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 作者:梦溪石(一)【完结】(36)

2019-05-10  作者|标签:梦溪石 宫廷侯爵 传奇


  他望着贺湛着急中隐含焦虑的脸:“你有一条光明的坦途,我不能把你拉到悬崖上,让你陪着我披荆斩棘。”
  贺湛的心又酸又软,攥作一团,有种想要流泪的酸疼,脸上却挤出一个笑容:“如果我坚持呢?”
  贺融:“那还不容易?告诉二哥,让他把你打一顿关在家里,你就老实了。”
  贺湛气急:“三哥!你怎么能这样?”
  贺融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往外走。
  贺湛:“三哥!”
  贺融驻足,微微转身,从门外铺洒进来的光线,在他身上描绘出一层淡淡光晕。
  “任何事情,想要成功,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五郎,我并非抱着视死如归的悲壮,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又或者同情我。”
  对方逆着光,贺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贺湛能想象出来。
  他的三哥,自然从来就不是什么软弱悲情的人物。
  或许别人看贺融可怜,但贺融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可怜。
  贺湛吸了吸鼻子,为自己方才生出的悲悯感到惭愧。
  贺融:“把眼泪鼻涕擦擦吧,真难看。”
  谁难看了!贺湛想反驳,但他看着三哥递来的手,最终还是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贺泰:春节了,都来拜个年吧。
  贺穆:祝大家
  贺秀:新年吉祥
  贺融:事事顺心
  贺僖:早日找到长生不老药
  其他人:滚!
  贺湛:四哥老这样,我完全没法接下去……
  贺熙:大哭,我连出场的机会都没了!


第30章
  贺融一夜成名。
  朝中百官,京城高门,无不听说了这个名字。
  据说皇长子家的三郎,给皇帝建策, 让朝廷与西突厥结盟, 这也就罢了,他还主动请缨, 愿意代朝廷出使塞外,远赴西突厥, 促成盟约。
  许多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人疯了。
  西突厥是想去就能去的?先不说摩利可汗会不会见朝廷来使,且说这一路风沙漫天,光长途跋涉就能去了半条命, 想要建奇功出头, 这桩奇功却不是那么容易建的,动辄得拿命来换。
  你出使西突厥,去跟那些茹毛饮血的化外蛮夷结盟, 还不如去说服萧豫重新归顺朝廷呢,起码后者本来就是汉人,也懂中华礼仪。
  年轻人啊,太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短短数日,皇帝御案上的奏疏就堆了高高一叠。
  有怒斥贺融异想天开的,有劝说皇帝听信孺子狂言的,也有语气温和稍微一些,说贺融的建策出其不意,有些可取之处,但还须细细斟酌。
  更有重提贺融身世的,说他生母身份微贱,又因母获罪,自小长于乡野,囿于见识,虽有皇孙血统,却不可能提出卓有远见的建言,事关国政大事,请陛下三思慎重云云,只差没明说贺融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胡言乱语,张口就来,让皇帝不要轻信了。
  皇帝只觉有趣,不怒反笑,竟还笑出声来,引得旁边马宏一阵心惊r_ou_跳。
  “你说,一个身无官职的孺子之言,为何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马宏小心翼翼:“小人猜,他们兴许是觉得三公子没有官职,不能妄议朝政?”
  “不对。”皇帝摇摇头:“自打朕让皇长子一家回京之后,这水是越发的浑了。他们只是在拿贺融试探朕,看朕对他的态度如何,由此可以推测朕对皇长子的态度。”
  马宏心头一惊,随即露出迷糊之色:“这……也太绕了吧?恕小人不懂。”
  “所以你当不了官。”皇帝呵呵一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朕不接立太子的茬,他们现在也学乖了。”
  他随手又拿起一封奏疏,看了几行,微微颔首:“嗯,这个说得还不错,就事论事,提议朝廷不仅可以派人出使西突厥,也可以同时派人出使东突厥,若能两边结盟,自能对萧豫形成包抄合围之势,将其孤立。谁写的?”
  皇帝又翻到前面看署名:“薛潭,鸿胪寺典客署丞?你听说过此人吗?”
  马宏之所以能以不到四旬的年纪就得到天子如此青睐,他过人的记忆力也是原因之一,闻言想了想,就道:“薛潭薛鱼深,小人记得,他好像是前朝名臣薛舟的后代,只不过薛家到了他这一辈,已然没落了,当初他考进士,名次原本是靠后的,还是陛下听说他的高祖之名,特地将他拔擢到前十名以内。”
  皇帝也想起来了:“是了,还有这段渊源,不过这薛潭上任之后,也无过人之处,就这封奏疏,还算说得中肯而已。”
  马宏凑趣笑道:“薛舟毕竟是青史留名的名臣,不过这薛潭也算没辜负您的慧眼识珠和知遇之恩了。”
  皇帝摇摇头,有些遗憾:“与其祖相比,这个薛潭还是差之甚远了。”
  马宏见皇帝今日兴致颇高,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这是打算采纳薛潭的建言?”
  否则怎么不夸别人,独独夸奖薛潭?
  皇帝不答反问:“你也觉得贺融说的那些话,是不知所谓,急功近利之言吗?”
  马宏一愣,思索着措辞,慢慢道:“小人头一回见到三公子,是奉陛下令,与齐太医一道去竹山县探望鲁国公,鲁国公儿女众多,小人一开始也未特地留心,但后来三公子说的一番话,令小人印象十分深刻。”
  “哦?”皇帝果然被挑起好奇心。
  马宏:“当时萧豫、乐弼接连谋反,鲁国公问起形势,小人便说了说,谁知三公子就问我,陛下是否提过和亲之事?”
  皇帝大感兴趣:“他怎么知道的?”
  马宏:“是啊,后来小人也奇怪,三公子说,他们一家被贬为庶人,本来就不应该过问朝廷大事,小人在陛下身边伺候,不会连这点忌讳都不懂,但小人不仅说了,还说得详尽,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去做,所以他就想到了,朝中可能有人提过和亲,陛下也有这方面的意向。”
  他看了皇帝一眼,见对方没有不悦之色,方才继续说下去:“经此一事,小人就觉得三公子为人十分细心,尤其观察入微,这样的人,一般来说不可能冲动行事,他必然深思熟虑过,才会说出来。”
  皇帝微微颔首:“这些天,他算是出大名了,朕看半个京城的人都快认识他了。”
  马宏忍不住笑。
  皇帝瞥他:“你笑什么?”
  马宏:“小人是笑,恐怕三公子并不想要这种名声,因为那些人都在背地里喊他傻子,贺三傻。”
  皇帝:“……”
  ……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说你傻,说你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了,还说你为了邀名,故意给陛下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计策,好趁机出风头……”
  杨钧絮絮叨叨,从鲁国公府大门口一直念到他那间胭脂铺子,又从铺子一路念到酒馆。
  贺融只觉得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飞,两耳被他念得麻木,连面部表情都僵了。
  “衡玉。”
  “三郎,你别不当回事,除了京城,你还去过哪里?你身体不如常人,万一路上病倒……你想说什么?”杨钧觉得自己真是cao碎了心。
  贺融真心诚意地建议:“我觉得你经商太可惜了,可以考虑去兼任媒婆,保管三寸不烂之舌促成无数对金玉良缘,连朝廷都要给你颁一块御赐冰人的牌匾,自此流芳百世。”
  杨钧怒道:“我在为你烦恼,你还消遣我!”
  贺融拍拍他:“我知你的好意,但我在家已经被五郎念得两耳冒油,实在不想出个门也被人念叨了。”
  杨钧没好气:“你知不知道那些长舌之辈都喊你什么?”
  贺融:“知道,不就是贺三傻吗?”
  杨钧:“……”
  贺融:“这不正好?要是他们都觉得我不傻,以后我想坑个人,岂不很难?”
  杨钧:“……”
  贺融:“他们说我傻,无非是他们对突厥知之甚少,方才觉得可笑,若真有人与突厥完成差使,这些人又该换一套说辞了。”
  杨钧:“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路上遭遇不测?”
  贺融:“到时我已经死了,死人是听不见诋毁的,更是随便他们说了。”
  杨钧气结:“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
  贺融:“此事还未有定论,你现在cao心过早,到了。”
  杨钧顾着说话,压根没注意看路,被他拉得急停脚步,茫然抬头。
  这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酒肆,但因它座落在陶成子茶馆隔壁,连带生意也好了起来。
  杨钧皱眉:“你还真要请那酒疯子喝酒?”
  贺融嗯了一声:“我答应了的事,从来不反悔。”
  两人步入酒肆,堂子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昨日刚刚认识的那个薛潭,正坐在窗边,乐呵呵朝他们招手。
  对方留了一把络腮胡,把脸都遮去大半,唯独一双眼睛透着灵动洒脱,稍稍能看出些特质来。
  杨钧盯住他面前那几个酒坛子,一脸不爽:“我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像在看冤大头。”
  二人走过去,薛潭还热情地起身迎接,对贺融笑道:“我等了你一上午,还以为你要食言了!”
  杨钧没好气:“明明说好请石冻春的,你却叫了双福到,待会儿我们可不会付账。”
  薛潭笑盈盈:“那也无妨,反正我知道三公子家住何处,到时候上门讨要酒钱就是。”
  杨钧跟人生意往来,也见过不少无赖厚脸皮,却没见过一个把厚脸皮发扬得如此光明正大的。
  他们俩说话时,贺融已自顾自倒了一杯,拿起来嗅了嗅,不明白为何有人如此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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