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拜托你不要盯着我,你这张脸——实在是……你的眼睛,威慑力太大了……”
楚凌霄闻言默默地垂下头,行止伴着他的动作也微微摆动。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这个人太严肃了,让人看了害怕。”澹台捭阖越解释越奇怪,最后干脆就不解释了。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
“也没有什么,就是——楚家主其实是关心你的。只是有时候,关心则乱。你……还是对他好点吧。”
“霄知道。”
“那就好,我放心了。”澹台捭阖不喜欢看父母子女闹矛盾,太心酸,就算有理,最后也会闹到覆水难收。
说完他就要走,结果却被楚凌霄拦住了去路。
“怎么?”
楚凌霄从怀里掏出一张绣龙纹的绢帕,递到澹台捭阖面前。原来是之前澹台捭阖用来替他擦血的那张帕子,现在洗干净了,楚凌霄要物归原主。
“呃……是你洗的?”澹台捭阖完全无法想象楚凌霄洗东西的样子。
“是。”话毕,他将帕子又向澹台捭阖怀里塞了塞。
“不用了……我有一打这个帕子,皇……父皇准备的帕子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用不完。”澹台捭阖默默在心底腹诽了一下明帝这个傻爸爸,居然把儿子的喜服连带给儿媳妇的凤冠霞帔都准备了一套,简直就是生怕自己儿子缺了什么东西一样。
赏点钱来多好,这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他又不能拿去变卖换钱花!
澹台捭阖抬手就在楚凌霄白皙还带着三分青涩的脸蛋上捏了捏,大笑道:“行啦!本王有钱!”捏完就趁着他没有反应御剑跑了。鬼才知道楚凌霄会不会一怒之下给他来一剑,要是就这么被干掉了,那他岂不是很冤?
长夜漫漫,暗箭无声。
盘腿在毯上修炼的白衣少年骤然睁开双眼,冷眼盯着梁上还在微颤的箭尾。
床上的少年浑然未觉,依旧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白衣少年招手将箭矢取下,悄然无声地取下箭身上的信笺,白色的信纸上中规中矩地写着:
汝父身中九泉。
从纸上完全看不出是何人手笔,白衣少年脸色不变,但眼中依然出卖了他充满惊涛骇浪的内心。
这五个字,足够他想到许多可怕的可能了。
即使,他并不愿相信。
次日清晨,澹台捭阖是被兰若给弄醒的,他一边披衣一边问到。
“为什么你要跑来叫我?”
“楚凌霄失踪了!”
“关我什么事?”
“他昨天晚上不是和你在一起嘛!”
“哦……是哦……”澹台捭阖茫然了一会,楚凌霄这个人低调起来是真的很没有存在感的,不要说没有注意了,就算是注意了也很难发现他在做什么。更何况是澹台捭阖这样的缺心眼。
“不对!要是他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那发现他失踪的人应该是我啊!”
“他给楚慕君留了信条。”
“有没有写他去了哪里?”
“没有。”
澹台捭阖也没多想,一路小跑着就到了隔壁的楚慕君的房间。楚非铭的情况尚且还好,没有什么恶化的迹象。楚慕君在一旁服侍汤药,连叶随都在这里,他是来道别的。
“字条呢?”
楚慕君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没有出声,指了指桌上。
澹台捭阖也没心情推让,取过字条就看了起来。
好字!入目就是两行剑骨凌厉的小楷,让人可以想见字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x_ing子。纸是淮南的江陵熟宣,白中透着玉色,令人赏心悦目。
“他是不是傻!”甫一看完,澹台捭阖差点没有破口大骂。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楚凌霄如果要告别,按君山的规矩不可能不和他告别。除非他此去便是与己有关,而且还是比较糟糕的关系。
澹台捭阖抬头一看楚非铭也在看着自己,显然与自己是一个想法。
“楚公子,你且放心,本王去追他。”
“你知他去了何处?”楚慕君一眼盯着澹台捭阖。
“这个……”澹台捭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好装作难为情的样子道,“他昨晚上跟我说了,我当时正睡得香,结果……”
楚慕君显然替澹台捭阖默默地将未完的话补完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
“那他可有说去了何处?”
澹台捭阖抬头望天,骗人是个技术活。
“呃……他说……要我保密。”
“行了,”楚非铭阻止了楚慕君的进一步发问,“快去快回。”
“是。”澹台捭阖如蒙大赦,立刻就逃了出去。御起焚情就向外跑,也不知道楚凌霄是什么时候动身的,这时候去追,也不知道能不能追的上。
“阿白!”兰若也要跟着他。
“你回去!”
“你此去……有一劫。”
“节什么!本王天不怕地不怕!它有种就冲着本王来!”澹台捭阖是真不怕,反正这不是还没遇上嘛!
“……可……”兰若吞吞吐吐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伽蓝兰氏也只是有预感而已,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放心!我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嗖——”焚情就冲了出去,青色的灵光显得充裕无比。
第26章 各安天命
一路找来,澹台捭阖还要提心吊胆有人追踪,灵力倒是用得快,济北离忘谷有半天的路程,中间还要跨过一条忘川。作为一条内流河,忘川发源于忘谷,却终结于东林。
澹台捭阖最后是在忘川河上找到楚凌霄的,他一个人御剑凌空悬在忘川之上,身影倒映于水中,时不时的被暗流形成的小漩涡打碎。
月白的行止在风间浮动,白鹿家袍的飘逸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体现,黄昏已至,白衣如阳。澹台捭阖其实一直都在腹诽楚家的家袍穿出去就是挨打的,要是被抓住了边边角角,那就是要命的事。这样打架,很麻烦。
“你快跟我回去!”澹台捭阖冲着楚凌霄喊了一声,看他那个样子,澹台捭阖还真就不敢直接把他拎回去。
楚凌霄面无表情地看着澹台捭阖,从刚才到现在,他就这样看着澹台捭阖到了他面前。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一点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你爹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哈哈哈……”澹台捭阖笑不下去了,只好把自己放下来,处理青春期少年的心理问题不能急。
太阳的余光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天际,澹台捭阖坐在Cao丛里看书,灵火的光芒柔和,在空旷孤寂的平原上显得如此突兀。方圆百里都找不到一户人家,就好像天地间都只剩下了澹台捭阖与楚凌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楚凌霄忽然开口道:“八贤王,霄受恩于你。”
澹台捭阖被他声音里的冷意冻了个机灵,妈的!这货果然是小明长老养大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能不报。”
“不不不不!等等,我不要你回报啊!兄弟,你就跟我回去吧!你爹还等着你呢!”
“家父是否身中九泉。”
澹台捭阖头疼了,这样的话让他怎么接!
“请八贤王救家父。”
“我做不到。”澹台捭阖无奈地看着楚凌霄,这熊孩子!想必他也多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救人,此举其实只是为了划清界线。不仅是楚家不能和皇子勾搭,皇子也不好与楚氏深交,而澹台捭阖在此事之中已是难以摘清了。
楚凌霄这是……要演一场真假无谓给所有人看的戏,全了两人的身份,免得日后麻烦。
“好,霄请八贤王一战。”
澹台捭阖也懒得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打一场也是不行的,教育孩子特么还得靠打。简直就是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
“打吧。”
澹台捭阖应了一声,跳上焚情,冷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迅速地拔高。如果两个修仙者真的要打的话,还是要离地面远一点比较好,毕竟,杀伤力太大。
君山十诫就有规定,要约战就要到天上打,免得祸害百姓。
可是,剑都被用来保持飞行了,怎么办?靠拼灵凝,也就是拼灵力凝成的武器,这个简直就是在烧灵力,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轻易采取。
楚凌霄好歹还是念了点情的,这个战斗方式对他也没有什么优势。要是比实体剑术的话,澹台捭阖简直就是送上去被人碾压的。
高空的风吹得衣袍猎猎,星辰灿烂,无月无云。
“请。”
“请。”
灵光乍现,纯粹的月白与天青,朴实无华的剑与剑。
澹台捭阖想着,到时候就和他绕,焚情在手也不怕他跟本王对耗灵力。楚凌霄唇角微抿,两人颔首,举剑相对。
天青先动,因为澹台捭阖知道楚凌霄自持剑修身份是绝对不会先动手。灵光流转,楚凌霄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剑一翻,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澹台捭阖的下劈。剑气飞扬,澹台捭阖真心觉得这样子打架就像慢动作,近距离的接触,他连楚凌霄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凌霄没有用全力,否则按着澹台捭阖现在漫不经心的动作,足够他死几十回了。
“用力!”
澹台捭阖心里其实也是有火气的,任谁被这么对待了,他不可能还乐呵呵地送上去被人骂的。
即使楚凌霄没有骂人,但他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立场:你是皇族的人,皇族的人与我淮南楚氏有杀父之仇。君子有恩应报,有仇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