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作者:绿蜡【完结】(5)

2019-05-10  作者|标签:绿蜡


  她顿了顿,突然大笑起来:“宝贝乖乖,三秋未见,你还是这样爱说笑。”
  趁她说话,我忙躲开,向书生递了个眼色,拉着妇人向里去:“干娘,我们莫要站着说,进去坐,多久不见,好不思想!我今日定要同你喝个一醉方休。”
  我算是明白书生为何这样了。这个妇人,生前名姓已难得知,只知众人皆唤她作梨蕊夫人,曾是京中第一妓馆的老鸨,这世上有许多海棠夫人牡丹娘子,但这梨蕊夫人,独此一个。她死后cao持旧业,在y-in间亦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她极爱美,所做营生又极损皮r_ou_,因而常擒了青春貌美的女子,来我客栈让我为她做新人皮。一来二去,渐熟后,我便认了她作干娘。
  凭她的x_ing子,见这书生,岂能放过?必是百般调戏,千般逗弄,万般戏耍。可怜这书生从未见过风月,被吓得不成样子。
  进了厢房,书生仍红着脸,依我吩咐提了几坛子好酒上来了,干娘令他坐到她边儿一同吃酒,我忙替他解围,道:“他吃不得酒,又蠢笨,在旁边平白扰了干娘兴致。”
  继而转头对他道:“这里再没你的事了,回房歇了罢。”
  书生听了此言,如闻大赦,赶着退出厢房。
  待书生出去,她觑了我一眼,笑道:“小油拔子,护短护得这样厉害,你这相好,老娘不动,只看看也不成?”
  “哎唷我的亲娘,这你可冤杀我了。我与他昨日才头一次见,这几时就成我相好了?”
  她只不信:“休要与老娘弄鬼,我还明日才头一次见呢。”
  她附过身来,小声道:“你只说,他风月如何?说与娘听听。”
  我百口莫辩,气得不去理她。
  她兀自道:“这孩子,别看他文文懦懦的样子,我今日试他,对你倒是忠贞着哩。我逗了他那样久,他只脸烧,却不下套。我趁他不妨伸手一摸,那物竟是塌软的。他若只是定力强,那是个好的,他若是不能,倒可惜了。故而我问你他风月如何,你实说,你们弄过几遭,他能也不能?”
  “干娘!”
  “好好好,你不愿说与娘听,不听便是,恁的这样小器。”
  我只盼与她换个话题,给两人斟了酒,道:“不说这个,干娘,你今日来得赶巧,我正有个人要向你打听。”
  她一饮而尽,又自斟一碗,道:“打听何人,你说。”
  “谢必安。”
  她放下碗,很是疑惑,问道:“你打听他做甚?”
  “干娘说与我便是,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见我板刻着脸,一本正经,知我心里有事,沉吟片刻,与我徐徐道来。
  原来这谢必安,生前乃是个衙差。一次与兄弟范无救押解要犯,那人途中逃跑,二人商议分头寻找,约定在桥下会合。不料到了约定时辰,谢必安因下大雨耽搁,无法赶到桥下会合;范无救在桥下苦等,见河水暴涨,依旧不愿离去,因身材矮小,最后溺毙桥下。后来谢必安赶到,见范殉难,悲痛至极,上吊自尽。(1)
  玉皇大帝感念其忠义,便各自泄露了一道天机与他二人。说与谢必安的那个便是,让他在地府等一个叫江浸月的人,那便是他命中注定之人,若等到他,二人可生生世世相爱,无人可拆散。谢必安遂在地府谋了份勾魂使的差事,一直等那个江浸月。范无救怕他一人孤单,索x_ing也留下来陪他,做了个伴。
  说来也怪,按说这世间人千千万,重名者数不在少,张三李四这等自不必说,要说那起子稀奇古怪的名姓也有,唯独叫江浸月者,谢必安勾了这几千年魂,未曾得见一个。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柳柳成荫。要说也是孽缘,谢必安未等到江浸月,倒等到一名姓沈的男子。
  我c-h-a话道:“姓沈?沈甚么?”
  她摇摇头,表示年岁已久,自己早记不得了。
  “你必然也知道,谢必安与鬼王很有些过节。”
  我道:“略听过一二。”
  谢必安与鬼王的梁子便是因那沈公子结下的。
  “这话说来就长了。”
  “干娘慢慢说,不打紧。”
  她摇了摇酒坛子:“没酒了,说不动。”
  我忙又新开了一坛递与她,她抱起酒坛就咕咚咕咚大喝了几口,方才重新说下去。
  这已是一千年前的陈年旧事了。那时候鬼王尚且不叫鬼王,他叫李原,乃是个昏庸暴戾又好色的君王。
  中秋灯会,按说那日也是合该出事,李原平素在皇宫呆的憋闷了,那日非得让太监领了他出宫看灯会、猜灯谜。结果当街逛得辛苦无聊,往路边歇脚,无意间抬头,便看到了沈公子与友人从他面前走过。
  这沈公子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模样,举止飘逸不凡,李原只此一见,神魂颠倒,半边身子酥软,痴痴地尾随他到了家门口。回宫之后,饭不得咽,夜不能眠,害了几场大病。从此其他什么莺莺燕燕都再入不得眼,只一味要收他入宫。
  他的心腹兼宫里红人张太监一心为主子排忧解难,不拘手段,亲自上了沈家,威胁沈公子父母。沈父在京城任一小官职,x_ing子极孤傲清廉,早对昏君有一肚子不满,对张太监更是厌恶至极。听说想让他独子去宫里做那昏君的面首,气得拿起厅堂的扫帚便跳着把那张太监一行人打了出去。
  张太监怀恨在心,没过多久,捏造了个错处,撺掇昏君将沈家满门抄斩了,唯独留了沈公子一命。
  沈公子对这二人恨之入骨,明面却装作妥协,入了宫。李原欢喜不尽,从此遣散后宫妃嫔,独宠一人。不出半年,废先后,立沈公子为沈皇后。
  随着时间飞逝,沈公子心中仇恨未曾减少,反而加深,不过多久便将那位张太监折磨至死。后来又步步为营,让昏君亡国,二人同归于尽。
  我们常说:种甚么因,结甚么果。这昏君若不是见色起意,又何至亡国?这张太监若非对人赶尽杀绝,亦不得如此下场。
  “干娘,你说了这许久,却还未说到他与谢必安。”
  “万事皆有前因后果,不讲前因,你怎知后果?且耐心些罢。”
  李原死后,仍是对沈公子痴心一片,还想与他做个来世夫妻。沈公子心里自然不愿,何止不愿,他还嫌李原不够惨。
  不知怎么,他便相中了谢必安。
  他让谢必安诓李原,说只要相爱之人一同跳进那忘川河,忍受刺骨的痛楚及难耐的寂寞,一千年后便可永远在一起。奇怪的是,谢必安竟照做了。这沈公子很有些手段,要说谢必安这么一个清高之人,寻常人也不敢近他身,更不肖说与他说话,这个沈公子却能让他替自己做事。
  谢必安所说之话,李原未做多疑,果真拉着沈公子就到了奈何桥上,义无反顾跳将下去。沈公子望着溅起的水花,在桥上略站了一站,转身走了。
  无怪乎二人不对付,那忘川河下是怎样一副光景,我虽未亲临,却也远远见过,听过不少。
  “后来这位沈公子和谢必安如何,干娘可知晓?”
  “我就知道这些了,后来沈公子没几年投胎了罢,谢必安也消失了很久。”
  原来如此,我与干娘又话了些闲碎之事,她说自己新捉了个美人,为防“我老相好”知晓,已偷偷关在我库房,让我及早为她做张人皮,我忙应下。
  推杯更盏,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纵是我这等好手也醉的七荤八素了,地上满是空酒坛子,我二人相对痴笑,胡言乱语。
  “老虔婆。”
  “小忘八。”
  ......
  “心肝乖乖,这样晚,娘得走了。”
  “娘如何不留宿一夜?”
  “不留宿,有人在家等着......”
  我跟着她摇晃着向外走:“干娘,我送你。”
  将她送出去后,我自关了院门进去,外边冷风一吹,我酒劲上来,从头至脚整个儿晕晕乎乎,眼皮沉重,脚下总像踩着空,眼前台阶也重影。我晃晃悠悠跨过一个门槛,却见前边又有一个,我便指着那门槛口齿不清地自语道:“咦?你这台阶,怎的跑前边去了?慢着,等我一等。”话毕,脚下绊倒真正台阶,一个趔趄,向前结实摔了个狗啃泥。
  我扶墙爬将起来,狠狠在平地跺了几脚:“让你绊我,让你绊我!我踩死你则个!”
  这样一摔,我更觉得天地倒转,头皮炸炸儿疼,腿直哆嗦,站也站不稳。我捂着额前,心想这条路怎么这样长,若是有个人来搀我一把就好了。方想着,便觉着腰上一紧,不知是被孰人揽住,我扭头去瞧,只见有许多书生的脸,我便伸手一个个去指:“你,你,你,哪个是你?”
  他握了我的手,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是我。”
  这个书生,恁的怪诞,平素说话细声细语笑容满面的,这会子怎板着脸,这样冷漠?
  我便要逗他:“你笑,我便信你是书生,你不笑,便是赝品。”
  他颇无奈地扶着我,任我扭来扭去乱动,柔声道:“掌柜,上去罢,莫要再闹了。”
  “你笑一个,我便不闹了。”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了我半晌,最后仿佛是妥协般的,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扶我七拐八摔地上了二楼,我想起干娘所说他风月一事,一时也起了戏弄他之心,但想着这书生横竖定力强,逗逗他也不过是红脸,好顽。我便将身子渐渐挨到他身上,他像被火烫到一般,立刻躲远了。
  一计不成,我又生一计。我将双手勾住他脖颈,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他被我双手环住,退无可退,只好与我对视,脸涨得透红,虽未醉酒,尤胜似醉酒。我逐渐向他倾去,离他愈来愈近,兀的,伸了一只手向他身下探去,手里摸住了个硬邦邦物什。
  我一时怔住,连手也忘了拿开,愣愣道:“这是玉佩?”
  “不是。”
  我顿时酒醒了大半。
  (1):这一段谢必安的传说摘自百度百科,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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