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时退出去之后,天章就闭目养神。苏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药是傅冉亲自炮制的。天章这次生产看起来并不凶险,但损耗不小。傅冉失踪那三个月,他忧虑过重,埋了病根。生下孩子之后,傅冉坚持要他多多休息,再辅之灵药固本培元,一定要他将养回来。
因此两仪宫的布置,一切都以让天章休息好为第一要务。
元元已稍通人事,不会随意吵闹,每天可以放在天章身边多玩一会儿。阿亨婴儿,怕他哭闹吵到天章休息,这几日都是傅冉在带。只在他睡着了安静时候抱到天章面前。
今天天章要见外臣,还一次没见过两个孩子。
吃过了药,天章用茶漱了口,叫人把元元接过来,又问苏檀傅冉在见什么人。
苏檀回道:“方才寿安王和汝山王来了,正与皇后说话。”
天章说:“你去看看,这话说得有些久了。如果寿安王还在,就叫他进来说话。”
苏檀领命而去。
齐修豫与寿安王本并不是一道来的,没想到时间撞上了,两人前后脚到的两仪宫,傅冉就说一起见了。
齐修豫近来开始留胡子了。他本就生得壮实,留了胡子,更像个魁梧将军了。这番外表的改变倒是惹得不少议论,因为当年天章父亲年过四十才蓄须,宗室中年轻男子蓄须的也很少,总体而言,宫中并不时兴蓄须。
寿安王今日一见齐修豫就道:“怎么想起来留胡子的?粗鲁。”
齐修豫笑道:“叔祖不是也有胡子吗。”
寿安王捻了捻自己稀疏的白胡子,道:“人老了,松垮垮的下巴光溜溜的才难看。”
齐修豫道:“近来闲着在家中无事可做,对着镜子瞎琢磨,觉得留了胡子更衬脸型。正好夏至时候又找了崇玄司的人算了算,说我今年有运气,嘴边多毛能找聚福……”
傅冉抱着孩子过来,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差点笑得手抖。
自从齐仲暄东窗事发,孟家与另外几家受牵连。齐修豫虽然幸灾乐祸,但也吓得不轻,躲在家中不敢动弹,连夜烧了一堆东西,府上悄无声息病殁了几个人。
齐仲暄的案子这会儿拖了也有半年了,京中空气渐渐松弛。等到天章平安生下皇子,齐修豫虽然有那么一丝不能宣之于口的失落,但那颗半悬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谁都知道这件大事的分量,光是这一件喜事,够抵消所有的晦气事。
齐仲暄案重重提起,这时候差不多该轻轻放下了。这件轰动一时的大案一结,京中不宜再兴大狱,否则太不近人情。齐修豫越想越觉得自己一身清白,之前都是自己吓自己,与齐仲暄的癫狂相比,他的那一点点小动作,实在不是什么事。
今日到两仪宫来祝贺请安,齐修豫一身轻松,和寿安王说说笑笑。见到傅冉,他热情奉上了带给阿亨的礼物,又与寿安王一起询问天章这两天如何,两仪宫之后的安排。
齐修豫十分殷勤,问天章近来饮食如何,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拍着胸脯保证什么珍禽异兽都能弄来。又问傅冉可忙得过来,他愿意效犬马之劳。
寿安王知道他那一点小心思,直接骂道:“好了好了,宫中事情,你c-h-a什么手?陛下叫你读的书你都读了吗?先把书都读通了,x_ing子磨好了去。之前整日游手好闲,打球吃酒,这会儿又想找事情做了?你这样子,谁放心把事情交给你?”
傅冉微笑着,慢条斯理说:“叔王所言甚是……”
寿安王都老成精了。像是真心实意在教训齐修豫,又像是在故意在傅冉面前卖个乖,若是面皮薄的,这时候就该接住了,给齐修豫派点事情做,或允诺为他在天章面前美言几句。
但傅冉一来并不喜欢齐修豫,二来齐修豫也实在没什么才华。这点天章早就说过,若真让齐修豫去做事,真正做事的仍是下面人,纯属浪费。
寿安王也该明白这一点。
被寿安王教训,被傅冉婉拒后,齐修豫也毫无告退之意,似乎打定主意要坐到天章见他为止。
等苏檀过来传了话,寿安王又去见天章了。
傅冉这边要照看元元和阿亨,后面还有一队的诰命等着见,也不能作陪齐修豫了。
齐修豫坐了半天冷板凳,回去就冲妾侍发了一通火。喝了点酒就忍不住胡话连篇地骂傅冉和傅家不是好东西。
他的王妃劝道:“皇后如今有两个孩子,正是得宠,这种话万万不可在外面混说。”
齐修豫喘着粗气:“两个孩子!还不都是便宜了傅家,这天下到底是姓齐还是姓傅啦!”吓得他的王妃忙去捂他的嘴:“要死了,这话要传到陛下耳朵里……你是嫌现在日子太太平?”
宫中天章与寿安王说的正是齐仲暄的事。
天章确实不打算就齐仲暄的案子再追究更多人了。齐仲暄现在的下落他听傅冉说了,算是心中有个数了。剩下的就是整理昆仑一系——这事情他已经安排下去。
寿安王告诉天章:“不少人都盼着大赦呢。求到我面前来疏通的就有好几家,孟家,宋家,从前宸君在时何等风光,如今为了这案子,奔波得人都病倒一片。我也不是为齐仲暄说话,齐仲暄该死。但这些人,还望陛下能饶他们一命。”
天章道:“和叔父说话,我就直说了……”他还疲惫着,是懒得拐弯抹角了。
“大赦是不可能的,孩子才出生几天,就为他搞大赦,不是好事。至于那些人的命,我也不是滥杀的人。不过这话叔父不能立即透给他们,让他们再多敲几天警钟也好。”
寿安王高兴道:“有陛下这话,我就放心了。”
晚间时候傅冉与天章一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