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抬眼看见一旁的柳三,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缓缓放下金牌──如朕亲临──他说“你孤身在外,总有用得到的时候”,没想到竟真的用到。莫非他早有先见之明,交给我,为的就是今天可以狭天子令诸侯在他鞭长莫及处一力承担?
斩裴章,平军心、立军威。选劲卒良将六万人出玉门,与敌军战於黄野。柳三献计,沈江前驱,长留身先士卒。胜得顺理成章毫无悬念。连敌军主帅忽赫也手到擒来。原来不过也才二十五六,他倒是个烈性的,不肯受辱,当夜就咬舌自尽了。
──他却不知道他父兄愿意用整个部族最丰美的牧场来换他平安呢。
立马塞上,春草浩荡无边,南望北瞰,皆是一般的辽阔。我笑著转向柳三:“若能埋骨於此也算不枉了吧?”
他嘴唇微动,终是没有应我。
大军凯旋,回京那天,文武百官都出城迎接。远远望见城门,巍巍矗立,那天和应四出走,我也是这样站在远处仔细观望,看著堂皇的城池在拂晓时分渐渐分明……那时侯,还以为一生都不会回来……
曾祖父老了许多,几乎需人扶持,李御史的面目亦已模糊,柳丞相的位次比以前似乎靠後了些,余者似乎别来无恙?那新新旧旧许多面孔让我昏眩……
肃穆而喜庆的仪仗里夹杂耀眼的明黄色彩。
原来他也来了。真奇怪,隔得那麽远,我却清楚得看见他的表情,他的微笑──站在百官拥列中,欢欣的,急切的,不安的,迎接他的将军、他的长留……
一旁早有人过来高声宣旨,击退北夷,护国有功,前事不咎,依律擢升……
但,我只看到他,忙著捕捉他的眼神可如我热烈?!
“将军……”
回过神,侍卫捧过织锦托盘,内里乾坤被一方明黄缎帕严密地覆盖。满朝文武都暗地投过视线。
迟疑地揭开──
红得像血的葡萄美酒,在晶莹剔透的夜光杯里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