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下)【完结】(66)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商承弼突然道,“药膏里好像有东西。”
  晋枢机回头,立刻抽到了身后的伤,疼得一哆嗦,商承弼将那明显带着夹层的药膏盒打开,里面是一张字条,“最后一帖,生辰礼物。”
  云泽望着楚衣轻,“公子就是这样,您怎么不告诉晋公子,您费心研制出这药来,必得要拍透了入了肌理才有用的。有您这些年的调养,擦了这剂药,晋公子以后都不必再吃药了呢。”
  楚衣轻笑而不语,他要不闹出点事儿来,让我觉得还得时刻回来揍他,我又怎么会始终安心住在这里呢。还是那只狡猾又促狭的晋小猫,一点儿也没变。


第190章 忘忧
  正元朝的早朝极早,饶是江石头铜皮铁骨,跪了半个白天一个晚上也有些扛不住,此刻站在朝上,眼皮直打架。想到四更天时候,爹起来给二爹磨豆浆经过自己身旁,晨露沾在衣裳上,问他,“跪够了?”
  江石头拧着衣服上的露水,低着头,“石头乱说话惹二爹伤心了,该罚。”爹当时说什么呢,江石头走着神,爹说,过往种种如梦幻泡影,我将来自有我的去处,你二爹也不会介怀。
  江石头听着朝上山呼万岁的声音,想到爹说的将来自有去处,突然就觉得那把椅子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一切天真、快乐、亲情甚至是人x_ing都吞掉了,还好,爹现在是爹。
  “大正以为如何?”商承涣一定是发现了他在走神。
  江石头哪听得大家说什么,不过正元朝的朝会一向平静,于是出列说道,“俺就会使三板斧,俺知道什么。不过,皇上英明,众位同僚睿智,皇上说得都是对的。”
  商从涣笑了,“大正这是放赖了。”他冲龄践祚,内忧外患中定鼎江山,素来老成,朝议之时连睫毛都不会轻易动一下,如今笑得开怀,臣子们自然纷纷附和。刚才议的是营陵之事,原本风行登基一年就应该开始建陵了,可当时刚经过一场大战,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银子,这建造万年吉地的事就拖了一年又一年。风行曾在朝上说道,“黎民求生尚且艰难,朕坐享天下,又何脸面经营百年之后?”如此一年一年,推到今日,已是九年了。如今,大梁朝国力日盛,渐有盛世之象,这一次,朝上再提起,风行就没有再严辞拒绝了。群臣见皇上破天荒露出了笑脸,自然闻音知雅,山呼一片了。只有些深谋远虑的知道,皇上此举,恐怕大有深意,后宫传言,圣上思念靖边王,每日不得安眠,上个月是已故文武忠仁靖边王的冥诞,圣上早在三个月前亲自跪在佛前抄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近日又传出圣上有意为靖边王上尊号的消息。有老臣心道,以臣子而谥文武,圣上的心早都定了。
  江石头也不是真傻,只是你不说破,我也不说。反正我就是个耍板斧的,什么也不懂。我的本事在边塞,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踹出去呗,还能再捞点军功,挣点家业,快要娶媳妇了,要在娶媳妇之前给二爹多攒些养老钱。
  江石头梦着娶媳妇生儿子二爹教儿子读书的时候,商承涣已下了定论,“如此,就依众卿所议。”然后又叮嘱了些不可靡费的场面话就退了朝,这一次,又宣了江石头见驾。群臣都道忠烈伯真是简在帝心,江石头却是硬着头皮,我是真不想和你吃饭啊,俺二爹的嘴刁,俺爹的手艺可好了。
  不过这一次,商风行倒是没有再给他挖坑,大概是知道他新赚了一顿饱打,再给刨坑,跌个屁蹲可能就再爬不起来了,商风行想当明君,就不能总是把忠臣往坑里填,“朕观大正今日,似是染了微恙,朝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江石头是真不按常理出牌,一般臣子听到皇上说自己心不在焉,早都吓得七魂飞了六魂半,跪在地上告罪不止,江石头却是道,“皇上果然明察秋毫,其实,不是病了。是俺爹,拿大木奉子打我来着。”
  商承涣念着他的面子还找了个微恙的台阶,江石头还就不顺坡下驴,直接坦白从宽了,说完还道,“谢皇上关心,俺爹岁数大了,力气也不成,打得时候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商承涣始终静如平湖的脸终于破了冰,一个短暂的失神之后才道,“高堂在上,谁不曾承庭训,有长辈教导,是大正之福。”
  江石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脸迷茫。
  商承涣道,“大正似有疑惑。”
  江石头道,“皇上,实话跟您说吧。我爹那人,其实除了脸黑些手狠些脾气古怪些没事找事些之外,平常对我还是挺疼的。我二爹就更不必说了,这次,听了石头说要向您学习,事父至孝,就叫我爹狠狠揍了我一顿,您说,这是为什么。”
  商承涣身边的心腹内监蒋诚意几乎要呵斥了,皇上念着旧情,你还上了瘾了。风行只一抬眉,蒋公公立刻回到了静如不在的状态,风行仔仔细细盯着江石头,“不瞒你说,大正的长辈其实也是朕的故人。”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这一次,是朕连累了你啊。”
  江石头是索x_ing将君前无状进行到底了,“没事儿,皇上,俺二爹说了,二伯快回来了,您也跑不了多久了。”
  ==========
  甘遂完结,继续忘忧


第191章 忘忧
  自从江石头说了楚衣轻会回来,风行就日也盼夜也盼,每日早朝将江石头越来越圆的腮帮子都快盯出一个洞来了也没有等到二师叔理他一理。风行想,是不是又像每一次写去的信一样,泥牛入海,毫无踪迹。二师叔这辈子都不会见自己了吗,哪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江石头现在是越来越不想上朝了,每次一看到这位励精图治的皇帝,他都不敢抬头,不是畏惧君威,而是他觉得自己就像拥有一整个j-i舍的土财主而风行连一颗j-i蛋也没有。不过好在这位以后的孝文皇帝没有再留他用膳了。
  江石头家的饭比皇宫的好,尤其今天楚衣轻也下了厨,六样小菜,五样都是晋枢机喜欢吃的,还有一大盆红烧羊脖子,是给江石头吃的。
  晋枢机顺手给儿子夹着菜,“你最近的胃口像是都不怎么好,这道萝卜r_ou_卷是二伯特地给你烧的。”
  江石头嗯嗯点着头,“二伯做得菜最好吃了。”
  楚衣轻不动声色。果然,听得商承弼问他,“可是朝上不安生。”
  江石头大口咽下了萝卜卷,烫得口里疼了一下,而后道,“还不就是给靖边王上尊号的事,皇上露出了点意思来,但又不明说,大家劝也无从劝起——”
  楚衣轻给江石头盛了一碗汤,“什么事都这么火急火燎的,难怪烫着。”像是无心所为,又似意有所指,桌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风行依然在写信,每个月,都会给几位师叔写家书,起先,三师叔和小师叔是不收的,甚至连送信的人都迈不进门,二师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商承弼与晋枢机不再刻意掩饰行藏才能偶尔得窥真容,送去的信,晋枢机会收,可不知道二师叔看不看。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坐拥天下,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满腹的心事,不跟二师叔说,又能和谁说呢。
  有一年,染了重疾,黄河又一次决口,夙兴夜寐却不敢辍朝,病得昏昏沉沉,睡梦中,仿似是二师叔来过,可问近身服侍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人人跪在地上叩首,说奴婢打了个盹,怎么睡的怎么醒的却说不出,只逼着人拿了镜子照,后背似乎还能看到针口,宣了太医,也说有药石之象,甚至太医的脉案上还多了一篇新的药方出来。布置了重重守卫,枕戈待旦的等,二师叔却没再来过,那时候却知道,他终究是疼自己的。父亲不在了,自己也是他不多的亲人。
  还有一年,是立后,早已打定主意,皇后必出于清贵之门,张、李、徐、赵四家,终于取中了赵氏女,后来听自己派到翰林府中的人说,总觉得赵府内有异人,却偶尔闻到药香,不见影踪,有一命銮禁卫带回一味药材,正是治晋枢机的旧疾用得到的,自己也立定了主意,立赵氏为后,赵氏贤德,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果然琴瑟和鸣。
  这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个孤家寡人了。
  只是,十年了,孤自认不是个坏皇帝,涣儿已经尽力了,您为什么还是不肯见我。
  钟鼓已过了三更,蒋诚意亲自剪了烛火,看商承涣端了茶,才敢低声劝一句,“皇上,当心身子。”
  商承涣的目光望向门口,除了噤若寒蝉不闻一声的宫女侍卫,不见任何影子,他合上看了无数遍的《道德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蒋诚意连忙上前服侍宽衣,宫女鱼贯而入,伺候洗漱。
  第二日早朝,司天监长史率先发声,称“维星绝、枢星散,将有地动。”
  商承涣长叹,“天示异象,是朕之过。只朕登基九年,朝乾夕惕,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懈怠,实在不知有何罪过竟至于上天示警。”话才说完,就有銮禁卫入殿急报,称宫中走水,庭鲤祠被烧。
  风行立刻站了起来。群臣面面相觑,片刻,又有銮禁卫来报,火势骤起骤灭,除了庭鲤祠,其余宫殿都安然无恙。
  风行望天长叹,“是父王责备儿子不孝啊。”
  长史立刻奏道,“地动示警之地正在京安以西,合着靖边王埋骨之地。”
  此话一出,朝中许多长者老臣已经明白,这尊号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大梁立国,已历四世,前献帝刚愎残暴,大杀朝臣,忠直之士几乎被屠戮殆尽,能留下的都是明哲保身之辈,商承涣登基以来,开科举,拔殊才,很有一番新朝气象,他素来勤政,以仁孝治天下,年岁虽小,却是民心所向,四夷宾服,虽不似前朝无人敢发声,却也是一言九鼎乾纲独断。皇上要给靖边王上尊号的风吹了这么久,他一心铺垫给大家面子,想想靖边王当日钧天之势,盖世之功,又是当今天子生父,上尊号亦是理所应当,于是,那些被风行擢拔的青年俊才国之栋梁早已闻音知雅,纷纷请奏了。老臣被商承弼吓怕了,也惟恐落在后面,等江石头一番思量中午是多吃两个荞面饼子还是再来一大碗面的时候,朝上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商承涣的目光扫过,“嗵!”地一声,江石头的膝盖也捅在了地上,咱不出头,但也不能冒头不是。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66/7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