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放弃,我也会继续。”叶士修看着他,双眸如夜空紧紧的盯着他:“我一定会用自己的选择的药材炼制出返虚丹,劝我放弃,不可能。”
“为什么?”朱签闻问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师兄被其他人唾骂,这些口口声声说要将叶士修处置而后快的修士在朱签闻眼中看来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身为修真者,又有几个人是真正修行善德的呢?
不论是谁,都遇到过杀人夺宝的事情,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大打出手的修士大有人在,嘴巴上说着清静无为的话,却总是身体力行的走在杀人越货的第一线,朱签闻从来看不起这样的修士,因此他也很多年没有救过人了。
就算他有一身令天下人赞叹的医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才华浪费在这些狼虎之徒身上。
就算装成是温顺的绵羊,猛兽终究是猛兽。
谁配继续活下去?谁配主宰别人的命运?谁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的不是?谁比谁优秀?谁比谁高尚?谁比谁无暇?谁比谁纯洁?
这些问题朱签闻不知道,也不屑去了解,世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也有这般那般的理由为别人的所作所为定罪?
谁能一视同仁?谁能裁决命运?
所以朱签闻从来不相信世上的人,从来的选择都是冷眼旁观,他救一个人只看这个让是否顺眼,从来不关心在别人的眼中这个人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世上有绝对的好人吗?
世上有绝对的坏人吗?
世上有从来没有杀生过的人吗?
既然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中自己是怎么一个模样,只是他无法忍受别人对叶士修的任意指责,曾经的他害的叶士修在医天下难以立足,现在的他又要害的叶士修在天下无处立身吗?
他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恨那些指责叶士修的人,更恨不懂得表达的自己将师兄推上了更为难的处境,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师傅已经去世了,谁能告诉他接下来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
叶士修看着他,神色无悲无喜:“你才是药尊,医天下三脉相辅相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放弃的后果是什么。”
朱签闻浑身一阵,看着叶士修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更不清楚自己英镐说些什么,他只听到叶士修说:“我救不了全天下的人,但我答应过你的师尊,只要我叶士修活在世上一天,就一定会护得你的周全。”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朱签闻愤怒的站了起来,盯着叶士修:“我是药尊,天下用药之人谁能出我其右?我可以保护自己!我不需要你的牺牲!”
叶士修看着他,并不为他的怒气所动,只是说道:“这不是牺牲,是信诺!”
朱签闻与叶士修的对话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圆台外的看台上的观众就算竖起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内容,能够弄明白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叶士修与朱签闻之间有了矛盾,虽然不知道矛盾是什么,但在叶士修提出要刚出生的婴儿的心脏的条件后,所有的人都向着朱签闻。
他们觉得朱签闻也是在劝说叶士修,要叶士修放弃先前的条件,看台上一大片的嘘声,都是看衰叶士修的人发出的,赫连英斗与秦泊然同样在关注着圆台上的局面。
“叶大夫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秦泊然与叶士修之间只是君子之交,但前世的交往已经让他明白叶士修并不是喜欢Cao菅人命的人,学医的人谁不爱惜生命,秦泊然一直相信着叶士修有着难以开口的苦衷。
“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旁人又怎好得c-h-a嘴?”赫连英斗叹息一声:“若是无法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那药尊和叶大夫,我只能留下一个人。”
“你会留下谁?”秦泊然看着赫连英斗。
“比试还没有结束。”赫连英斗看着圆台上僵持的两个人,将看台上的吵闹声自然而然的屏蔽掉,他可不觉得夺灵君会一直看着这里的客人闹下去,惹恼了夺灵君,那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能够留下的人,自然要有足够的实力为自己说话。”
“所以你认为药尊会放弃劝说叶大夫,会继续比试下去?”秦泊然问他。
“药尊必须继续比下去。”赫连英斗说道:“他是药尊,这里没有人在药学上的造诣能够超过他,现在的他只是被私人情感所蒙蔽了,从将他蒙蔽的私人情感中脱离出来,他就能够发现夺灵君的野心。”
“夺灵君的野心?”秦泊然看着赫连英斗。
“一个疯子,所追求的不过是毁灭而已。”赫连英斗叹息一声:“药尊与叶大夫的僵持也该有结果了。”
朱签闻看着叶士修,叶士修也在看着朱签闻,他们就站在圆台上凝视着彼此,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丝毫不肯退让。
最终,还是叶士修先开口对朱签闻说道:“戴上你的面具,该清醒了,放弃的后果是什么,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比你更了解。”
木纹面具遮住了那一张布满了伤痕的脸,朱签闻压下心底的酸涩与失落,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始终无法说服叶士修,曾经的他也疯狂的祈求叶士修住手,放过自己的师傅,可是叶士修依然当着他的面杀死了自己的师傅,代替自己做了本来应该由自己承担的罪孽。
他其实更本就不配继承药之一脉,直到今日,就算他被天下人尊称为“药尊”,他依然辜负了自己师傅当初的教导,但是今天,他不想要继续再辜负下去了,一个婴儿与一只玉犀灵鹿在他的心中是等价的,无价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别人的辱骂算得了什么,别人的憎恨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师兄弟要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指责。
“好。”朱签闻看着叶士修:“我用灵鹿,你用人心,就看看谁炼制出的丹药,才是真正的返虚丹。”
“可以。”叶士修点头,面上波澜不惊。
“既然二位尊者已经商量好了,那我即刻让人将两位尊者需要的药材取来。”见朱签闻与叶士修的争论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主持人在知会了一声之后便从圆台上走了下去,看样子是去为两人准备药材去了。
见到恶鬼宗竟然为虎作伥的要帮助叶士修杀婴儿,众人更是忍无可忍,反抗谩骂的声浪一潮高过一潮,就连白归鹤与赵梓赟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不知道恶鬼宗究竟在打什么注意。
“白长老,不可妄动。”知道白归鹤向来嫉恶如仇,赵梓赟连忙对他说道:“说到底,这毕竟是恶鬼宗的地盘,只要夺灵君不发话,不论我们做什么都只是惘然而已。”
“他要杀婴儿。”白归鹤皱起眉头:“如此禽兽之人,怎配做大夫?”
赵梓赟却是无奈叹息一声:“死在我们手中的人,又何止只是一个婴儿?”
“为恶者,该杀。”
“杀人,也是恶。”赵梓赟看着白归鹤:“总该弄明白叶大夫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梓赟总算是全服了白归鹤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被尊为剑仙的白归鹤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剑,后来还多了一个小徒弟,但是他一根筋的思维也总是让宗门头疼。
当初会选择与白归鹤实力想当的赵梓赟同样但仍太上长老一职,就是因为赵梓赟与白归鹤更加的圆滑,更擅长外交的事物。
原本白归鹤一直都在闭关当中,提前出关让宗门内不少人震惊,但赵梓赟完全明白白归鹤提前出关必然是为了他那个唯一的徒弟秦泊然。
先前白归鹤提前离开了一段时间,显然是去见秦泊然了,赵梓赟却不明白白归鹤为什么没有把秦泊然一同带回来,而是一个人皱着眉头回到了包厢里,好似被什么麻烦的问题缠绕住了一样。
宗门内的弟子都在悄悄偷看这个不常见的长老,白归鹤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双眼紧紧盯着圆台上已经开始研磨药材的叶士修,手一直都放在相思斩的剑柄上。
赵梓赟叹息一声,知道白归鹤虽然不会妥协,但也不会动手了。
九息宗因为有两位长老的压制,所以弟子们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大声喧哗,而其他散客就不一样了,闹着要恶鬼宗给他们一个解释,场面逐渐开始失控,恶鬼宗弟子对散客们的压制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就在这个时候,夺灵君的声音响起:“究竟是为了叶士修还是返虚丹,你们当我不明白吗?”
一句话,便让全场鸦雀无声:“在场的诸位,谁敢保证自己向来兵不血刃?谁敢坦言自己从未沾染过人命?”
夺灵君的问话里,带着深深的讽刺,并不在乎自己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得罪自己的客人,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戳穿这群人的伪装:“让你们癫狂的,从来不是叶士修的选择。”
“你们只会杀人,但叶士修还会救人。”夺灵君轻笑:“你们有什么资格将他贬低为恶魔?”
“三颗返虚丹的诱惑,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在夺灵君说话的同时,三颗返虚丹自动返回到了瓷瓶当中,咻忽一瞬间回到了珍宝阁主金不换缩在的包厢内:“如此宝贵勾引恶欲的丹药,还请阁主收好了,恶鬼宗可承担不起弄丢它们的后果啊。”
“金不换向来相信宗主的能为。”珍宝阁主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包厢内传出,让在座的所有人冷汗涔涔,他们怎么敢承认自己闹事是为了乘乱抢夺返虚丹呢?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长久一点?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多两条小命。
三颗返虚丹,足够让他们在修道的道路上走得更久远一些,谁又不会心动?
只需要轻轻扇动,就能勾起众人的愤慨,将叶士修立为靶子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错过?
只可惜,返虚丹的诱惑让他们错算了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那让他们狂热的返虚丹,险些成了催命符。
天底下,谁敢真的在金不换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都是想要趁人之危的不轨之徒,谁会心甘情愿的为别人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
第163章 壹佰陆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