶家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辆白色的汽车驶离开自己的视线,呆立了好一段时间,才转身向自己的公寓楼走去。
Rex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人之常情……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树倒猢狲散”——公司里已经有不少人递交辞呈了,其中不乏一些高层的管理……段仞此人,为人总是略显独断,又很少软语服人,变故突起之下,人心倒是先散了一半。
鞋底在硬石板的地板砖上发出轻踏声,电梯门悄然开启,接着又安静地闭合上。
叶家珩站在自己家门口,迟疑了一下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比他早一步到家的秦恕,正在陪着叶夫人看一部狗血至极的伦理大片……两个人一人霸占了一条沙发,还时不时地交换一下“观影心得”,气氛甚是温情。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还带着笑意的叶夫人立刻转过了脸来,“家珩回来了……哎呀,做饭做饭……差点就忘了,今天我买了很好吃的野生菇,等下熬汤给你们喝啊。”
她一边说,已经一边起身向厨房走去。
秦恕站起身,走到叶夫人刚刚坐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然后很自然地走到叶家珩面前,用手指触了触他的额头,很关切地问,“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