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上)【完结】(24)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微臣不敢。”于同勋叩首再拜,这一叩,就没再抬起头。
  “那朕就多谢国丈了。”他假作听不出于同勋的拒绝,“就请于太傅为册封使,葛侍郎为副使,祗告祧庙。”
  礼部侍郎葛洪卿是商承弼心腹,当下跨出班列,重重叩首,“谢皇上恩典!”
  于同勋便是有天大的苦衷也不敢再推拒,只能一并叩了头。商承弼微笑,“给国丈赐坐。”
  却说于同勋回家之后,仍是愤懑难平,好在接到缉熙谷飞鸽传书,听闻儿子手臂得治,倒也略微宽心。待到晚间服侍父亲就寝,将朝上之事一并说与于中玉,于中玉却是道,“圣心如月,娘娘统率六宫,一个妃子又算什么,这也是圣上对咱们于家的恩典,叩谢圣恩吧。”
  于同勋不敢窥望父亲面色,也不知这话究竟何指,只唯唯应了。谁承想,还不到一月,于中玉便上表自请解除兵权,称“臣犬马齿长,日薄西山,不堪复任驱策,请容棺之墟,以待骸骨。”商承弼龙心大悦,连假意挽留都没有就准了请奏,还特地赏赐了一座镇国将军府。可惜,将军是不假,却已经是无军之将了。
  于皇后听闻朝中变故,居然没有来闹事,还特地抄写了一部《女则》送给从前的吕才人,如今的吕贵妃。商承弼知道了只是一笑,“她倒还识相。”
  晋枢机道,“能在你手下平安无事的做九年皇后,她当然不简单。我倒不怕她张牙舞爪,就怕她,忍让恭谦。”
  商承弼沉下了脸,“重华,朕知道你不喜欢皇后,可如今,于家已交出了兵权,朕不能再咄咄逼人,寒了老臣的心。”
  晋枢机看他,“你觉得我在进谗,是吗?那位于老将军曾经逼你杀我,我心中怀恨也是自然。”
  商承弼拢着他腰,“朕没有这个意思。”
  晋枢机冷哼一声,“你要真有这意思,可也将我瞧得太小了!我是叛臣之子,又与你——”他有些脸红,“与你很是亲厚,他要清君侧正朝纲,这是他身为人臣的本分,我没法怨,也不能怨。只是,于中玉素来沉敏多智,见你起了防备之心,自然明哲保身。他虽说交出了兵权,可是皇上别忘了,于家只要有那位军功卓著、劳苦功高的定国公坐镇,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基石,这三万禁军又算什么?”
  商承弼随手斟了杯茶,喂到晋枢机唇边,“重华,朕知道你恨于家,不止因为朕当初的确动了杀心,也因为,她始终是皇后。”
  晋枢机偏过头去,“皇后很值得稀罕吗?”
  商承弼手中茶杯被他下颌一蹭,险些打翻了。
  晋枢机连忙回头,“烫到没有?”
  商承弼面色瞬间和悦起来,“朕岂会连个茶杯都握不住?”
  晋枢机却又怄起气来,商承弼将他圈在怀里,“朕喜欢你担心朕的样子,朕——”
  晋枢机轻轻摇头,“你不必说了,天恩难测,哪怕是当年的韩子高——什么册封男后,不过是一句戏言。”他说到这里突然挺身而起,以浊酒为墨,狼毫画壁,朗声长诵,“绝世风流乱世娇,一朝侍帝未折腰。纵横起落前朝覆,剑定江山铁马骁。情深不寿空余恨,犹胜玉树後閮谣。千古艰难惟相守,世情岂阻此心昭。”这五十六个字左盘右蹙、笔走龙蛇,正是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晋枢机书罢投笔长笑,“纵然尘手无别、羊车若空,却也曾南讨北征,建功立业。征陈昌、讨南逆、平留异、定陈宝应,最后也不过落得个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小竖轻佻、推心委仗、y-in谋祸乱、国祚忧惶,你既是如此,百年之后,史笔如椽,他们又是如何说我,如何说我?!”
  商承弼一把抱住晋枢机,“朕不会像陈蒨那般无用,留下你一个人任由他们糟蹋,重华,答应我,咱们死在一块儿,咱们死在一块!”
  晋枢机狠狠推开商承弼,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冰凉的绝望,许久,他说,“我会殉了你的。”
  商承弼扬手就是一巴掌,在他的脸上。他曾经承诺过的,不会再打他的脸,可如今带给他的,是口中泛出腥甜的一巴掌,“你觉得我是什么?你觉得我只是强迫你吗?你觉得我是怕自己一个人上路孤单要掐死你一起带走?晋枢机,如果是你先死,我也不可能再活下去。”
  晋枢机好半天没有说话,很久,他道,“让我相信你吗?杀了皇后。”
  “这是两件事!”商承弼道。
  “杀了靖边王。”晋枢机看他。
  商承弼伸手一挥,“你简直无理取闹。”
  “除外戚、攘权臣,不正是你该做的事吗?如果我现在就死了呢?你连为我死都不怕,你又怕什么于家靖边王?”晋枢机瞪着他。最后终于偏过头,用手护住了被打肿的半边脸。
  商承弼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他圈进怀里,“重华——”他叫着他的名字,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脸,右半边脸,很烫。他的皮肤太嫩,只一巴掌好像就浮出自己的残忍来。
  晋枢机将手按在了他的手上,“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一点也不爱我。”
  商承弼轻轻吻了他脸上肿痕,“对不起,朕说过不会打你脸的。”
  “没关系。我从来不敢奢望。”晋枢机掰开了他箍住自己的手,“驾骖,我真的很累了。今晚我想一个人睡,你去吕贵妃那吧。明天,明天你去皇后那。她毕竟是中宫——”
  商承弼拽住他的手,“是跟朕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真的有些累而已。”晋枢机的声音平静地像无波的井。
  商承弼轻声道,“其实,朕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晋枢机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皇上赏赐的东西,肯定是很好的。不过我用不上,留给吕贵妃吧。”
  商承弼道,“重华——”
  晋枢机没有回应,商承弼望着他单薄的背影,“临渊侯听旨!”
  晋枢机转过身,“你是要我跪下吗?你除了用帝王的——”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他掌上托着的半枚青铜虎符,商承弼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掌心,“朕不想要你跪下,哪怕是将三万禁军托付给你,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
  “我——”晋枢机张口结舌。
  “朕本来以为你会很高兴的,你说,想听孩子叫你父帅。这是于中玉交上来的虎符,与朕的符节相合,可以调动三万禁军。朕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知道你想出去带兵,可是朕舍不得,朕想将你留在身边,把朕的安危也托付给你。没有你,朕不会独活。”商承弼裹住了他握着兵符的手,“叫人拿些冰块来,脸上好好敷一敷。晚上早点睡。”他说完就转身出去,“摆驾翊坤宫。”
  “驾骖!”晋枢机突然追上来,从背后狠狠抱住他,“驾骖!”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像是再也离不开他。
  商承弼拍拍他的手,“去歇着吧。”
  “你不陪我了?”晋枢机问。他说话的时候更紧地抱住他,似是绝不舍得让他走。
  商承弼道,“朕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他分开他拥着自己的两臂,却是握着他的手转过来,“重华,原本,朕很想——可是,我给你兵符,不是来换你——”
  “不是换。你不该说换,驾骖,你说错话了。”晋枢机仰起脸看他。
  “嗯。”商承弼点头。
  “留下来。我是真的累得很,抱着我,让我安心的在你怀里靠着,我们什么也不做。抱着我安安稳稳的睡一夜,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晋枢机问他。
  商承弼只觉得一颗心都宁愿融进他血液里,他不得不说,晋枢机太了解他。如果此刻,晋枢机说得是叫他留下来,给他□愉,他恐怕会不知道有多失望。他知道晋枢机一直想要兵权,可是,他给他,虽为的是他那颗心,却不是要他屈身以侍,可如今,他却说,要自己抱他,要自己什么也不做,抱他安安静静地睡,商承弼想,他终究是爱自己的。他说,“好。”
  “我想你每日陪着我。我不想你碰别人,就算是吕贵妃。”晋枢机挽着他的手,两人一同卧下,他将自己蜷成一只小松鼠,孱弱地躲在商承弼怀里,“驾骖,我是真的很累。这些年,我没有一刻敢轻易阖眼,就是疼得昏过去,连脑子里都像有个东西坠着。昏都昏不安稳。”
  商承弼将手掌贴在他后背上,他渐渐开始发觉,他对枕边的这个人,已经越来越温柔,他拥有他的时间,比占有他的时间长得多。这样没有任何缠绵的姿势,居然会让他的心格外的安定起来,甚至比将他压在身下,逼自己蹂进他身体离得还要近。商承弼轻声道,“你从来没跟朕说过。”
  晋枢机只是像个小婴儿一般在喉咙里咕哝了一个音,商承弼将锦被拉得更上一些,小心不让他肩胛受风,“这样真好。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晋枢机双手扣住他的背,“不许去找别人。”
  商承弼轻叹一声,“又说孩子话。你这么通透的一个人——”
  晋枢机的指甲抠进了他背上肌肤,“以前听你说这种话,只会生气把你推得更远,现在,却恨不得抱紧你,让你连着我每一刻。驾骖,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呢?”
  “朕不是也老了。”商承弼轻轻拍他后背。
  “后宫永远会有新人。”晋枢机道。
  “晋重华只有一个。”商承弼吻住他发心。
  晋枢机拉过他手臂,“我怕疼。”
  商承弼有一瞬间的愕然,晋枢机道,“不许让别的女人枕在你胸口。”
  他这话有些任x_ing、有些霸道、甚至有些孩子气,商承弼却不知为何听得很舒服,“放心,她们都是从脚底下爬进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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