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篇十五 落英(三)
不知容澜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了任羲翎铺天盖地袭来的热烈亲吻,不过绝对是没安好心。才刚亲了很短的一会儿,任羲翎就感到对方毫无征兆地在他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痛得他皱眉闷哼,急忙松开怨念道:“你做什么啊?!”
容澜推了他起身骂道:“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再这么胡搞乱闹,我非得被你折腾死不可。”
任羲翎一阵失语,想起自己本应是为了帮助容澜排毒才向他索要了交心蛊,结果修为好容易回来了,他一激动就将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对不……”
他最后那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容澜狠狠瞪了回去。
“除了道歉还会不会点别的,你以后再给我说‘对不起’三个字试试!”
眼见着容澜的表情充满不爽之意,任羲翎无可奈何,只得生生将最后那个字咽回肚里,自己磨磨蹭蹭挪了挪窝来到容澜身后。
“知道了。我现在就助你排毒,我也不晓得会有什么感觉,如果难受的话,你……”
“难受我就忍着呗,还能有什么办法。”容澜摊手道。
任羲翎在听到容澜这句话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根本无计可施。他料想这过程定然会十分痛苦,可就算再痛苦,还不是只能用自身的毅力扛过去。
反正容澜都凭借自己的本事顶过七年百毒散所带来的苦楚了,这次应当不会有大问题。任羲翎只能用这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来让他心内好受些,尽管他懂得,这根本无异于自欺。
容澜安安稳稳坐在他身前,似乎非常镇定,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可能会为他带来什么。任羲翎见事已至此,深知已经无法回头,何况容澜剩余的生命简直可以用时辰来计算,再也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迟疑与犹豫。
反正现下基本上就是孤注一掷了,成功与否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人能够随心决定的,唯有天命是从。
任羲翎想至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掌抵上容澜清瘦了不少的后背,丹田发力,缓缓催动起自身的内力,沿着掌心一鼓作气灌入了容澜体内。为了不在一瞬间给对方带来太大的刺激,他采用了循序渐进的方式,从较弱的力流开始逐步加强。
容澜最初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某一刻,他的身体蓦然一凛,紧接着痛苦地弓下了身,喘息变得异常急促。任羲翎知道开始起作用了,心中一酸,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减了减。可他很清楚此刻正是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他咬了咬下唇,硬是将内力又加大了几分。
紫衣青年的身体痉挛个不住,混乱的粗喘夹杂着沙哑而艰涩的呻/吟,交叠着传入任羲翎的耳中,令他心口一阵阵的抽搐。贺咏与卫则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登时愣住,急急冲了过来。
卫则急声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任羲翎额角已然渗满微汗,目光极其专注,闻言只是稍稍摇了摇头。贺咏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伸手掩住了卫则的口。
眼下的状况,要求任羲翎必须凝聚住十二分的心力,哪怕是细微的失手,都有可能令对方丧命。
任羲翎的双手感到容澜体内有东西在滚滚翻腾着,但那种涌流的成分太过复杂,竟教他分辨不出到底包含了些什么。
容澜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混杂在一处的各种内力与毒素压迫着他的五脏,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任羲翎的耳畔充斥着他嘶哑的低吼,内心承受着与容澜的身体同样的煎熬,终于铁下心来,用力将最后一波涌流推了出去。
“容澜,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容澜体内的一切翻涌都停滞了,随后他身躯一挺,大量深色的毒血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染透了前襟,场面惨烈不堪。
容澜终于将淤积数年的毒血尽数吐出,身体就如同虚脱了那般,摇摇晃晃就要歪倒。任羲翎见事不好,迅速探手出去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贺咏与卫则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俩若无旁人的相处模式,非常默契地面不改色装看不见。
容澜方才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昏厥,在任羲翎的臂弯中安安生生躺了一会儿,终于悠悠转醒。其余三人面带忧色地包围着他,见他醒来,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任羲翎最为欣慰,用手背耐心地帮他拭着额角的冷汗,温声道:“还好么?”
容澜摆手狂咳两声,呸地吐掉口中残血,再度重重喘息了一回,这才得以开口:“你个笨蛋也不懂悠着点,下手那么不知轻重,我可差点就在你手里去见阎王老子了!”
虽说还是免不了被骂了一通,不过只要醒了,什么都好说。任羲翎搂着他,竟开心地笑出声来,看得贺咏与卫则是目瞪口呆。
这简直与他们对面前这人的印象太过大相径庭了。
容澜扬手在任羲翎脑门上轻轻扇了一巴掌:“好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挺好,这样才像我认识的那个榆木脑袋。”
既然又开始胡侃,显然容澜是已经脱离危险了。立时四人之间的气氛稍稍活络了起来,圣蛊门地界所带来的压抑感在无形中被消减了大半。
贺咏微微颔首道:“容澜兄弟能够脱险,着实是一大幸事。”
容澜懒洋洋地窝在任羲翎怀里,冲他笑了笑:“你放心便是,我命硬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死。”
任羲翎又好气又好笑地向他投去了一个责备的目光。容澜这家伙,根本就没他自己说的那么坚不可摧,他总是喜欢逞强,永远都是自己承受一切,还不愿让别人对他施予援手。
他的x_ing子,真是傲得可以。不过就算再傲,也不会真的惹人讨厌。
这辈子都不会再放纵他逞强了。任羲翎在心中默默发誓。
会一直护着他,即便他不同意,也要护一辈子。
有些承诺,是时候该履行了。
卫则听到贺咏的话,突然间就拉下了脸色,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声音中满是不爽地说道:“长歌师兄,他没事你有什么可开心的?”
三人皆是一愣,随即都忍俊不禁起来。容澜原本不知他与贺咏的关系,此时却是反应最快的,“啧”了一声,语气酸溜溜道:“哦呦,我跟你师兄可是莫逆之交,怎的连他关心关心我都不成啦?”
卫则撇了撇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不成就是不成。长歌师兄他自己都答应了只会对我一个人笑,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因为别人的事开心了!”
贺咏听着他俩的对话,不觉耳根已然红透。卫则确是对他提出过这种要求,可他何曾答应过?这真真成了胡搅蛮缠,却又胡搅蛮缠得让他心里津津地五味混杂。
容澜笑意更甚:“呵,你这混小子可是吃醋了?”
卫则一提及跟他长歌师兄有关之事就来劲,立马怂都不怂了。当即不甘示弱驳道:“凭什么总是叫我混小子,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混?再说我就是吃醋了怎么样,碍着你了?”
“子戒,别胡闹。”贺咏终于看不下去,开口低声责备了一句。
卫则仍不甘心:“长歌师……”
“别说话!”
他还没说完,却被一直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几人扯皮的任羲翎打断了。任羲翎双眉微蹙,屏气凝神,细细感应几瞬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事情败露了,前院的圣蛊门人正往这边赶来,我们必须赶紧逃。”
他说完,再度作势要将容澜抱起,骇得容澜忙不迭挣开了他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