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跟在既明身后进了门,才把门合上,闻言便接过话头道:“方才在那个太子面前,我就没有说得太细——对于寻常人来说,金风玉露的效用其实是差不多的,无非就都是要么上瘾要么要命,只不过金风能毒死的是有玄武血脉的人,玉露能毒死的是有白虎血脉的人罢了。你是有白虎星君神力亲自加持过的,又是玄武后人,所以这两种毒你最好都离得远些。要么就跟那个小Cao药待在一块儿,他天生就能解毒,在他身边一丈内差不多都是安全的。”
“不知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诗句,叫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句情诗,所谓金风玉露,也成了用来示爱的一种说法。”
穆羡鱼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指尖下意识抚上那一把拨浪鼓上的玄武花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倘若这金风玉露是各冲着一位星君的,恕我对你们的神君不敬——可我实在没办法不想多……”
“倒不是你想多了,其实白虎星君原本就和玄武星君是一对——这没什么稀奇的,我们服侍的青龙星君也和朱雀星君是一对,就是你们常说的龙凤呈祥。”
小青抱着胳膊坦然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略顿了片刻才又道:“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总之是二位星君闹的一些小别扭没能解开。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的时间实在太早了,那时候我还只是个蛋呢……”
穆羡鱼被他的措辞引得不由失笑,轻咳了一声无奈道:“所以——是这两位星君的矛盾,催生出了这名为金风玉露的蛊虫么?”
“差不多。后来玄武星君闭关不出,金风玉露流落人间已有数百年。四座神殿的神侍都一直在找它们,却始终都没能找到,我们还以为是被昴日星官给吃了,也就不曾再找过。”
小青点点头应了一句,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块糕点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单手一撑就坐在了桌案上:“金风玉露永远都是成对出现的,只要一只现世,另一只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只不过你们家那只应该是刚从休眠中苏醒,就正好撞在了克星的手里,这一路又被那个小花妖给关晕了,所以没能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可我明明记得它应该叫乌雪,是会叫人被灾祸缠身的蛊虫才是。”
被点了名的小花妖迷惑地蹙紧了眉,犹豫着轻声应了一句,抿了抿唇才又道:“在先生的书里面,它们叫乌雪和白尘,都是会叫人倒霉的虫子……”
“话有两说,毒有两用。就看你究竟想拿它做什么了——不过这东西还真是只有你能压制,我刚才一出门就被一头鹰给盯个正着,差一点就上天了。”
小青不置可否地偏了下头,跳下了桌子走到墨止面前,摊开手把那只蛊虫还给了他。眼中却又忽然带了些嫌弃之色,撇了撇嘴不满道:“可也不是我说,你们家先生也真是……就不能起几个好听的名字?原本的金风玉露多好听,还偏要叫什么乌雪白尘,你见过黑色的雪吗?”
“这倒是不意外——你看人家小墨止明明就是株白芷花,不也照样叫了墨止。你那只虫子起码还是黑的,人家好歹还没把色给看错了。”
一旁的既明笑着c-h-a了句话,将原本略显沉重的话题给岔开了,又望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穆羡鱼,上前关切地低声道:“殿下,您是不是还没吃饭呢?先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我去给您弄点儿吃的去——刚才我们俩找着他们的厨房了。可也真怪,这么大的一家子,后厨居然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平时究竟都是吃什么过日子……”
“后厨是空的?”
穆羡鱼的目光不由一跳,心中蓦地闪过了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本能地想要排除开另做他想,却忽然记起了太子曾说的话,眼中便又带了些许斟酌:“吃饭先不急。小青,只怕还要请你再帮我个忙——能不能帮我看看他们家除了这一种蛊毒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毒.药?我总觉得这家人绝不简单,必然还有后招在等着我们。”
“行,这个活我喜欢。”
小青痛快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费事走门,径自化成了道碧光顺着窗子飞了出去。见着那道碧光已走得远了,既明才快步走到了穆羡鱼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总觉着小青好像还有什么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
“不稀奇——照你的说法,小青是青龙神殿的神侍,按地位大概也和我们的朝中重臣差不多。我们有不能叫闲杂人等知道的密辛,他们自然也有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去的事情。”
穆羡鱼倒是不觉意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声笑了一句。既明的面色却忽然垮了下来,郁卒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反正闹到最后,那个‘闲杂人等’肯定都是我。您看看咱们家,小墨止是花妖,小青是蛇妖,您忽然又多了个什么玄武血脉——连踏雪这两天都眼见着该会说话了。全家就剩我这么一个正经人,我怎么就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来历呢……”
“满口胡言,我看你倒是最不正经的一个。”
穆羡鱼无奈失笑,摇了摇头轻斥一句。正要再吩咐既明去外头望望风,身旁的小家伙却忽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牵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小哥哥,刚才蛊虫又动了!”
“不妨事,我大致已明白了这里面的套路——其实它们有异动,不是因为我们马上要倒霉,而是因为它们俩离见面又近了一步,只不过这两者通常会有直接的联系罢了。”
穆羡鱼安抚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背,望着那只又开始在匣子里头消极抵抗的蛊虫,若有所思地缓声道:“我还有些个念头没有证实,得再等一等才能说得准。但是——假如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只金风在我们手里大抵已没什么威胁,另外的那一只玉露,才是真正难对付的麻烦……”
“殿下,您每次有了想法都一定要等确定了才说出来,可每次等您确定的时候,咱们基本上都已经事到临头根本躲不开了。”
既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穆羡鱼不由哑然失笑,却还是不曾多解释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转向了一旁的墨止:“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
“有点饿了……”
小花妖向来靠灵气和阳光就能生存,这还是头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饥饿的感受,不由微蹙了眉疑惑道:“好奇怪——平时我都不会这么容易饿的,他家的灵气好像没有什么用,根本就不能管饱……”
“怪了,小青也一直叫唤饿来着。就是他拉我去的厨房,谁知道居然只找到了几盘糕点,还都跟送给咱们的晚饭里那些差不多,估计是准备之后剩下来的。”
既明不由摇头失笑,随口跟着补了一句。穆羡鱼眼中带了些若有所思,却终归还是什么都不曾说,只是推开窗子朝外望了望,便轻笑着拍了拍墨止的肩:“月上中天,是时候把信给二哥送过去了——这回我们不叠纸鱼了,先生教你叠个纸人,最好能在空中多飘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可能是养了个假弟弟T^T
第38章 着火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趁着这个时候才能传信, 但小花妖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合目掐了个诀, 便把刚被折成了个纸人的白绢给送了过去。
穆羡鱼轻咳了一声,眼中便带了些神秘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墨止不要出声, 自己过去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还没过多久, 太子下榻的屋子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看来二哥身边的暗卫还是不少的——这样我就放心些了。”
穆羡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听了一阵,便含笑点了点头, 拢着茫然依旧的小家伙回了屋子。却也不张罗吃饭,只是从包袱里面拿出些带来的糕点同墨止一起吃了, 便哄着小家伙早些休息, 又叫既明也先好好睡上一晚, 有什么事等天明再说。
小花妖的本源尚未恢复, 心里又存不住心事, 躺下片刻便沉沉睡着了。穆羡鱼却没他这么容易入睡, 这一天里的事实在太多太杂, 他脑子里到现在还有诸多疑问不曾解开, 心中的情绪也纷乱成一片。枕着手臂躺在榻上,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才终于抗不过愈深的倦意,打了个哈欠轻轻合上了眼。
月行中天,不觉已至三更。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一缕极淡的花香缓缓流过鼻间,不像是小家伙那般清香怡人, 反倒透着些诡异的甜腻。穆羡鱼警惕地睁了眼,正打算撑身坐起,却发觉身上竟半分力气都难使得出来,头脑也仿佛跟着昏昏沉沉的难以清醒,心中便漫过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作为一个被刺杀经验极为丰富的皇子,穆羡鱼自然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致人昏迷的迷烟了。见此情形倒也不觉慌乱,只是用力咬住了舌尖,直到有淡淡的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开来,意识才总算略略清晰了几分。
支撑着起了身扑到墨止身旁,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见着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穆羡鱼才总算略松了口气:“墨止,快把你既明大哥叫起来——有人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得快点想办法出去……”
除了初醒时的迷茫,小花妖仿佛全然不曾受到影响,也并未觉出这诡异的香味有什么不对,却还是本能地听了小哥哥的话,扑到既明的榻边去叫他起来。
穆羡鱼暂时还难以确认这迷烟究竟是从外头进来的,还是有人下在了屋子的什么地方。却也不敢这就开窗,勉力支撑着挪到门边,扶着门用力一推,目光便不由愈发沉了下来。
“小哥哥——既明大哥叫不醒……”
墨止叫了半晌也没能把既明给叫起来,探着身子试了拭他的呼吸,却又十分平缓均匀,怎么看都只像是睡熟了的样子。穆羡鱼只觉身上乏得厉害,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扶了额低声道:“没事,那就先不叫了——这应该是迷烟,大概是专门用来对付人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