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收下了三贯钱,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其夫文大郎,只因为她那个丈夫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要是晓得了,断不会同意做这件事情的。她自己后来找了几个常来她这店里吃饭的闲汉,请他们吃了一顿饭,让他们第二日帮着马氏拦住喜二郎,并且把他的牛车给砸了,事后,她会再请他们吃一顿儿。
她想的是不但要讹诈喜二郎的钱,还要坏他的名声,砸了他的牛车,把喜二郎送的种生有毒的话给传出去,以后让别家的脚店再也不敢要他送的种生。哪里晓得跟着喜二郎一起的那黑脸男子十分凶悍,她请的那几个帮手竟然近不了身,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脸汉子将牛车赶走了。非但如此,跟着那喜二郎的一个半大孩子也是非常滑头,说动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推着马氏和那喜二郎往开封府衙去。
他们一去开封府衙,赵氏心里就打起了鼓,觉得怕是要出事,后面开封府衙的衙差果然来了,找了她问话,还去了马氏家里。再后来,又来了几个衙差,不客气地将她押去了开封府衙。她的官人文大郎看到这些衙差,吓得躲到了一边,见她被带走也不敢吱声儿。赵氏想,出了这事儿,不定她那个胆小怕事的官人还想要休妻呢,她此刻可是后悔死了接了弟弟赵三郎的钱,还有听了他的蛊惑做出了这种蠢事……
包拯审明了案情,当庭宣判,赵氏和马氏合谋意图讹诈喜二郎的钱财,虽然未遂,然而为了惩戒此种恶行,赵氏和马氏各杖二十,罚金各两贯,作为对喜二郎的补偿。
顺娘在底下听了宣判,当然是各种称颂包拯,说他是一心为民的父母官,是青天大老爷,包青天的称号再合适不过了等等。
堂上的衙差当即把赵氏和马氏拖下去打了二十杖,打得两个妇人呼痛连连,另有衙差去执行罚款。
不多会儿,赵氏和马氏的官人来了,缴纳了罚金,把被打得已经不能走路的两个妇人背了下去,包拯则是让衙差把四贯钱交给顺娘,接着宣布此案终结。
顺娘拿了钱,再向堂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包青天致谢了,这才退了下去。
到了开封府衙外,石头,谢乙等人都涌了过来,把她给围住,各个脸上都有喜色。
顺娘为了感谢今日黑娃和石头相帮,就一人给了他们一贯钱作为酬谢,至于岳父等人,则是说明日她会办上一桌好宴席,好酒好菜备下,请谢乙等人吃酒。
众人各个欢喜,在回杨柳镇的路上,顺娘告诉谢乙等人,其实就算包青天今日不能明断此案,她也有法子为自己洗刷清白。
大家好奇,就问顺娘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给自己洗涮清白。
顺娘说早在十几日之前,她就把自己送豆芽去的那些脚店都编了号,往这些编了号的脚店送多少斤豆芽也记载在册,以及自打黑娃做了她的帮手之后,她都是一早起来就按照编号把豆芽称好再捆扎起来,然后称豆芽的时候她会特意留下十几根来放在一边,这样一来她按照编号送去的每一家店的豆芽,家里都有相应的十来根留底。若是有人拿她送去的豆芽做文章,她就会拿出留底的豆芽来为自己证明清白。
这么一说,黑娃也恍然大悟了,说怪不得每天早晨去送豆芽,都会看见另外一筐子用细线捆起来的挂有写有数字的小木牌子的豆芽了。原来这是顺娘留的底。基本上这些留底的豆芽都会放置五天左右,直到烂掉才会倒掉。为了这些倒掉的豆芽,刘氏不少说顺娘浪费,黑娃也百思不得其解,顺娘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他可算明白了,不由得朝顺娘竖起了大拇指。
谢乙就问顺娘,方才在公堂之上,她为何不直接拿出自己的证据,反而要等着包拯派衙差去调查呢。
顺娘笑:“当然是为了成全包大人的美名啊,他可是包青天,这种小案子肯定难不倒他,我又何必显露自己的能耐呢?你们看,后面是不是没有难道包大人吗?”
这下子,连谢乙都向顺娘竖起了大拇指,说她心思细腻,还通世道人情,这给种生留底的做法太好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无论何时都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卖这些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要格外仔细。相比顺娘,他就粗心大意多了,看来以后他卖肉也得多费点儿心思了。
顺娘谦虚地说,这都是谢二娘启发她的,要赞还是要多赞一赞谢二娘。
谢乙听了,那是更高兴了,拍着顺娘的肩膀说自己就是女儿就是贤惠,顺娘可找着好媳妇儿了。
众人到了杨柳镇时天都黑透了,牛车赶进谢家后院的时候,谢二娘最先跑过去。吴氏带着儿子,齐氏抱着慧儿,刘氏牵着可成,都围过来了。
顺娘才从牛车上跳下来,已经有两个人过来抱住了她,一个是她娘,一个是谢二娘,两个人都哭了。
刘氏说她真担心顺娘吃官司坐牢,谢二娘则是说顺娘回来就好了,不然自己明天说什么一定要进城见她。
“好了,我没事了,你们看我头发丝都没少一根。”顺娘拍着她们两个的背说。
吴氏则是在一旁问这一回这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啊。
谢乙道:“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吴氏:“晌午办的席面的那些菜都还留着呢,我这就热上,大家伙都去吃罢。”
谢乙就招呼在场的人呢都到谢家堂屋里去坐下吃饭,女儿的及笄宴改成了晚上了。
顺娘被身边的三个女人簇拥着去谢家堂屋里坐下,谢乙已经开始粗声说起了今日在开封府衙里面包拯是如何审理顺娘牵涉的那件案子的。刘氏等人都听住了,只有顺娘看到谢二娘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当两人视线相碰时,她抿唇甜甜地笑了。
谢二娘的及笄宴次日,顺娘又用剩下的那两贯补偿金办了宴席,除了请谢家和陆家之外,还请了街坊四邻,包括梁家。
梁家人除了梁三郎外,都来赴宴了。
梁二娘回去之后就找了其弟说话,她说:“这一回喜二郎被人诬陷设计的事情别人不晓得底细,我可是晓得。定是你拿了五贯钱去给赵三郎,赵三郎又拿上这钱去城里找到他开脚店的姐姐和姐夫,让他们帮忙在喜二郎送去的种生上头动手脚,想要借此讹诈人,断人家财路。这一次幸好赵三郎的大姐赵大娘没有供出赵三郎来,你才躲过了一劫。否则此时你定然也被抓去了开封府衙受杖罚钱,然后咱们梁家就此跟喜家谢家结仇,咱们的豆腐作坊在这杨柳镇也开不下了……”
梁三郎昨日得知顺娘出事之后暗喜了一下午,等到晚上得知顺娘已经平安回到杨柳镇之后就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喜家请客他也不敢去。这会儿听他姐说了包拯如何审案,审理结果又是如何才松了口气。
不过,当他姐猜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说出来之后,他也低下了头,向其姐认错,说自己再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了。
梁二娘见他这样,不由得摇摇头叹口气说:“哎,你还是放下那谢二娘罢,不要再做傻事了,这杨柳镇上中意你的小娘子多得很,你挑上一个你看得上眼的,姐为你去下聘,人家谢二娘五月里就要成亲,你呢,若是也能在今年成亲,姐就放心了,别人也不会可怜你……”
她说到“可怜”两个字,让梁三郎的自尊心受了伤,他咬咬牙对她姐说:“那我就要在谢二娘成亲之前娶个媳妇进门儿,让她别小瞧我,以为除了她没人肯嫁我了。”
梁二娘没料到自己的弟弟那么快就下定决心要赶在谢二娘跟喜二郎成亲之前成亲,不让人可怜他,然而她并不赞成弟弟如此草率决定婚事,随即说:“你说娶就娶,这也太快了,从三月到五月,不过两个月,就算聘礼等半个月都能备下,可这人呢,愿意嫁你的小娘子半个月就能定下么?”
梁三郎想都没想就说:“对门儿胡家娘子的女儿杏花一说就会愿意的。”
梁二娘微惊,睁大眼问他:“以前你是不是最讨厌杏花么,我记得有好几次你都不搭理她的,这成亲可不是儿戏,点到谁就是谁的。”
梁三郎心道,除了谢二娘,娶谁不是娶,不过是娶进门儿来生儿育女过日子,自己偏不让喜二郎和谢二娘可怜自己,非得要赶在他们两人成亲之前成亲,让他们两个瞧一瞧,自己可不是可怜虫。
“姐,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我不成亲,你怕我纠缠谢二娘,做出不妥当的事情,我要娶杏花,你又说我儿戏,好了,以后我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我是好是坏都跟你无关。”梁三郎不耐烦道。
梁二娘看着眼前这个眉头皱到一起的弟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好,我再问你一遍,你真得想要在五月娶杏花进门儿吗?”
梁三郎点头。
梁二娘又问他是不是一时冲动才做的这种决定,她希望他慎重。
梁三郎说自己也许娶了杏花,就再也不会惦记谢二娘了,也不会再对谢二娘跟喜二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