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门都气派如斯,庄子内自然更是宏伟别致。精巧的汉白玉连廊雕刻着浮起的繁复云纹,左右两方相对称的格局更显气势,院中摆着一溜排硕大的白瓷水缸,水缸外侧描画着四季花卉、栩栩如生。屋檐上绘制的云鹤芳草、中庭花团锦簇盛放着的秋菊,就连大厅里走出相迎的使女都较别家秀致三分。
袅袅婷婷地一福身子,“水悠宫的诸位贵客,庄主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嗓音如出谷黄鹂,婉转清丽。
同为女子,无缘不禁皱了皱眉;秦川盯着那使女多看了几眼,于是高灵毓也皱了皱眉。
随着那女子穿过华美大气的连廊,几人终于来到传说中武功天下第一的逍遥山庄庄主所在的正厅,不约而同深深吸了口气,至于各自的原因么——
“孩儿不孝,在外这么些年才回家探望,望爹爹莫怪。”
“徒儿唐川拜见师父,多年未曾回庄,请师父恕罪。”
……
整个世界,寂静了。
端坐于主位正托着茶盏欲饮的逍遥山庄主人保持着端茶的姿势约摸一刻钟,淡定地放下茶杯,“现在的年轻人真爱开玩笑……”
对身边站着的逍遥山庄雨管事一指高灵毓,“就算我儿离开山庄十数年,我这做爹爹的也不至于分辨不出。这位少侠你一头白发,模样与我又没有一处相像,怎么看也不是我儿子。”
又上下打量着秦川道,严肃道,“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得知‘唐川’这个名字,但我那乖徒儿几年前就已落崖身亡,怎可能活生生站在这里……而且川儿当年眉目清秀、体格也较同年人娇小,怎可能是你这般威武健实的模样。少侠,莫要拿逝者说事儿,还是老实报上名姓吧。”
高灵毓呆了呆,桃花眼“啪嗒啪嗒”眨了两下,扭头冲秦川吼道:
“秦大哥你是我爹的徒弟?”
秦川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也没说过你是我师父的儿子啊!”
“唐川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字念t-ang,tang第二声?难道我这么多年念的都是错的!不是‘秦始皇’而是‘tang始皇’吗!”
(对不住,我跳过了平上去入,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让现代汉语的四声直接乱入……又在恶搞了,对不起大家……)
“毓儿你冷静点,我还搞不清为什么我早早就落崖死了呢……不对,难道我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死的么……”
逍遥山庄庄主雨连江见自己的一番话让厅内两人同时进入崩溃状态,眼角抽搐,起身走到大厅中央,负手而立,“都停下!”
转向高灵毓,“你是我儿子?”
高灵毓点头。
转向秦川,“你是川儿?”
秦川点点头。
雨大庄主眯着眼睛来回打量了秦高二人几遍,忽然一拂袖子,大声笑道,“水悠宫这是演的哪出!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宫主不亲临也就罢了,派了个不知名不知姓的副宫主来充数,现下居然说是我儿和我那命薄的徒弟……”
猛然收了笑声,“我只当是元宫主年纪轻,不懂事,这事情别再提了。管事,领几位到禹辰院休息。”
说罢转身就要往大厅外头走,秦川见状急了,连忙绕到雨连江面前,躬身行礼:
“师父……雨庄主,宫主闭关修炼不知何日才能出关,这才委任副宫主代劳,绝无不诚之心。”
伸手将高灵毓拉到自己身边,诚恳道,“这位是我水悠宫副宫主,早先练就水悠宫秘术因而样貌有所变化,雨庄主认不出也在情理之中。但副宫主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胡言乱语,您可以不相信我是唐川,但一定要相信他是您的儿子高灵毓啊。”
听到“高灵毓”三个字,雨连江惊讶地瞪大眼睛,虽然人人皆知他雨大庄主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南疆圣教——百炼神教,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儿子身在何处,有人传言雨庄主的儿子早已夭折于襁褓之中,或云雨庄主不愿儿子涉身江湖,将亲儿送予寻常人家抚养以保其平安。
行踪都已如此神秘,这位逍遥山庄少庄主的名姓、相貌就更是无人知晓,现下听到这个自称唐川的人报出自家宝贝儿子的名字,雨连江皱着眉头转向他身旁那白衣白发的年轻人。
“你真的是……”
“什么真的假的!老头子真是欺人太甚!我原本不想再提当年之事,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出了!”
“瞪我做什么!当年不就因为我弄死了你那盆破花,你居然就听了姐姐的话把我打包送给水悠宫了!你是怎么当人家爹的!”
“小寒没来又怎样!都说了他在闭关练功,你们这群老古董就是爱挑毛病拣刺儿,好像不挫一挫年轻一辈儿的锐气就显不出你们资格老!”
“禹辰院算什么破地方!又小又偏,地处山阴,整日见不着阳光,逍遥山已经湿冷成这样了,你想让我们发霉长蘑菇么!”
雨连江一只手指着高灵毓抖抖抖,气得说不出话来,秦川冲上去把高灵毓拽到自己身后,低声斥责,“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父亲说话!”
又转向雨连江雨大庄主,“他一时糊涂,绝非有心,师父您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行了!”雨连江深吸几口气,缓和一下情绪,“有胆子这么和我说话的只有我儿子一个了,至于你么……”
长到四十多岁仍然一对漂亮桃花眼的雨庄主绕着秦川转了几圈,在高灵毓杀气腾腾的瞪视之下突然又哭又笑地一把熊抱住秦堂主,“我的乖徒儿啊,为师一直以为你掉下紫珠崖(紫竹种不好,谐音)了,怎么现在还好好的……有高人搭救么?快快告知为师,我定要亲自上门答谢啊……”
秦川最是重感情的,听到他这么说感动不已,连忙放开雨连江扶着他在圈椅上坐了,自己向后退几步,郑重地跪下给师父磕头行礼,“当年川儿害怕师父挽留,不辞而别,竟让师父误以为我落崖身亡而悲痛如斯,是徒儿的错……”
30.明月
雨连江感动地上下打量已经长大的徒弟,站起身伸手拍拍他坚实的肩背,“当年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子,一转眼都已经这么高了……怎么方才这臭小子叫你‘秦大哥’,你如何竟姓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