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话真是违心,说来你似乎和池羽争执了?”他盯梢着相府大门,清然问道。
我没看出他的意图,却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带着茫然的无力感低语:“你怎么知道的?”
“梁上君子没不知道的事。”轻呵了声,他坦然回答道。
“回答的真老实,迷魇让你每晚来监视的?”我时刻注意着相府周围的动静,手下数次打暗号来报说庞龙从侧门而出,我皆不在意,他只是在打探虚实看是否有人监视他罢了。
“监视你的任务不是派给我的,不过之前被派来的人都被□□杀光了。”寻思禅嗤鼻说,他带着满是不屑的提及那群人,似乎是不喜迷魇的做法。这事与我无关,我自是不多管。他见我没兴趣听迷魇周遭的事,那也不多说,反之浅笑道:“至于我回答的是否真实,你去一查便知。璃最讨厌骗你与背叛你的人,所以我不会傻得去如此做。”
我闻讯而笑,他还不傻知道有些忌讳犯不得,只是几句假意的话,在此刻听来让我迷惑而贪恋。
闲着无聊我调笑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勾引我么。”
“迷魇可不许他的男宠去勾引别人,就像你不许人碰苏兮月一样。”寻思禅带着我曾有的口气说道,脸不由放柔和开口。
“苏兮月从来不是我的男宠,”我浅笑着回答,“我和迷魇不同。”
撇下一时语结的寻思禅,我离开了茶楼。烟对寻思禅始终有些反感,走过烟身旁时我拍了拍他肩。庞龙称病多日,终于耐不住上朝了,比起过往如今反对他的人是愈来愈多。他抱病的数日手下的人被换走不少,如今这相爷的权力在纪非明的算计下被架空。
“王爷可知道私杀朝中重臣可是死罪。”纪非明站在我身边呓语,近日来朝中不少所谓的大将被杀,话说都是山贼所为,不过已经惹来一片恐慌。最忌讳的自然是庞龙,都是他手下的人,而且都是他发出军令要谋反的人。
“这事连皇上都责备过臣下了。”我佯似自责的叹了口气,“话也说来,最近神武的盗贼确实太猖獗,要好好整治一番才行。”说要整顿国内的乱象只是借口,算着庞龙潜逃的时机快成熟,设下层层防线抓他才真。虽说庞龙是否能逃到城外十里亭我都怀疑,不过就怕万一。
“王爷这一抓不知有多少人要心神不安了。”纪非明撇了眼庞龙周围剩下的零星几人,他指的哪些人我心知肚明。最近奏章大多是告发庞龙的,其中不少还是庞龙党的。
“再怎么说也是法不责众,我犯不着惹众人怨。拉出主角,杀一儆百便是了。”我冷然说道,朝纪非明拱揖告辞。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而今庞龙是大限将至,不少人趁机邀功补过,即便不去查罪证,那也是如黄河决堤般涌来,个个都是唯恐说漏。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这事?”从后搂着苏兮月,我下颚架在他肩上慵懒的看完奏章,内容属实的太少。
苏兮月只字未语,气恼的拽着奏章猛然扔在地上,“就这胡诹的事儿还能怎么处理,不能不管又不能重罚的。”
康福信的奏章看似真假参半,他这般作为莫说是糊涂,恐怕是神智清明的很。瞧着池羽端来的茶,我吩咐他顺势关上了房门。池羽犹豫片刻,安静的坐在窗旁默声,“和你相比我可是喜极了康福信这份奏折。不能重罚,那小惩便是。庞龙的权是被架空不少,职位还放在那儿,你何不借此机会削他爵位。以后要是再有些确属的奏本,要杀也杀的理所当然了。”
“你是说,康福信他故意如此做的?”苏兮月困惑的瞅了我眼,继而埋头再次看了遍奏本,“为何现在杀不得他?”
“不是说杀不得,而是现在杀他名不正言不顺。毕竟是肱骨之臣,他又与翔云有勾结。若现在杀他,不是给翔云落下话柄说皇上忘恩负义么。”我并没惊讶于池羽的这番话,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倒是苏兮月颇为诧异,缓然叹了口气。池羽见状慌忙跪道:“下臣说错话了。”
苏兮月闻言温婉笑道,“起身吧。哥哥说的是,何错之有?”
我看到苏兮月侧脸有着稍纵即逝的受伤的表情。搂着他腰际的手略微施了施力,我挥手让池羽退下,没再多语片字静等他看完奏章。
“我果然不适合做君主。”批完最后一本奏折,苏兮月闭眼捏着鼻梁,“我今日有些疲,就不陪苏了。”
我明白他此时的心绪,任由他离开。池羽虽是金贵之躯,长大的环境却与苏兮月截然不同。一个从小被保护到大的小皇子,自然是比不上在泥堆里滚爬过来的人。眼前来领罪的人,我自是不知有何可罚。我莞尔的指着池羽手旁的书籍,待他将书递至我跟前,才发现那双微颤的手。
“你不罚我?”见我翻着书丝毫没理会他的意思,池羽终究没忍住问道。
“早些去睡吧。”我十分平静的开口。抬眼瞧池羽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闭上双眼,神武的事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政治上的腥风血雨是每朝每代都避免不了的,任由谁都不能久盛不衰,特别是在动乱的年代。庞龙连日来不停的被人诬告陷害,一再被削弱爵位,待他想到要逃早为时已晚。他趁着年末新岁最热闹时逃走,也没逃出神武京城的十里外。当他被婉娘安排的人押回京时,万人空巷人海一片,这颗神武的毒瘤终究是连根拔除了。寻广在当日不知去向,怕是早已逃离了京师。神武朝政一片新气象,纪非明当我的眼睛看着朝廷的一举一动,我自然又做回了原本的闲散王爷。
“胆子真大,现在还敢留在神武。怎么不和那假寻广一同逃走?”我冷然瞅着寻思禅,平淡的开口。
第12章 情踪难躲
“你舍不得伤我,我又何必要逃走?”寻思禅回答的满是自信。见我不急于开口更是胆大的坐到我身旁,附在我耳畔的双唇传来热度,骤然猛颤的不止是思绪还有心。
我掐住他凑来的下颚,“你逾越了。”
寻思禅摇摇头,依然是一副媚眼如丝的笑颜,“我从没像今日这般肯定过。”旋即贴上的唇使得我措手不及,相触只是一刹那,却瓦解了我早已筑起高墙。
“影,送寻公子出去。”我露出一丝笑意吩咐。
寻思禅没料到影此刻会出现,双方都是一副尴尬的神情。只是比起寻思禅的内疚,影只有一份恨。心里烦闷,任何事做来都不是滋味,闲着无聊倒是到了皇城军机处。
“王爷称病好几日未上朝,今天怎么有闲情来了?”康福信这嘴向来能说,逮着机会更是不会放过我,“难怪纪非明今日特别叮嘱我们别出错,想必是猜到王爷要来视察了。”
“你是嫌命长了吧?”我呲牙道。
“可不是嘛。这小子这几日在朝上可是张牙舞爪的,都快成第一谏官了。”周定保刚开完例会,恰巧路过。
我闻言调侃:“有他这样的大臣,乃是我朝之福啊。”
“只是这皇上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就怕这福过盛反成祸。”康福信失笑道:“还望王爷说说情,下官还指望与当年的纪宰相一样,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朝中大臣虽都没明言,却都知晓真正掌控神武的人并非苏兮月。这也是我不杀纪非明等人的缘故,在这样的时局下他们忠于的是神武皇族,而非哪个做主的人。仅说这份难得的忠诚,我就不会让他们随意死于非命。
“皇上怎么独自在这唉声叹气的?”退下御花园里的所有人,我悄然走到苏兮月身后。任由他靠在我身上,我疼惜的搂着他,轻声道:“心急成不了大事,更何况你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
“苏,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皇帝。我从小就没争夺帝位的野心,只是活在父皇母后的□□下。哥哥们自是不会把我当作敌人,尔虞我诈的生活我过不来,这治国之道我不想学。就这几日上朝,我就觉得比过去累百倍。”苏兮月身子微颤,叹息道:“或许我压根不是做君王的材料。”
苏兮月疲惫的模样让我不忍,不论他说得对错与否,我已经决定将来带他离开。至于是否让池羽来代替,我却仍旧在考虑中。
“我们很久没去过离宫了,不如抽几日去泡汤泉放松下,你看如何?”撇开那沉重的话题,我建议道。
他没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是有了安然的笑。
如今国内反乱势力被压制,一两日的闲懒不碍事,烟自愿坐镇王府看着,婉娘便也允了我的决定。一行人出游东西是少不得,尽管我让影精简些,却还是少不得平日里的常用物。池羽我本打算留在府邸,又见他们兄弟二人关系甚密,便也捎上了。婉娘和影自然是少不得,这样一来,便是满车的人出游。苏兮月计划着只是去温泉离宫小住几日,执意不让护卫跟着,仅需一人跟随。纪非明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派了寻思禅跟来。
休息时,我特意独自跑到河边歇息,却还是遇到了寻思禅。
“璃,似乎不太想见我。”寻思禅明知故问,抿嘴道:“或是说怕有人为你争风吃醋?”
我故作愁态,倒也懒的多说。“你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依你看我该如何是好?”带着没温度的笑颜,我冷眼瞧着他。
寻思禅因我的态度沉吟许久,黯然神伤道:“难道你我间,非要垒起这高墙对话吗?撇去我的目的,我的身份不讲。就不能偶尔像朋友那般交谈么。你说过要我拿诚意来对待你,那你可曾想过要接受我这份真诚。”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寻思禅这般神色,只剩受伤低落的神情,不复往日的神采。我对他终归是狠不下心,倘若之前是因影的缘故,那现在究竟是为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抱歉……”我悄然吱了声,换色道:“还要赶路,我们这就回去吧。”
我步伐很慢,慢到仅有百步的路走了近半刻钟。寻思禅的手始终拽着我外袍的下摆,直到见到车马才放开。
“你只是去河边走走,需要半个时辰来回么。”婉娘打量着我和寻思禅,打趣道:“我原以为这一路旖旎的风光,早使得你我审美疲劳,已无处能使你停步欣赏。看样子河边的景色必是人间仙境,能让你们驻足如此之久,竟忘了有一车人等你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