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来分个上下! 作者:殷寒山【完结】(36)

2019-05-10  作者|标签:殷寒山 情有独钟 强强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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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仿佛看出了萧随意的难以决断,微笑说道:“萧楼主尽可以仔细考虑,本王不急。”
  ——不急个头!
  萧随意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兽不停地翻滚咆哮,渴望噬咬而出——伤在老三身上,他肃王当然不急!真是见了个鬼的!
  一股焦灼混合着痛苦逆冲而上,那个刹那,萧随意几乎无法呼吸,只想脱口而出一句住手我跟你走——
  便在这时苏妖孽突然睁开眼,看着萧随意说道:“随意楼前前后后因我而死的杀手有七百二十五人,暗探两百六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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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随意瞬间就冷了。
  那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是什么感觉——他想,苏妖孽这张嘴一定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出来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打回原形。
  ——他是喜欢苏妖孽不假,但是那个事实却更加冰冷而残忍地横在他面前。
  苏妖孽一直一直都是在利用他,甚至连利用都称不上。
  感谢苏妖孽一句话让他彻底清醒——苏妖孽故意在这种时候说出随意楼这些年来具体的伤亡数字,便是要告诉他,他在他萧随意身上到底留下了多少伤口。
  既然这样,那他转身回去做他的随意楼楼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肃王怎么对苏妖孽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萧随意深深地看着苏妖孽,像是要把这张容颜刻到自己心里去,刻得直到坟墓里都不会忘记。
  然后转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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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觉得自己能被苏妖孽气疯。
  ——萧随意对苏妖孽,分明是有同僚之上的感情的,但是苏妖孽就这么一句话,萧随意就走了!就走了!
  如果让萧随意活着回去,那他辛辛苦苦设这个局还有什么意义!
  与二王不同,随意楼和易温酒的行动隐秘得多,如果让萧随意就这么走了,随意楼和易温酒往暗中一躲,那么在长江水运这件事上,他肃王又会被逼到极为不利的境地——何况随意楼已经查证了俞长歌案的真相。
  而且,长江水运本就是他的,如果不能彻底拔除随意楼这个毒瘤,那他这三个月的谋划就全部等于没有!
  肃王再一次深刻反思了遣退侍卫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举动,同时深刻反思了他之前对苏妖孽真正实力的低估,然后猛地扯开了苏妖孽身上的渔网,紧接着扯破了一旁的经幡,扳开苏妖孽的下颔,把经幡揉成一团塞进了他嘴里。
  然后他一脚把苏妖孽踹到地上,向外大声喊道:“萧随意!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走,我就让全城的男人排着队艹他,一个都不准落下!”
  或许是这样的话确实与他平素缜密y-in沉的风格大相径庭,肃王爷喘息了两声,这才继续喊道:“他说他是我的人你就信啊!你还真是个白痴!你见过哪个人肯把自己手下扔给别人艹的!”
  说完之后,肃王又喘息了两声,然后往苏妖孽腰上狠狠踹了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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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此时萧随意已经走出了十丈,如果他自己不愿意,鲁王府里没有人拦得住他。偏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俊朗深沉的背影,只有苏妖孽闭上了眼睛。
  萧随意停住了。
  苏妖孽的言语和肃王的言语在他脑海里一一回放,相互印证——苏妖孽与肃王府的渊源应该是真的,肃王对苏妖孽其实毫无感情也是真的,还有……苏妖孽一直想让他走,这应该也是真的。
  然而这中间还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譬如苏妖孽和肃王到底有什么梁子,又譬如苏妖孽虽然以肃王卧底的身份在随意楼待了这么多年,他对随意楼却一直尽心尽力。
  萧随意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下去。
  或许只是害怕自己真的误会了苏妖孽,或许只是不想看他一个人落在肃王手里,又或许什么理由都没有,总之,萧随意——
  转身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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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他这一转身,连肃王爷在内都长舒了一口气。
  苏妖孽在心底叹息一声。
  直到萧随意重新走进了偏殿,肃王这才平复了情绪,咳了一声,说道:“萧楼主想清楚了?”
  萧随意淡淡说道:“希望王爷说话算数。”
  肃王微哂道:“这只怕由不得萧楼主。”
  萧随意摇了摇头,没有与他争辩,而是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我同意王爷的提议,也只是出于这个考虑而已,王爷不要想多了。”
  肃王一窒,却听萧随意继续说道:“王爷如果执意要……那我也不得不提醒王爷一句,顾二还在外面,只要他把那本账公之于众——到时候乱象一起,谁都逃不过去。”
  他看着肃王爷,目光湛然,说道:“王爷大可以赌一把,我随意楼有没有这个本事通知到顾。”
  肃王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还有谁能杀得了本王不成?”
  “到时候,王爷恐怕不仅没法保住长江水运,甚至连自己的王府都可能住不下去——对于王爷来说,丧家之犬的下场,比死还难过吧?”
  ——肃王府和随意楼多年宿怨,都很清楚彼此的野心和手段。
  萧随意定下心神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反击,逼得肃王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意见——肃王手里固然握着苏妖孽,随意楼却随时可以选择玉石俱焚,那将是肃王无法接受的结果。
  半晌,肃王冷笑说道:“如果真的那样,随意楼也讨不到好处,顾凭什么按你说的做?”
  “因为我是楼主。”萧随意看着肃王,认真说道:“至于随意楼讨不讨得到好处,我死都死了,还管那些作甚?”
  ——玉石俱焚的下场,谁都承受不起。肃王或许会在乱斗之中失去权力,随意楼的身份一旦曝光,迎接他们的只可能是无穷无尽的仇杀,离萧随意那个碧落黄泉帮第二的梦想只会越来越远。
  但是在这件事上,萧随意有一个优势——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和苏妖孽肯定已经死在了肃王手上,自然不用头疼这些问题。
  肃王显然很不习惯这种生死为赌注的交锋,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肃王不得不接受萧随意的条件,因而放出的狠话。
  “不,”萧随意微笑说道:“这是王爷自找的。”
  他从身上解下短刀,说道:“我想让王爷答应一件事——我留下可以,但是王爷不能对老三动刑——”他想了想,补充道:“王爷的手下也不可以。”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肃王面无表情说道:“本王同意。”说着把脚从苏妖孽身上移开了。
  萧随意随手把短刀扔到肃王妃脚边,目光在苏妖孽脸上转了转——苏妖孽长衫上尽是灰尘血污,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面色苍白,眼睛却红肿着,碎发被冷汗浸s-hi贴在额前,落魄得让人心痛。
  可惜苏妖孽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仍是淡淡的,仿佛萧随意刚才力保的人不是他。萧随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心底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
  “我以前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轮得到我喜不喜欢。”
  “干活的时候都是他望风我下手,万一被抓了,要杀要剐也都是我受着,要是敢说一句不去……我这双手,大约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罢。”
  “但是那个时候,我手底下案子太多,已经收不了手了,差点被吴家的人当做武林败类抓住打死……后来就这么一路偷到了京城,然后来了随意楼。”
  “家破人亡不是他的错,死无全尸也不是他的错。唯一称得上失误的,便是笑笑那件事情——但是人力终有穷尽,谁都有失算的时候,只不过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运气不好罢了。”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剑拔弩张的一个时刻,萧随意竟然走神了,苏妖孽曾经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浮上心头。
  那时候他并未察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击碎了某种苍白色的、被他称之为骄傲的东西……其实最让人心痛的不是苏妖孽话语里深藏的沉沦和绝望,而是他说起沉沦绝望时那种淡淡的、不以为意的语调。
  ——就好比萧随意一直遗憾俞长歌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实际上以俞长歌的坚忍执着,并不需要他那些可怜的、居高临下的遗憾。
  ——也好比他现在无论身份、只希望苏妖孽能平安无恙,实际上苏妖孽却并不需要他的保护或者救赎,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妄言所谓护佑。
  俞长歌和苏妖孽都是在最惨淡的境遇里挣扎沉浮、甚至还能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人,有些问题看得远比他萧随意透彻。
  而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最深处的东西,早在苏妖孽进入随意楼之前,甚至早在他遇到肃王之前。
  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刻,萧随意看着苏妖孽苍白的容颜,突然就明白了某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就算他愿意抛开所有的身份、恩仇、情义不谈,他面前的苏妖孽依然是不可接近。那段他没有参与、并且永远不可能参与的岁月,足以把任何血r_ou_之躯腐蚀得只剩一副白骨,残破不堪却风雨岿然。
  他还差得远。
  那个刹那萧随意终于顿悟,某些困扰他很久的疑惑豁然开朗。
  ——数日之前,他曾经问祝生苏妖孽会不会喜欢,祝生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直到现在,萧随意才终于想通,祝生说的……是对的。
  他喜欢的人是地狱黄泉里的一副白骨,纵使他能把无上的权柄捧到那人面前,那人都只会笑着说谢谢,因为他早已把自己炼成了琉璃。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萧随意的心,然后无穷无尽的火焰从裂缝最深处燃起——他终于明白了隔在他和苏妖孽之间的东西是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得到他的强烈渴望,强烈得他几乎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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