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 作者:梦幻兽【完结】(26)

2019-05-10  作者|标签:梦幻兽


  吕大喘着大气,正待追出,宋然急声大叫:“吕大!先救二哥!”
  他感觉到吕宋峤已经是昏了过去,面朝下压在自己身上,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脸,他身下是些瓦片碎木,有痛感传来,但他不敢动,身子似是麻木,只能用双手环抱着人,全身发颤,竭力支持。
  此时外面乱成一团,灯火幢幢,人影恍惚,尖叫声,敲击声,呐喊声,估计是家丁小厮追着贼人而去了。
  吕大奋力将桌椅推开,借着外面的火光,只见宋然倒卧于地,狼藉不堪,吕宋峤俯身压在他身上,一身白衣,上面血迹斑斑,整个人一动不动,已然失去知觉。
  “二爷!”吕大发出一声悲怆至极的痛叫。


第25章 事后一
  漫长的暗夜终于过去了,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却再也没法给吕府以往日的温暖。翠怡苑及周遭的一切均是一片混乱,被撞翻的花木,碎落的花盆瓦片,斑驳的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在微亮的晨光中,惨不忍睹。
  下人们忙忙碌碌,压下心中的惊怕,开始收拾屋子,洒扫院落房间,洗擦地上的血迹,即使交谈也是低低的,脚步匆匆。常叔在一旁指挥着,原本就苍老的脸色愈加憔悴,饶是见多识广的老人,也一下无法接受如此灾难的发生。他不时看一眼身后的屋子,嘴唇微微颤抖,叹息无声逸出。
  “三爷,醒醒,三爷……”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一只手在轻轻地推他。宋然嘀咕了一声:“嗯,什么时辰了?”每当没睡好就要被叫醒时,他总是这这么样。然而,今日,下一瞬,不用人再叫,他就立即睁开了眼睛——
  “二哥!二哥醒了没有?!”第一句话冲口而出。
  没有回答。
  宋然用力地抹了几下脸,清醒过来,然后脑海里升腾起一个念头:这是梦就好了!
  可这不是梦,不是梦!
  自己正和衣躺在吕宋峤屋子的榻上,身边的桃红肿着眼睛,正关切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勉强笑了一笑,随即又摇摇头,神色黯然。
  还没醒?!宋然心里难过,翻身起来,就要进去看吕宋峤。
  “大夫还在,吕大也守着。三爷,先换了衣服吧,要不,回去洗一洗?”桃红见他要下地,忙劝道。
  宋然低头看看自己,昨晚那外衣已经脱掉了,身上却还有一股子气味,那是冷汗,血腥混在一起的味道。他不作声,接过衣服来,自去隔间换了,身上擦伤的地方,撞的淤青,昨夜里已经处理过,只是擦着衣服边有些疼。
  他的头还有些晕,昨夜里惊吓交加,后来又着人追王霖大夫来,看着给吕宋峤止住血,包扎伤口,又跟赶过来的大老爷夫妻俩说了事情经过,最后实在不支,不知怎的趴着就睡着了,大约是吕大把自己抱上榻的吧。
  他转身出去,就着脸盆的水洗了两把,便放轻脚步进里间去。
  吕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守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宋然见他也是双眼发红,脸色难看,估计是一夜没睡。再看床上,吕宋峤静静地躺着。
  只看了一眼,宋然就鼻子发酸,差点流下眼泪来。
  他曾经丰神俊朗的二哥,昏昏沉睡,不再言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的头上、肩上都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昨晚他们帮他换下血染的单衣时,才发现,他身上不止一处被刀砍中,右肩、手臂、大腿,都有创伤,其中右肩的伤势最为严重,白骨都露出来了,触目惊心。小王大夫帮他止血的时候,纱布用了一堆又一堆,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情形,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落泪。但大夫说,后脑所受的伤最为棘手,恐怕是伤及了里边,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好办法让他醒过来。
  王霖昨夜里忙了半宿,现在在旁边厢房歇息,只说二爷一醒就叫他,可现在……宋然默默注视着床上的人,悲伤蔓延,无边无际。
  “三爷,吃些东西不?吕大哥也好歹用些吧,熬了一宿了。”是桃红,在外边轻声说。
  宋然闭了闭眼睛,无法可想,便拉吕大起来,一齐出至外间胡乱吃了些东西。宋然见吕大实在困乏,硬下心肠让他先去歇着,吕大却执意不肯,吃过早饭,仍进去守着。
  宋然出至房门,站了一阵,看外边的人迅速而轻捷地忙碌,抓紧时间抹去那不吉利的痕迹。常叔看他出来,忙过来,低声问:“三爷,二爷怎么样?”
  宋然木木地摇摇头,正待说话,忽然,外边传来急细碎的急急的脚步声。宋然的心一沉,忙下台阶迎着,不一会儿,朱氏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后面,李妈妈抱着瑜姐儿,并几个丫鬟媳妇,也是匆匆而来。
  “三叔——”朱氏人未到,声先起,透着不知所措的慌张。
  “二嫂”宋然想挤出个笑容来,可是徒劳无功。朱氏看他的神色,再也顾不得了,快步走了进去。宋然和常叔对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屋子里里边传来了朱氏的悲泣,压抑的,断断续续,哀伤欲绝。李妈妈等人站在庭院,迟疑着,宋然过去,把瑜姐儿抱了过来,示意李妈妈进去。
  “咿呀”孩子也不哭,嘴里呀呀自语,圆嘟嘟的脸蹭在宋然肩头,一双眼睛扑闪着,向里面挥舞着小手,想是要爹爹和娘罢。宋然把那r_ou_乎乎的小手抓在自己手中,捂在眼皮上,再也忍不住,泪珠簌簌而下。
  常福从外边进来,见这许多人围着,略一迟疑,随即走到宋然身边,低声说:“三爷,莳公子在外头,说想见您。”
  宋然闻言,神色一怔,说:“知道了,我出去看看。”他把孩子交给一个媳妇,嘱咐好生照管着,又跟常叔谈了几句,便与常福走了出来。
  常福昨晚也是吓得够呛,幸好他滚到地下,躲过了贼人,只是手臂和脸颊擦伤,不大碍事。倒是松儿,被打晕,救醒过来后精神不济,也是一直昏睡。
  “莳公子在这边门外等着。”常福边说边引宋然往外走,宋然才转出门来,忽然心里一动,又倒退几步回去,仔细看这偏门。昨晚那些贼人是怎么进来的?翻墙?动静不大,不像。正门和后门都是有人把守的,只这偏门平日少人走,一直关的,会不会是从这儿进来?
  宋然看了一阵,又用手摸了几把,并无撬过的痕迹,莫不是有人内应?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正待思索,忽然听到呼唤“宋然,三爷——”
  莳风正站在门外大树底下,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愈显得潇洒不凡。只是脸上神情焦灼,正急切地望向这边。
  宋然仿佛抓着了一根细细的救命稻Cao,满肚子的不安和惶恐有了落脚点,虽然知道莳风帮不上什么忙,但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可以信赖和依托的。
  “我一大早就听说吕府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莳风见宋然出来了,几步迎上,盯着他的眼睛,声音略有些暗哑。
  “二哥,还没醒。”宋然说着,眼圈又要红了,忙侧了脸,看看外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莳风好一会没出声,待宋然定下心神,才又问:“说仔细一点,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我想进去看一眼。”
  宋然抬眼看他,那张嬉笑不羁的脸,此刻只有凝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昨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现在大夫也说不准,只让等着,恐怕棘手。他说从前曾听他父亲提过,有的人撞伤头,却是好久都醒不过来,甚至经年累月,有的只需要一两天。现在唯有送信上京,请得王老大夫回来,以针灸之术治疗。”
  莳风仔细地听着,不时皱眉,显然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听完方道:“送信这事,我可前往,会快得多。只是这里面有好几个疑点,如你所说,似是针对他一人,这些时日还要加强守卫才好。我想见见他,你看……”
  宋然心下一转,莳风前去当然更好,便道:“待我进去与王霖说,让他修书一封,午后你再来取。到时进去……也许那时二哥醒了呢?”
  莳风微一点头,知他这样说,不过是宽慰之言,然又有几分希冀。
  正在此时,忽听到另一边传来人语之声,似乎有一行人从大门进了府。宋然恐里面又有什么事,正要转头,常福走了出来,禀道:“三爷,大老爷带着官府的人来查勘了。”
  宋然了然,昨夜说好的,让大夫人一早接过老太太去,大老爷去报官,请衙役来看情况,登记贼人盗取之物,以备破案。自家虽有些会武艺的护院,但还是要靠官府的力量,才能尽快将贼人捉拿。
  莳风听说,只得让宋然快快进去,看他们掩了门,自己怔怔的站着,良久,才转身离开。
  翠怡苑庭院中,已经站了七八个人,都是高大汉子,均作捕快装束,腰畔垂着刀鞘。有几个还抱着手四周打量,见宋然进来,年纪虽小,却是衣饰整洁,气度不同,又带着小厮,便知是主子一类的人物,都纷纷拱手,默不作声。
  宋然走近,见一领头模样的人正与大老爷交谈,常叔在一旁恭谨伺立,不时答一两句。
  “贤侄,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府衙里的司徒捕头,与咱家交情不浅,与你二哥也是要好的,平时多得他指点帮衬。”大老爷向宋然介绍身边的汉子。
  宋然忙上前作礼,口称“司徒大人”。
  那汉子肤色略黑,方脸长眉,一双眼睛内蕴精光,应是有武艺在身,看上去精干利索。他侧身避了一避,旋即拱手致意:“不敢,不才司徒灵”。他上下打量了宋然两眼,又说:“真可谓少年英才,二爷是风度翩翩,三爷也不遑多让。”
  大老爷叹了一声,又道:“司徒大人,昨天夜里的事情,我这侄子知之甚详,不如就让他来说,也好理清线索,助大人早日破案,我等也好放心。”
  “不才想进去看一看二爷,兼查探伤情,不知可方便?”司徒灵说。
  大老爷看向宋然,宋然忙说:“这自然是好的,待我进去跟二嫂说一声。”说完,便抬脚要往屋子去,他刚转过身,却敏锐地觉察道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仿佛刀削一般,尖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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