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是我n_ain_ai养的。”
一下课,整个教室又像变成了水入了油锅,三千鸭子齐齐呱噪。刘雪杉的座位前面的小胖子韩默转过身来,呱噪地和他单箭头聊天,刘雪杉和他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地跑了出去。
直到上课铃声响的时候,刘雪杉才跑了回来。
下一堂的老师爱迟到,一直没来,教室里学生们依旧吵闹着。
刘雪杉从作业薄上撕下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陆屿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在他的身上。
随后,刘雪杉将那写好的纸轻轻地推过了桌子边界,放到陆屿的面前。
“我问了老师,你的名字‘陆屿’,是陆地的‘陆’和岛屿的‘屿’。这两个汉字是这样写的。”
陆屿看着纸上有些歪七扭八的字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抬头对上刘雪杉的双眼,令他自己也奇怪的是,他露出了久违的一个微笑。
“谢谢。”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
刘雪杉最怕就是英语课,他每门功课都能拿全班第一,语文数学一直都是满分,只有英语,单词记不住,发音也发不准。时常把open念成哦笨,把candy念成肯弟。引来所有人的笑声。
这也不能怪他,S市当时的规定,小学四年级起才学习英语。
能进S大附小的孩子家庭条件都特别好,基本上从胎教起就开始搞双语教育,家长之间还喜欢搞竞赛,幼儿园放学后去各种英语趣味班,家境更好的甚至还给孩子请私人外教。所以普遍英语都很好,除了刘雪杉。
他是被他n_ain_ai放养着长大的。别说请外教教他说英语,他n_ain_ai吝啬到连26个英文字母的儿童启蒙挂画都不肯给他买。
所以升上四年级后,他才发现原来周围的小朋友不仅能认得英语教材上所有单词,有些甚至能熟练对话了,而他只认得幼儿园教的abc,还认不全。
他心里很焦急,所以花了很多时间来学英语,可是越赶越发现巨大的差距,于是越是焦躁。
人一焦躁就容易荒不择路,刘雪杉择了条最笨的路,为了记住单词,他用汉语拼音来标注英文单词,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发音变得特别奇怪。
英语老师担心他的进度,经常喊他起来念单词或课文。这让他一上英语课就如临大敌。
今天也不例外,老师点他起来念书,小学四年级的英语课本内容很少,加起来就几句对话。他却念得磕磕巴巴,还有几个单词实在念不出来,只能照着他特意写在上头的汉字注音念。
果不其然他那带着印度咖喱味的英文发音又引起了哄堂大笑。
好歹还是念完了,英语老师也忍俊不禁,让他坐下。刘雪杉羞红了脸,他这才发现,原来连新同桌陆屿也没忍住,嘴角扬起了弧度。
随后做课后练习时,老师让陆屿起来念短文阅读,说他是外国回来的孩子应该能念得很好,让他给大家念一段作示范。
陆屿开口,念出一口极为流利和优雅的英文,班上的同学都迫不及待地集体“哇”出声来。他的发音特别标准,和他们的外教一模一样。
陆屿念完后坐下,刘雪杉羡慕得眼里快冒出星星来。
英语老师带头给陆屿鼓起了掌,“刘雪杉,你跟陆屿同桌就好好地和他学学英语。”
“诶,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好呀?”刘雪杉歪过脑袋来问他,“教教我好吗?”
陆屿这下实在忍不住了,他伸手拍了拍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地点点头。
放学后陆屿才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就是陆宅旁边那个国企大院。因为他们回家的路是同一条。
陆屿受不了吵闹的教室,下课后直接背着书包回家。拐进陆宅和大院中间那条马路时,刘雪杉和一群同学从后面追逐打闹着跑上前来。
“诶,陆屿,你家也在这边吗?”一群人停下了脚步,刘雪杉问他。
陆屿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一眼,“嗯。”
“刘雪杉别理他,你看他都不想和我们玩儿。”小胖子说着,奔过来拉着刘雪杉,看一眼陆屿,“我n_ain_ai说这些就是假洋鬼子,看不起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哼。”说着拉着刘雪杉就跑。
小胖子今天几次想和陆屿搭话,却被无视了,所以相当气愤。
“韩默你别胡说...诶,拉我做什么?”
刘雪杉被小胖子拉着就跑,他扭着脑袋看向陆屿,目光里还带着浓浓的不解,他那时候不明白什么叫“假洋鬼子”,他听人家说他是从国外回来的,还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呢。
陆屿到家后在阳台上站了会儿,他的阳台朝西,夕阳落下去时大院里孩童嬉戏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陆屿难得在阳台站那么久,是因为他一直在看刘雪杉。
不像其他小孩儿,刘雪杉到家后一直在干活,他先是搬了小凳子把挂着菜园旁的衣服收起,其间还摔下来几次,手里的衣服也一度掉在地上。然后把院子里散步的j-i和鸭都赶回笼子里,接着又在菜园的水龙头前开始洗一大框菜。
可无论怎么看,都有点笨手笨脚的。
后来还看见他n_ain_ai怀里有个背着幼儿园小书包的孩子,另一只手拎着买菜包回来,指着他又指指地面,劈头盖脸地用方言不知骂几句什么,刘雪杉又只得拎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一下一下地清理起地面来。
就在他拎着一篮筐洗好的菜进屋时,朝陆屿家的方向看了眼,刘雪杉歪歪脑袋进屋了。
陆屿终于知道他身上那股气味是怎么来的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陆屿可以说是打小就对周围毫无关心的小孩,据他妈回忆,他对一切玩具都没啥兴趣,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有着丰富的情感。
虽然也能哭能笑能闹,但在陆妈妈看来十分敷衍。就连打疫苗也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一声不吭,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护士下针,看得有多年经验的儿科护士心里都发毛,毕竟见过哭闹得能把天都掀了的,却没见过这种冷静地看着你不说话的。
念幼儿园时有一回舅舅陆子锐突发奇想去接他,周围不少孩子都是父母过来接孩子,于是他开玩笑似的问陆屿,“小屿,你想要爸爸吗?”
本来是想逗乐他,等他委委屈屈地说“想要”之后,拿这件事去嘲笑他姐。
岂料他只冷淡地看了他舅一眼,说了一声,“无所谓。”
他真的觉得一切无所谓,他妈让他打小就开始学马术、网球和柔道之类的,也不管他喜不喜欢,陆屿从没说过不,安排什么便做什么。并且从来没有任何的要求,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后来,他妈还一度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精神方面有哪些疾病,或是缺乏父爱导致的异常行为。
然而一切都不是,陆屿只是比普通的孩子要早熟,并且早熟太多。
他对周围的世界有种与生俱来的漠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所谓,与他无关,并且从没抱着好奇心。
和刘雪杉他们所想的不同,他完全没有嫌弃他们或是刻意保持距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之类的。
他只是无感无所谓无关心。
可后来等长大后回想,在他遇到刘雪杉的第一日起,那种漠然便像在黑暗中冰冻多年的冰川头一回照到了暖阳,悄然开始崩裂。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后来才明白,对刘雪杉的奇特感觉,渐渐令他不再那么漠然,终于对周围的人和事物有了好奇。
他对一切事物有多漠然,便倾注了与之相等的关心在刘雪杉身上。
一开始他毫无自觉,因为那时他还太小。
那最初的好奇心如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随着他年岁的成长,也生长为根茎深入大地的参天大树。
刘雪杉不像别的小孩儿老师一提问就把手举得老高,从来不举,只认认真真地听,认认真真地记。下课时间基本在写作业,小胖子韩默总要转过头来找他搭话,问他为什么不出来玩,他总是耐心地回复说是晚上没有时间,要忙着做家务。
然而本质上他是个家务白痴,陆屿和他一起值班的时候彻底了解,刘雪杉念书极为厉害,但却连地都扫不好。
陆屿第一次参加课后扫除的时候,便是和刘雪杉一组。那时每天由班上的两个同学组成小组,放学后搞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