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个玩笑。”澹台捭阖笑容依旧。
“……”裴朝转身就走,妈的,这个神经病王爷,谁爱伺候谁伺候!爷不干了!
澹台捭阖自然是要追上去的,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让裴朝被人拐走了,他怎么跟黄前辈交代?
“不要生气嘛!不要生气嘛!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裴朝?裴朝!”
裴朝猛然转身,咬牙切齿道:“下官就问一句,在王爷眼中,百姓是什么?”
“水。”
“水?”裴朝站定,他在等着澹台捭阖的下文。
“自古民如水,需要上位者因势利导。”澹台捭阖抬头望天,“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有僖帝,以为用高压强权迫使百姓不能说他的坏话,他就是个好皇帝了,结果前朝终于覆灭在他的手上。”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裴朝口吻淡漠地添了一句。
“所以——”澹台捭阖十分老成持重地拍了拍裴朝的肩膀,“年轻人,国家的未来在你们的手上啊!要解决人民洗衣做饭用水的问题啊!”
“是……”裴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等等!王爷你呢?”
“我?”澹台捭阖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裴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了,还能再莫名其妙点吗?
“你看那边。”澹台捭阖知道裴朝已经混乱了,不再跟他废话,直接走向了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
一群人围着一口水井在那里吵吵嚷嚷,这个地方距离西子湖已经有几千米之遥了,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什么来的。
“这口井是我家的!”
“这口井是你家的?别傻了!这明明是我家祖父在我儿子出生那天晚上连夜挖的!”
“搞什么?”澹台捭阖随手拍了一个大叔的肩膀问到。
“那边的钱家跟城北的周大户争水井呢!”
“争水井?临安的水不够用吗?”
大叔摸了摸胡子道:“这位公子你是有所不知,这口水井可是泠泉脉,忘尘就是用这里的水酿的!还有城里讲究些的人家,泡茶非泠泉不可。”
澹台捭阖沉吟良久终于吐出一句:“有意思。”
裴朝这时候也挤了进来,正要把澹台捭阖拉出去,谁知道澹台捭阖直接拨开人群就走到了场中央。
“诸位,不如就让小子来做个论断吧。”
裴朝痛苦地抚额,搞事情!这家伙又要搞事情!
“呸!你算哪根葱啊!”
“r-u臭未干的毛孩。”
澹台捭阖不恼,微微一笑将令牌摸出,那是蟠龙令,代表着天家威严。一般人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一看那块令牌上又是龙又是凤的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这是了不得的人。更有识趣的立马就跪地磕头高喊见过王爷了。
裴朝站在人群中纠结地想着,这到底是不是欺压百姓?
“现在可以了?”澹台捭阖浅笑道。
被围在中间的人忽然爆发出了更大的哭声:
“王爷!王爷!您要为Cao民做主啊!”
“王爷!您别听他这瞎老头子的!这口井是我们钱家的!”
“胡说!明明是我们老周家的!”
“呸!怎么可能!”
“……”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澹台捭阖被他们吵得头疼,但终究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裴朝见了不由对此人有所改观,脾气这种东西,大概八贤王是没有的。
谁知道,这澹台捭阖等两边喊累了,直接来了一句:“你说这口井是你们周家的?”
“是!王爷您可一定要为Cao民做主啊!”
接着转过头:“你说这口井是你们钱家的?”
“王爷您别听他们瞎说!这就是我们钱家的井!”
“你!不要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那就让本王来给你们断一断。”澹台捭阖及时制止了两边的肢体冲突。
“……”裴朝总觉得哪里有y-in风阵阵吹拂。
澹台捭阖笑了起来:“不如——就把这口井填了吧!”话毕,还点点头特别满意似的补上一句。
“对对对,如此甚好甚好!这样大家都不用争了。”
“……”这一次不只是裴朝沉默了,围观群众也呆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不靠谱的论断!这就是未央朝的王爷?特么就是一个智障吧?!
“哈哈,裴侍郎,你去把管这一块礼官找来,让他主持填井事宜。”
裴朝其实一点都不想出来的,奈何澹台捭阖已经直接指出了他,他不能不去。明白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爷是真的铁了心要填井的两家人这时候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呜呜呜……既然是王爷所说,那也只好认了……”这是周家。
“我……见鬼的王爷,什么玩意!……”这是钱家。
澹台捭阖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将场中的任何一丝一毫变化都纳入了眼中。
差不多了。
裴朝带着白发苍苍的礼官回来了,身后还真跟了一群壮实的青年人,个个手上都拿着填井的工具。
“就是这里。”
澹台捭阖阻止了裴朝的话,拍拍衣摆,走到中央开口道:“这是钱家的井。”
“啊?”裴朝愣住了。
“不用填井了。”
“为什么?”
澹台捭阖带着一丝邪魅狂狷勾起唇角:“很简单,一个东西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然是不会心疼的。”
“啊?”裴朝有点懵,今天接受的刺激太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刚刚一段时间里,周家人没有任何一句疑义。而钱家人——”澹台捭阖貌似温和地看了一眼钱家的主事人,成功地令对方抖如糠筛,“显然特别愤懑不平,因为这口井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而且是每天都能带来巨大收益的东西,一旦失去损失惨重。”
“谢……谢王爷。”钱家人脑子也不笨,立刻忍着心里别扭,跪下谢恩。
“麻烦您了,老先生。”澹台捭阖走过去向礼官颔首,将一锭银子塞到他的手里,“这是本王给诸位的辛苦费,让诸位白跑一趟了。”
澹台捭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裴朝连忙跟上,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呢!
“你这样就算完了?”
“那还要怎样?”
“……王爷要是去当官恐怕要Cao菅人命,一点实证都没有。”
“本王又不是正官,朝堂又不发钱给本王,干什么要按规矩来?”
“可你是王爷啊……”裴朝也意识到自己这是强求了,澹台捭阖是王爷,但王爷跟会不会取证处理从来都不是一回事,“那要是两边表现都一样呢?”
“那本王就把井充公算了。”
“……”真是一个任x_ing的答案,但裴朝知道,澹台捭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人真的会做到,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大部分贫民都还没喝过这泠泉水呢。”澹台捭阖顿了顿道,“不过,人心这个东西,总会有破绽的。”
裴朝抬头望天,天色已晚。
“等等,王爷,我们晚上住哪?”
第56章 不归老祖
荒郊,野岭,飒飒东风。
遥望一盏孤灯,细看是一间土屋,四合院一般的格局。
“咚,咚。”
风吹日晒下泛白的木门被人叩响,院子的男主人持着柴刀走到门前。
“外面的是谁?”
“我是路过此地的小客商,因贪了些路程,所以天色晚了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男主人听着这声音有些过分年轻了,心里犯嘀咕。
“不好意思,主人家,我家公子是近日才接手家中生意的,到底年轻了些,这才走过了住宿的地方。若是方便,我们住一夜就走,请行行好,我们家公子身子骨弱,受不得这春寒料峭夜风吹拂的,麻烦了。”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年纪明显要大些。
这时候年轻的声音忽然加了一句:“主人家,我们会付落脚银子的。”
大概过了几漏的时间,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进来吧。”是个老婆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眼睛半眯着,上下打量了澹台捭阖一眼。
澹台捭阖一进门就看到了正房里一家人围着在吃晚饭,这时候的天色差不多已经黑透了。远远地望去,很能看到栖霞岭的余脉,十分静谧。
“多谢。”裴朝作揖道。
这已经是滁州府的地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澹台捭阖足足敲了十几户的人家这才找到一家愿意开门收留他们的。更不知道澹台捭阖这是抽什么风,硬是从临安飞来了这个地方,足足几百里地呢!
但裴朝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这个王爷行动跳脱,他也没办法弄明白。
桌上就一碟炒荠菜,绿油油的,是新长的野菜。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从放在包袱的玉佩里取出了一碗醉花荫的r_ou_,本来是想留着做夜宵的。可是看看这个情景,他还真不一定吃得下。
r_ou_被放在了桌上,澹台捭阖冲着几个孩子道:“吃吧。”
所有孩子都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年纪最小的正要伸筷子,谁知道他长兄就用筷子抽了他的手背一下。声音清脆,男主人黝黑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丝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