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以虞长笙和穆宁的段数差距,把持主导权的绝不会是后者就是了。
虞乔颦眉,觉得事情要是真是如此,也是有点麻烦。从虞长笙的角度来看,一个高深莫测,心狠手辣不断打压世家的当今天子,和一个明显没有修炼到家,能让世家重新把控朝政的半桶水,傻子都知道要选后一个。而穆宁只要对帝位有一丝半点的渴望,那他只能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和世家合作。两人一联合,便能起到远大于2的效果。穆宁的身份能让虞长笙拥有一个很多时候都很好用的挡箭牌。
“前几日,我听闻太后在为二弟选亲事。”穆深轻飘飘地说,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威胁的感觉:“据说选出的姑娘大多都是世家女,其中有几位的家族……仿佛都与虞相亲近。”
如果不是虞长笙的意思,屠户出身的赵太后怎么会把目光放到世家之中。同样如果不是虞长笙的意思,那些连皇帝都看不上的世家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端王?
世家之中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有愿意跟随虞乔的年轻一代,自然也有死忠虞长笙的老一派人,这场父子博弈之中,立场从未有过的鲜明。
虞乔赢了,虞乔就能一掌虞家权柄,代替虞长笙成为世家的掌舵人,他的追随者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代替父辈,成为新一派势力。
虞长笙赢了,他就能继续执掌虞家,甚至能借穆宁和虞乔更进一步,一朝重赢天下至尊,将整个世家带上巅峰,九品中正重现。
这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双方利益明确,不可能作出妥协。
同样,穆深和穆宁之间,一旦扯下那层兄弟情深的遮羞布,也没有什么好挽回的余地。
穆宁想要皇位,穆深不可能给。
那么赵太后,穆宁那一方的势力,也绝不会罢休。
虞乔觉得这事多多少少有点闹心,可放在穆深身上,简直和个没事人似的,天还是辣么蓝,Cao还是辣么绿,弟弟要造反?多大点事,等我喝完这杯茶再说。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君王气度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虞乔心里是蛮复杂的。
“皇后不必在意。”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男人轻笑着说:“朕当年是太子的时候二弟尚且不能阻止朕登上帝位,现在朕是皇帝,他自然不能把朕再拉下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x_u_e。”
“唔……”穆深笑了出来,看着美人有些不赞同的神色:“那就请皇后为朕多多留心了。”
虞乔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就目前来看,他和穆深是一艘船上的人,谁倒了都会牵连到另一个。所以互相帮助也是很正常的事,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合作的比较愉快。
穆深x_ing格大气,出手如雷霆万钧。虞乔心思细腻,做事习惯如蜘蛛吐丝般千丝成网。两人x_ing格互补,恰好可以弥补对方的遗漏之处。
想到这里,虞乔忽然有种被套路了的奇怪感,话说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同上一条船的。明明一开始他也是很防备他的来着?
穆·心机狗·深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就在他们闲话的时候,厅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一个个衣着光鲜,谈吐不凡,看得出来是很有家世背景的年轻人。
虞乔盯着看了一会,忽然说:“他想要这些年轻的后备力量。”
在没有进入朝堂之前,广泛交友无伤大雅,但一旦进入朝堂,一丝微妙的好感都能成为扳倒一个党派的关键力量。
对于这些家世优越的新鲜血液,虞长笙会放过吗?
他只会像个渴狠了的老妪,大口大口地喝干净。
毕竟现在朝廷里的年轻人,不是跟着皇上,就是跟着皇后。
穆深看着他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说:“皇后明明也很年轻。”
才不过二十而已。
虞乔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男人低笑一声,干脆地收回了手。这下虞乔可真的有些奇怪了。
他之前就觉得,穆深对他的态度很不寻常。
明明是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但在虞乔偶尔主动,或者露出了一些过分真情实感的感情的时候,他却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去。如同追逐火光的飞蛾,真正触及到了火,却受到了伤害。
虞乔觉得很怪,他一向是个好奇心不大的人,这次却一反常态,仿佛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要他去探究穆深的秘密。
他为什么,会主动接近自己,却不允许自己的接近呢?
虞乔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好像一只竖起尾巴的猫咪。穆深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表情心里就一咯噔,这意味着虞乔有了什么感兴趣,非查到底不可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点个蜡。
炸毛的猫咪似笑非笑地看了男人一眼,晃动着尾巴走向房间的屏风处,踩着优雅的小碎步,做出了捕获猎物的姿态。
他会把充满秘密的猎物按在柔软锋利的爪下,一点点剥开他的胸膛,看一看鲜红心脏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真。
就在虞乔走到屏风处的那一刻,一位华衣公子和友人正说说笑笑地走入,公子目光不经意地一转,正恰好和屏风之后的虞乔对上了眼睛!
一对上那双似喜非喜,如寒星秋水,日月汇聚的眼眸,公子手中的折扇一下就掉了!
他顾不得身旁友人的呼唤,目瞪口呆地和虞乔对视了数秒,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我当日见过的那个美人啊!
当日擦船而过,公子便一见不忘,夜夜不能寐,只觉此生此世从未见过如此合心意之人,必是前世有因果,天上有缘分,一条红线千娇百媚地缠他的心,缠得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他一见钟情了。
他对一个绝世美人一见钟情了。
哪怕美人消失在了人海茫茫,公子也坚信,他们能有初见的缘分,就能有再见的缘分!
于是,在家茶饭不思数天后,他抖擞精神,和友人来了诗会,一是不好推旧约,二是想要寻人。
谁知,他一进厅堂,一眼望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公子的心都要化了。
这是什么啊?这是缘分!是真爱!是上天注定!是月老亲自点的红线!不珍惜是要遭雷劈的!他王曦何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体会到爱情的滋味!谁挡谁死!没有道理!
他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匆匆走向那间房间,敲门而入,不看来人便深深行了一礼,情真意切地道:“在下王曦何,家父徐州太守王彦之,家母已早逝,家中大姐已嫁,小妹尚未及笄。家财不说富可敌国,徐州也少有人及,在下不才,已经获名师举荐,明年便会入朝堂,前程尚可期。愿以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许公子千金之诺,结秦晋之好!”
第22章
王曦何的声音很坚定,很有力。
他深深低下的脸庞上已经红晕满面,看似镇定的身体里的心器噗噗直跳,显现出主人非同寻常激动的心情。
他在低头的那个瞬间已经想了很多,包括如何向父亲商量此事,该怎样布置新房,甚至想到了洞房花烛夜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喜帕是用红布金线好还是金布红线好?唉,真是个苦恼的问题。
沉浸在喜悦想象之中的王曦何,并没有想到,美人拒绝他这一可能。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有这个可能存在。
哪怕等待回复的时间过于长久,房间的气氛过于沉默,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幻想一丝半点。
他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意想之中的回复。但是没有关系,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山。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昂然抬起了头。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极冷峻的下颚,这完全不在他想象的范围内。王曦何想说的话硬生生卡了一下,才愕然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人。
一个很硬朗邪肆,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的眼眸很深,深得像暗沉的夜,他周身的气势实在太盛,冷酷无情地压得王曦何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可是一代才子,是徐州有名的年轻才俊,绕是严正的父亲也以他为傲。可他在面对这个不知来历的高大男人时,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年代的审美以白面,朱唇,弱柳扶腰之姿为上,像面前男人这种古铜肌肤,挺拔身躯,俊美轮廓都是贱籍之人才有的标志,象征着他们与苦力活为伴。王曦何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份应该逊于他,可偏偏是他被打压着,当男人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的时候,明明没说什么话。他却觉得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地狱罗刹,恐怖的气场洪水滔天般席卷而来,他膝盖顿时一软,简直要跪下来。
男人开口说话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重得让王曦何心上被重重一击,慌得胸闷气短。
“你是王彦之家的儿子?他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当男人一开口,王曦何就觉得大事不妙,话一说完他就知道要糟。那些旖旎心思瞬间被吓到了九天之外,背后冷汗哗啦地s-hi了衣衫。
这……这人是什么来历?威仪为何如此之重?
就在王曦何觉得抗不住的时候,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你又和他计较什么?”
几乎是在那个声音发出的那一刻,王曦何就敏感地注意到,男人冷酷高寒,蕴含着无限威仪的眼角轻轻一抖,那道冰冷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气场如同破冰的湖面,露出了一道裂口。
——那之前滔天般的怒气,居然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带着笑意转过头去,缓缓道:“你担心我欺负他?是他先招惹你的啊。”
最、最后的声音居然还带着点委屈!王曦何简直不敢置信!明明被吓得要软掉的是他好吗!
然后,他就看到,男人朝后一转,那位叫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面带寒霜,站着男人面前。
“你还有道理了?”
虞乔双眉一挑,顾不得有外人在旁,狠狠瞪了穆深一眼。
又发什么疯!
如果不是他出声阻止,这货是不是就要因为一时激动暴露身份了?厉害哦,当众呵斥太守公子,直呼太守名讳。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拿出金龙御牌,亮明自己的身份了?
你还记不记得是微服私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