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种种疑惑,赵家娘子领着顺娘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齐大郎赌坊。
到的时候,齐大郎赌坊的大门儿是关着的,只从里面隐隐传出一阵阵赌客的喧嚣吵闹声,间杂着几声女人娇滴滴的说话声和笑声。
赵家娘子硬着头皮,紧张不已地上前去叩了叩门环,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吵闹的原因,叩门环之后,里面并没有人来开门。
于是,她只能再次用手去使劲拍门儿,这一次,里面有人听到了,过来给她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满嘴酒气的汉子,一见到赵家娘子就眼一横,问她找谁。
赵家娘子抖抖索索地说是齐大郎派人来叫她带喜家二郎来的。
“喜家二郎?”那汉子往赵家娘子身后看了一眼,立马脸上就带了笑,招呼顺娘,“你就是喜二哥么?快请进,我家大哥正等着你来呢。”
说完,把院子门儿拉开,请顺娘跟着他进去说话,至于赵家娘子,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让她跟在后面,老实点儿,不要东看西看,小心惹祸。
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三十好几的汉子在赌坊西边当做库房的一间大屋子里面见了顺娘,他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听手下的喽啰介绍了顺娘之后,便让人去端了个坐墩来,让顺娘在他身边坐下说话。
顺娘依言走过去坐了下去,脸上带着些强自挤出来的笑容。
齐大郎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等到顺娘坐下之后,就告诉顺娘陆家二郎是他的好兄弟,而顺娘既然是陆家二郎的哥哥,便也是他的兄弟。他还说,那赵家父子在赌坊里面赌钱,输了从他这里借了不少钱,可后面依然是输了,让他们还钱,他们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他宽限几日,实在是五贯钱他们拿不出来。
恰巧陆二郎也在赌坊里面赌钱,见了就说他的结拜兄弟喜家二郎是赵家的邻居,若是喜家二郎愿意为他们说话,那么就宽限他们几日,让他们去筹钱来还,不然的话这就让赵家把他们的房子和地拿来抵账。
跟在顺娘身后进来的赵家娘子一早就看到了她丈夫和儿子被绑在屋角的两根柱子上,垂头丧气耷拉着头。
当那齐大郎说出他们两人竟然欠下赌坊五贯钱,若是还不起就要拿赵家的房子和地来抵账的时候,赵家娘子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齐大郎这才注意到赵家娘子,他粗声粗气的让手下人把她架起来,告诉她,喜家二郎在这里,若想他宽限赵家缓几日还账的话,就求他喜二郎,喜二郎若是点头愿意替他们说话,他就放了赵家父子回去,宽限几日筹钱来还他。
赵家娘子一听,当然是朝着顺娘跪下了,哭着求她开口为赵家说个话。
顺娘听了齐大郎的话,就明白了这一切果然是陆全设的局,齐大郎配合着演戏而已。
“齐大哥,我想问陆二哥呢,他在这里么?”顺娘想了想问齐大郎道。
齐大郎告诉顺娘,陆全赌了一夜的钱,半个多时辰前已经离开赌坊,回家睡觉去了,临走之前他才说了刚才自己告诉顺娘的那一番话。
顺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不由得暗赞陆全计策高明,如果她推测不错的话,应该是陆全设局,找了人引诱赵家父子进赌坊来赌钱,然后让他们先赢后输。输红了眼的赵家父子为了翻本儿,禁不住别人撺掇,跟齐大郎借钱,最后又输完,如此一来,就欠下了齐大郎一大笔钱。接下来就让齐大郎出面叫了自己来,让赵家求自己帮忙,替他们说话,齐大郎再放他们回去筹钱还赌债。如此一来,赵家知道了自己跟陆全,跟齐大郎有交情,他们也就再不敢来为难自己,不让自己钓鱼了。
赵家付出了一共六贯钱的代价,也是被狠狠整了一次,他们想必以后会收敛点儿,不敢再随便欺负像喜家这样的外来户了。
顺娘简直觉得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舒爽不已。
然而表面上,她还要装出为难的样子,看着赵家娘子不说话,赵家娘子嚎啕大哭,竟然朝着顺娘磕头,求她看在喜家搬来杨柳镇,赵家对喜家不错的份儿上,就帮赵家这一次吧。
顺娘不言,看向了被捆在柱子上的赵三郎和赵江,然后指了指他们说:“他们赌输了钱,是不是该让他们说点儿什么。”
齐大郎抬抬下巴,让手底下的喽啰去帮赵江和赵三郎松了绑,带到自己跟顺娘跟前,说:“喜二哥想听你们说点儿甚么,你们就说说罢。”
赵江先上前向着顺娘躬身作揖,请他看在两家是关系不错的邻居的份儿上,帮忙说个好话,他感激不尽。
顺娘嗯了一声,看向赵三郎,等着他说话。
赵三郎在听了齐大郎的话之后,终于明白了,他跟他爹是被人设计了,被哄到这齐大郎的赌坊里面来输了一大笔钱,他知道他们家拢共有四贯钱,这一下子欠下了五贯钱,齐大郎催着还钱,他们的确拿不出来。于是就有了陆全出面替他们求情的那些话,最后喜二郎来了,自己要求了喜二郎,人家开口答应帮他们求情,齐大郎才会放他们父子回家。
这一切应该都是喜二郎的报复,前几天他叫了表弟狗子去打了喜二郎,威胁他不许再在柳山下的河里钓鱼,于是喜二郎找了陆全那泼皮帮忙,做了这一场好戏,让自己和爹爹落入陷阱中。
他现在后悔了,当初怎么不知道喜二郎跟那陆二郎是结拜兄弟,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儿,他也不会去找狗子帮忙打喜二郎了。
那天打了喜二郎之后,他回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爹娘,所以,他爹娘现在一定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样的原因,要是被他爹娘知道了这场祸事都是因为自己而惹起,他们一定会暴打他的,想到这里,赵三郎心里一凛。更加让人害怕的是,如今得罪了喜二郎,只要喜二郎一个不高兴,他就有可能去找陆全那厮来找自己的麻烦,陆全是个不要命的泼皮,结交的江湖上的朋友又多,指不定哪天逮着自己就是一顿拳脚……
想起这些严重的后果,赵三郎害怕了,立即扑通一声朝着顺娘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一般,请顺娘饶恕他诸多得罪之处,帮忙在齐大郎跟前说个好话。他也不敢当着爹娘的面明说请顺娘原谅他做下的恶事,就说得含含糊糊。
顺娘也不想揭穿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前额磕出了血,才开口了,请齐大郎高抬贵手,放过赵家父子一马,宽限几天,允许赵家父子回家去筹钱来还。
齐大郎大手一拍顺娘的肩膀,豪爽道:“既是兄弟愿意替他们说话,那我就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宽限他们几日,让他们去筹钱还我!”
赵家人得了齐大郎的这话,忙又躬身向齐大郎致谢。
齐大郎一挥手让人把一张早就写好了的欠条拿上来,让赵家父子按上手印,欠条上写得清清楚楚,赵家父子需要在三日后将五贯钱送来给齐大郎,否则齐大郎就派人去收赵家的屋子和地。
赵家父子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又说了些千恩万谢的话,齐大郎才说他们可以回去了。
等到赵家人走之后,齐大郎这才悄悄告诉顺娘,陆全在赌坊二楼上的一间屋子里呢,顺娘想要见他的话,他这就可以带着她去见他。
顺娘当然想要向陆全表示感谢,于是请齐大郎带她上去见他。
齐大郎便在前面引路,带着顺娘上了赌坊的二楼,推开了最东头的一间屋子的门儿,里面陆全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摆满了酒肉果品,他正搂着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在那里调笑喝酒呢。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顺粮是见过的,就是数日前,陆全带她到镇子上的一间庵酒店,进来陪酒的那两个小姐。
“哈哈哈,陆二哥玩得快活,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齐大郎一进去就大声笑道,紧接着又说,“为了谢陆二哥设局为我赌坊赚进五贯钱,今*你在这里吃喝以及叫两位小娘子作陪的钱都算我的,现如今你兄弟我也给你带上来了,你们好好叙叙旧……”
陆全朝着齐大郎拱拱手,笑道:“小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大郎又大声笑了一阵儿,这才离去。
“过来,过来,二哥,瞧,这是谁?”陆全等齐大郎一出去,就招呼顺娘过去,并且把坐在他身边那个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小娘子拉了起来,朝着她推。
而那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小娘子也配合陆全,陆全一推,她就扑到了顺娘的怀里,顺娘赶忙伸手握住她香肩,推开她,脸上满是无措的神色,惹得陆全大笑,取笑顺娘是个没用的,并且暗示问她是不是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他还说,要是真没有的话,这里有个好的愿意陪他,他不用花一文钱,而人家刘香儿还愿意倒拿钱给她。
顺娘赧然,不由得抱怨陆全没个正经样子,自己这是上来向他道谢的,多谢他帮自己教训了赵家人,想必以后他们再也不敢为难喜家了。
陆全就说,顺娘要谢得先谢他身边的刘香儿和张婆惜,正是她们用美色迷惑在酒店吃饭的赵家父子,然后他再找了朋友去庵酒店诱使赵家父子赌钱,而且输了不少钱给他们,再借口要去齐家赌坊拿钱给他们,带着他们到了齐大郎的赌坊里。然后嘛,又有人诱使他们拿着到手的钱在这齐大郎的赌坊里赌钱,一开始照例让他们赢钱,最后当然是让他们输钱,一步步的,他们最终落到了自己设计的陷阱里面。齐大郎白白得了五贯钱,当然愿意配合他演戏,自己这出戏虽然没有对赵家父子拳打脚踢,可他敢肯定,赵家父子回去后就会明白隔壁喜二郎是不能得罪的,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找喜家的麻烦了。如果他们还不知道好歹的话,下次可不会如此容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