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双手向后撑着净身的木案子,“我可真蠢,竟然让花落去杀你。那时候,你就和皇后联手了吧。”
熹和半牵唇角,“联手?她不过是卖给我个人情罢了。可怜我竟然不信,真的有男人在领略过我的身体之后还会杀我。”
晋枢机淡淡道,“你本来就不该以为一个身子就能让一个皇帝为你放马出兵。”
熹和鼻尖一嗤,“是吗?难道,赫连傒不是为了你远渡中原!”她望着晋枢机,目中全是怨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体让男人欲(仙)欲(死),我更要看清楚,是多下贱的身子,让我国破家亡!给我扒了他!”
她歇斯底里,蚕室的太监却像是僵尸一般,他们无头蜂一样涌过来,可到了跟前却是整整齐齐,哪个解衣带,哪个拽袖子,甚至连要不要扯他的头发抱他的腿都各有安排,他们太训练有素,仿佛做惯了这样的事,也好像,别人的尊严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如今的晋枢机就像个提线木偶,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铺在幕布上。他突然一回双肩,伸掌击退了两个太监,而后抱胸而立,“别叫阉人来侮辱我,你想看,我自己会脱!”
熹和一声冷笑,“阉人!哼,别忘了,你也马上就是个阉人了!”
晋枢机突然扯下了亵衣,整个蚕室在一瞬间亮起来。他匀停的骨骼,白玉一样的肌肤,逆风的藤萝一样的纤腰,还有那双从腰眼向下无限延伸挺拔修长的玉腿,直的仿佛像是立在旗杆上。
熹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相信,天地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分明一糸不挂,却美得神圣端严。站在这么肮脏又昏暗的地方,四周弥漫着煮熟的石灰水呛鼻的味道,他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尊佛,用最原初的虔诚和赤子之心睥睨世人。他的每一段骨骼,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带着柔光的符,他用诸神赐予的最完美的身体蔑视你:你们是如此的低贱,又是如此不知觉悟。
他的美恫吓了所有人,却也让人愤怒,愤怒这样的高洁和神圣让自己更加卑鄙。于是,六个小太监一拥而上,将他按在了隐没血迹罪孽斑驳的木案上,用牛筋绳锁五花大绑,缠得仿佛一个被掀翻了壳的黄缘龟。
木案上的晋枢机看了一眼正在磨玉米骨的老太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不劳费心。”
那老太监依然自顾自磨着玉米骨,一句话也不说。
炉中的麻叶已烧成了灰,兴许是这蚕室常年不能透风的缘故,晋枢机竟被呛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将臭(大)麻熬出的水和一碗中药和在一起,叩在一只缺了口的大海碗里,“喝。”他突然将碗伸过来,一只泛黄的眼仁翻着,病入膏肓的样子。
晋枢机左右摆动了下头,示意自己坐不起来,那小太监便拿了大碗凑到桌案边上,让晋枢机将嘴就过去,一碗药,狗食似的灌下去,一大半都泼在晋枢机胸膛上。
那磨玉米骨的老太监终于停了手,伸手摸向了晋枢机胯(间),顽童抓蛐蛐似的一把握住晋枢机欲势,正要动手,却听到远处延绵不绝的长啸,“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晋枢机突然一呆,而后竟是笑了,是驾骖的声音。真难为他,这辈子最要脸的人,怎么想出了这么别别扭扭的几个字,以为劫法场背戏文吗?
熹和面色陡变,目眦欲裂,一双杏眼已被仇恨吞噬,“果然,他还是舍不得你!”她突然从裙子下抽出一把长剑,“晋枢机,今日断不了你的子孙根,就让我割你的头颅来报仇吧!”
“你敢!”商承弼一声狂啸。
血。
大片的血。美得仿佛御花园里妖而无格的芍药,映天的红。
熹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砍上商承弼后背,商承弼内力护体,将她震出老远。
“铛!”长剑掉在地上。
“驾骖!”晋枢机疯了。
“皇上!护驾,护驾!”
熹和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长剑,横剑当胸,“晋枢机,最终,还是你赢了。”
自割其颈。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一切,都过去了。
“放开我!”晋枢机再也忍不得,拼尽全身的功力挣开了牛筋绳,一把抱住商承弼,“驾骖!”
熹和长剑在手,千钧一发之时,商承弼从天而降。
他的六合掌劈得开年久失修的屋顶,他的血r_ou_之躯却抵不过熹和手中的长剑。
用来最后一击的剑,通常,都是太锋利的。
他冲破屋顶直入,用整个后背屏障住赤躶的晋枢机。那一剑,却从肩颈而下,直直贯穿了大半个后背。
晋枢机握着他的手,“驾骖,你太傻了!我怎么会就这么死掉。”他手中的归燕镖正c-h-a在商承弼胸口。
“驾骖!”他抱住这个他逃了五年,恨了五年,却不知道是不是也爱了五年的男人。
他,是十二岁就败尽英雄的重华公子,机变天许,剑寒九州。他早都想到皇后和熹和不会放过他,是以,在知道内力受制之时就勤加练习归燕镖。他在等着熹和的这一剑啊,这个女人的功夫太差,她要割下自己的头颅,必然会先后退一步再挥剑借力,正是借力反冲的那一刻,重心是最不稳的,也就是那一刻,他才能够利用这唯一的机会用指力出镖对付她。他拼死受辱,自褪衣衫,就是为了藏起这枚归燕镖要她的命。可是——
“你为什么要冲过来,为什么!”晋枢机抱着商承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晋枢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凭你的武功,就算是刚刚催动了六合天劫内力大损也不至于挡不住那一剑,只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向她出手,你未能夺她的剑,却先中了我的镖。
“驾骖!”晋枢机一口咬住商承弼胛骨。
商承弼突然张开眼,提起右手握住自己胸口的归燕镖。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利刃洞穿身体是什么滋味,他望着眼前的晋枢机,这个人的脸还是这么好看,这个人的身体,还是这么诱人,他按紧了胸口,好让血不要流地那么快,却仿佛看到了当年犒师宴上,那个缓衣轻裘的少年。五年的过往,倏忽而过,万籁俱寂,静得仿佛曾经死过一般。他张开口,庆幸还能发出声音,他听到自己问,“灭族之仇,算不算还清了?”
晋枢机点头。
商承弼突然一掌推开他,“从今以后,朕再也不想见你!”说完这句话,他就昏了过去。这个男人在别人还不懂说话的时候就学会了韬光养晦,他全部的童年唯一的意义在于装疯卖傻,十五岁登基,九年独坐龙庭,乾纲独断,坚忍非常。史官说他荒 y- ín 无度,刻薄寡恩,群臣惧他刚愎自用,喜怒无常。他从来都只能让人觳觫着满身惶恐仰望,却第一次,让人看到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脑海里有太多东西,一瞬间奔涌而出,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小商怕是懂了吧
第101章 一百零一、情节流
商承弼突然一掌推开他,“从今以后,朕再也不想见你!”说完这句话,他就昏了过去。这个男人在别人还不懂说话的时候就学会了韬光养晦,他全部的童年唯一的意义在于装疯卖傻,十五岁登基,九年独坐龙庭,乾纲独断,坚忍非常。史官说他荒 y- ín 无度,刻薄寡恩,群臣惧他刚愎自用,喜怒无常。他从来都只能让人觳觫着满身惶恐仰望,却第一次,让人看到脆弱。
晋枢机伸手抱住商承弼双肩,像曾经无数次商承弼抱他一样,他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商承弼线条冷硬的下颌,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试图将商承弼抱起来。
“晋公子,皇上金口玉言,说不想看见你。”开口的是小喜子,他原是成康的徒弟,成康因为吕贵妃的事触了龙鳞,又因得罪了晋枢机离奇而死,皇后便扶了他上来,刚才便是他押着晋枢机到蚕室的,也是他暗暗放了熹和进来。
蚕室中的太监看过了晋枢机最狼狈的样子,原就怕他日后报复,听得商承弼说再不愿见他也暗暗松了口气,如今听小喜子出头,便一字排开,拦在晋枢机面前。
晋枢机深受重伤,并没有太多力气,才将左手探到商承弼腰间托住,小喜子便抢步而来,“大胆!你身为降臣,无功无爵,竟敢抗旨吗?”
他这话一出口,蚕室的小太监呼啦就围了上来,晋枢机右手用力,将商承弼打横抱在胸前,侧身向前迈去。
小喜子张开了手想要阻拦,晋枢机倏地一扬眉角,冷声道,“我此刻不欲与人计较,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将来是什么下场!让开!”
原本将晋枢机拦在圈子里的小太监们立刻却退,雁翅两旁,让出一条通路来,晋枢机抱着商承弼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栖凤阁里,六七个太医跪成一团,晋枢机双手虚环着商承弼身子,小心地替他擦着额汗,“怎样?”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晋枢机小心按着商承弼胸口,“我只问是不是x_ing命无碍。”
“公子放心,一镖一剑虽然入r_ou_极深,却没有伤到脏器。只是失血过多,恐怕还要一阵子才能醒过来。”年长的冯太医斟酌着道。
晋枢机轻轻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了,有劳各位大人。”
这些太医眼看他失宠、戴罪、受罚却峰回路转,外臣并不知内廷的风波,可就是这一天栖凤阁的太监平白死了二十一个。黄昏时皇上还龙体安泰,这才不到一炷香功夫就突然中了一镖一剑被他抱回来。大家宦海沉浮多年,当今圣上和这位晋公子的旧事前情都是当戏文听的,如今见他吩咐,不仅不觉奇怪,反而松了口气。如今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的可是皇上啊,虽说如今四海升平群臣归心,没有什么要篡位的权臣等上位的太子,但只是皇上莫名其妙受伤,太医们就是第一批替罪羊。他们素知晋枢机虽然为人刻毒但到底是有担当的,再加上他几年间反复受伤大家也是倾尽全力的照顾,晋枢机对太医们委实不错的。从前因为商承弼发脾气差点打掉他半条命迁怒了一个太医,还是晋枢机醒过来之后保下的命。这些太医们虽说难免看不起他,却也对他心服。是以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是人人听着晋枢机调度,没有一个人通知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