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路
——素影青荷水清浅,公子无情心头喜。月斜闲云古路庵,浮生六记璇玑辞。
站在云府大门前等待着红线珠白的青年,因为听得身后一声“夫人”而闻声回头时,看清来人模样后,脑中跃然而出的便是上述这首诗词。
来的人是方才才被他快步甩脱的‘夫君’——云月斜。
明明是已经朝夕相对了三月之久的人,就在刚才猛然转头,看清那一袭青衣的瞬间,像是看见了从古画中走出的多情公子一般。
古路?月斜?
莫非——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此,青年摇了摇头,努力想把脑海中的画面忘掉。
“夫人为何摇头?莫不是为夫今日这身衣裳有何不妥之处?”走到近前的云月斜笑问道。
“并非。”青年摇摇头。
隔了一秒,似是觉得不妥,于是他再度开口解释道:“与你并无关系,只是想到一件烦心事罢了。”
“少爷!我们来了!”
“那——”云月斜正要说句什么,却被身后姗姗来迟的红线给打断了,他无奈笑笑,往左边走开两步,让开了路。
红线跑到近前,还未及看清身前的情状便咋咋呼呼的诉说道:“少爷少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个管事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和珠白奉命去领银子,他却偏说府里的规矩,没有云少爷的手令,各方支出银子每日不得超过五两。我跟他说是少爷要,他却说——哎,珠白,我还没说完呢,你拉我干嘛啊!”
珠白无声叹口气,伸手指了指云月斜的方向。
“云,云少爷?”红线反s_h_è x_ing的开口:
“你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大厅用饭吗?!”
“无事,你就当没看见我。继续刚才要说的吧。”云月斜面色不显的说道。
“这——”红线看了看云月斜,见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复又看向自家少爷,有些无措的道:“少爷——”
“既然他这么说,你便听他的吧。”青年淡淡道。
“噢,”红线应了声后,继续先前的道:“那管事听我说是少爷要我去的,便说‘还少爷呢,你也知道那是你家少爷。你们少爷一是男子之身,和我家少爷一起本就不合世俗礼法,二是这桩婚事既没有媒妁之言,又无父母之命,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我争辩说少爷和云少爷的婚事明明有老爷夫人的临终遗言——那管事却说,那只是乡野村夫的一厢情愿之词,什么救命之恩的非得用他们家少爷的人生大事做交换,分明是欺云少爷当时孤身一人,没有替他做主的长者在,还,还说这几个月少爷你吃穿用度都在云府,却对云少爷总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根本就是不知好——”
“好了,就到这里吧。”青年伸了伸手,阻止红线继续说下去。
“是,少爷。”红线说着,视线有些不安的在自家少爷和云月斜身上来回看了又看,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珠白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拉到一边,走远了。
云月斜见状亦回过身对身后的素影青荷吩咐道:“你们也跟红线他们到一边去吧。”
“是!”
待四个侍从都走远后,云月斜这才试探着开口:
“夫——”
不过他才喊出一个‘夫’字,接下来的话便在看到青年明净澄澈的眼神望过来时卡壳了。
见他如此,青年主动解释道,“无妨,你不用在意红线方才的话,你也知,我本一心向佛,若非父母出事,我本是要上山出家的——所以我对被人怎样称呼一事并无感觉。”
“并无感觉,也就是既不讨厌,也不见得多欢喜吧。”云月斜拿手敲了敲额头两下,自责道:“枉我自诩对路儿你已经知之甚深,却不想我连你最基本的喜乐都没有看清——所幸,为时还不晚,就让我先从这称呼的改善上开始好了。你看如何,路儿?”
“随你吧。”
青年,也就是古路,有些无奈的淡淡一笑,往红线等人的的方向招了招手,抬步走出大门,然后径自选了一个方向就走远了。
徒留身后云月斜有些悲惨的喊道:
“夫——,不,路儿!你又准备丢下为夫!”
古路闻言,脚步不停——
只唇边悄然绽出一抹轻松写意的笑靥。
第4章 思情
或许是因为身后人的叫喊声不绝,亦或许是因为某份隐秘的连古路自己都不知晓的不可名说的希冀的关系,古路的这份好心情就这样一路保持了下来——
直到,到达那家熟悉的店面跟前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这份来的莫名的雀跃感才戛然而止。
“怎么了,路儿?为何停在此处?”从后面赶来的云月斜奇怪的问道。
古路闻言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而后似不知从何说起的茫然摇摇头。
云月斜见状,也不催促,安静立在一旁。
好一会,古路才如梦清醒般地指着前方的那间字画铺道:“你之前在府中不是很好奇我近来都去了何处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那里。”
“不不,路儿你误会了,为夫可没有打探你私隐的习惯。之所以今日会想与你一道出门,不过是担忧你在外边的饮食是否干净、合胃口罢了。”
“怎样都好吧。”古路像下定某种决心般,一把拉过云月斜的手腕,大步朝那间店铺走去。
两人进去的时候,店老板正低头写着什么,是以,直到古路出声唤了声,那店主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顾某方才正在登记一些刚到的货物,还请两位公子海涵。”店主说着就要从柜台里间走出来。
“店主不必多礼,”古路忙阻止道,“我二人并无要事,向店主打听件事便会离开。”
“原来如此,”店主闻言果然不再坚持出来迎接,放松道:“只要是顾某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的,在下之前有将一幅字画寄卖于此,不知店主可还有印象?”
“自是有的。”店主肯定的答道,“因为公子你那日的模样很是情急,还特地拜托顾某,那副字如若卖出,定要替你记住买家是何人——是以方才您进店不久,在下就认出公子你了。”
“那,那副字?”古路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说到这可巧了。”店主笑眯眯的看了看他身后的云月斜,“公子你寄卖的第二日,那副字就被你身后的公子买了去——此事本应早就知会公子一声,但不巧的是,在下家中前阵子发生些事,是以不得不暂时将店铺关闭了些时日,直到今天才重新开张——正准备登记完手上这些货物便去请人通知公子——谁知,公子居然自己来了,还带来了那买字画之人——哈,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来,这是公子的字画钱,请收好。”说完朝古路递过来一个样式简单的小钱袋。
果然如此吗?古路在店主说出买画人是谁之后,一瞬间眼里除了云月斜再无其他——这也导致那店主伸过来的钱袋一时间竟无人去接。
最后还是一旁的云月斜站出来替呆愣住的古路接过钱袋,笑着谢过店主后,领着失神的古路离开。
古路就这样安静而顺从的任由云月斜牵着他的手,叫上等在门口的红线珠白、素影青荷,然后径自走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二楼的靠窗位置,落座、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