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逃回来的郎中看到柳神婆的伤势就摇头,说他没法治,得抬去城里找名医药堂。
而柳神婆长子和赖八婆娘,郎中则直接说不想看他们拖着受苦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孙大石看着受伤的人,忽然呢喃道:“首恶,都是首恶。赖八夫妻、柳神婆,他们都遭到了报应。我们错了,那孩子不是鬼童,是佛子,是历劫的佛子啊——!”
孙大石最后一句仰天叫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地,头深深地埋在了泥巴地中。
看孙大石如此,很多村民都跟着浑身颤抖。有些村民还想到了小和尚当初说的赤地千里和瘟疫,竟在第二日天刚亮就拖家带口跑出了下野村。
有第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下野村的人除了一些实在年纪大的,其他人能跑的几乎都跑光了。孙大石没跑,他把村中剩下的老人都集中到老木匠的青砖大瓦房中,一边带着赎罪的心带着这些老人一起过日子,一边打算替小阿蒙看家,期间他还收养了不少逃难到下野村的孤儿。
后来小阿蒙一直没回来,孙大石也没一直占着屋子,他在重新盖了自己的屋子后就搬出了这间大屋,给大屋挂上了“蒙宅”两字的匾额。再不久,这间大屋就成了下野村的祠堂,而孙大石收养的孩子在长大后对外介绍大多称自己姓蒙,久而久之,下野村就变成了蒙家村。
再说柳家村,当时跟着柳神婆前往下野村的柳家村壮丁都被吓坏了,尤其在知道下野村人几乎跑光后。他们回村后甚至怨恨起柳神婆,更有人说如果柳神婆真的有神力,怎么会被炸成那个死样子?还让自己长子被火烧死?
柳家村的人对柳神婆的神通产生了怀疑,柳神婆又重伤在身,不久柳家村中吃过柳神婆亏的人就站出来牵头,以渎神的名义把柳神婆一家赶出了柳家村。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贺椿自然无法知晓。
当他抱着小阿蒙快要走到山下时,听到了那声巨大的爆炸声。
贺椿抱着小孩回头,他手上还有其他来自地球的现代武器,就只是cao纵造化丝也能杀死剩下的所有村民。
但是他还记得当他刚碰到这些村民时,孙大石看他受伤行动不便曾非常热情地让村民背负他,还说要给他治伤。那时那些村民也没有几个对他流露出排斥的神色。
只为了这一点,贺椿也不愿意赶尽杀绝。
好人和坏人,有时候真的很难界定。对于小阿蒙来说,下野村人恐怕没几个好人。但村人们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坏,所以首恶除去,贺椿也就觉得够了。以后下野村会变成什么样,都将跟他们无关。
小孩也回头定定看着村子。因为那声巨响,他的小脸蛋有点白中发青,但他脸上的肿胀已经好了许多。
“伤害你和你阿爷阿嬷的人都已经得到惩罚,如果你还想要回那栋房子,就等以后你……”
“不,不要了。”小阿蒙扭过头,抱紧少年,小大人似的说:“走吧。”
这一日,他们走了近六十多里路。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被洪水肆掠过后的惨景。
路上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贺椿抱着小阿蒙不知不觉就和难民们走到了一起。
贺椿在能打开储物袋后就给他和小阿蒙换了衣服,他手上没有粗布衣服,最差的也是棉布衣。而小孩子的衣服……因为他看寒豆豆穿动物装特别可爱,就买了许多毛茸茸的小孩动物衣裤,还有印有各种漫画图案的小内内,其中也有适合春末夏初时节穿的小孩南瓜灯笼裤和仿古小褂等。
贺椿就把南瓜裤和小褂给小阿蒙穿上了。
虽然圆鼓鼓的南瓜裤有点显眼,但被抱着还好,小褂是系绳子的仿古式样,在这么一群古人中也不算特别打眼。
而且逃难路上也不止贫民,有不少赶着骡马驴车的富户,还有些小有家资的耕读人家。
各个阶层的人在天灾面前全都一样,过不下去了都得跑。
贺椿身穿蓝色棉布交襟长衣,衣衫下摆和新换的鞋子全是泥。
修为不能用就这个不好,赶路都得实打实地踩在地面上。
贺椿混在人群中,一边竖起耳朵探听消息,一边打量这些当地人的穿着。
他的穿着和当地人还是有不少区别,他在看别人,别人也在偷偷看他们。
贺椿正在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和地球有什么关系,他前面待过的苍云大陆虽然看起来很像是华夏古代,但他们使用的文字和语言和华夏古语都不同,而且修真界似乎统一了语言和文字,不管到哪里,不管遇到哪个种族,大家都能用通用语交流。
而这里,却跟地球古华夏时期非常相像,他看到一些车辆上刻烫有文字一样的记号,看起来像是篆文向隶书过渡的变体字。
另外他还能听懂部分人的语音,他最能听懂的就是下野村那一片地域的人说的话,再有其他地方的人说方言后,他就听不太懂了。
而且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习俗等也和古地球人很像。
这个世界亦有太阳,但有一大一小两个月亮,星象和地球也不同。
两个月亮从不同方向升起,并不是一日夜就能从这一头降到另一头,而是两个月亮一起走到中天交汇时,为半个月,两个月亮分别降到两边时为一个月。
太阳不会管月亮走到哪里,它每天都会按照时间准时出来。
贺椿觉得这里的日长要比地球的白日长,但这里的时间仍旧分成了十二时辰和十二个月,并与夏历一样,以正月一日为一年之始。
“喂,小哥!”
“喂,那穿蓝衣的小哥!”
贺椿听到有人在叫,但不知是在叫他,直到对方跑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名穿戴青衣小帽的家丁样人物,四十上下,过来后就对贺椿说道:“小哥,我家主人请你上车坐坐。”
贺椿没怎么听懂,但他神色不动,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和脑力,想要学会一门语言很容易,只要多听多看。
家丁以为贺椿在担心什么,先指了指前方慢行的车辆,又解释道:“我家主人心慈,且和小哥一样都是居士,看你抱着一个幼儿,又没带什么行礼,便想捎带你们一程,也算结个佛缘。”
贺椿看家丁对他合十行礼,心中一动,多少猜出可能对方又把他当和尚看了,但问题是他已经换了衣服,就算头发短一点,别人也只会认为他刚刚还俗,怎么还会把他当和尚看呢?
贺椿忍不住想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和尚?
因为家丁连做了两个请的动作,贺椿明白对方这是在请他过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附近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幕,就对那家丁点点头,示意他前面带路。
家丁并没有因为贺椿的迟疑而生气,相反,他看少年终于答应跟他过去,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贺椿不知道,这家主人曾也有像他这么大的长子和像他怀里抱着的那么小的幼子,年龄什么都和贺椿两个现在差不多,刚才从车窗里看到两人,那家主人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又回来了。
那主人原也不是举止随意的人,可他忍了又忍,在车窗里偷看了贺椿和小阿蒙好一会儿,见他们再没有其他亲人,身上更连个像样的行礼都没有,又见他们穿着打扮有点特异,附近也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似乎盯上了这对兄弟,这家主人终究没忍住,还是让仆人去请了两人。
第162章 小阿蒙的死亡预告?
这才第一天, 小阿蒙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
贺椿原还想着要带他去城里找医生好好看看, 但走出六十里地都还没有遇到大的城镇。
谁想这孩子自我恢复能力极好,只一天, 连背后的鞭痕都开始结疤。
小阿蒙看少年跟着青衣家丁走向前面的小车队,一双眼尾略微斜斜上挑的丹凤眼缓慢地眨了眨, 本该秀气无比的眼睛,配在小孩的脸上却透露出几分冷厉和不详感。
贺椿没看过阿蒙脸上没有疤痕的时候, 阿蒙那张脸就像是传说中的科学怪人, 整张脸包括身体全都是疤痕,疤痕划过眼睛、划过鼻梁、划过嘴角, 把阿蒙的五官破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贺椿已经习惯他阿蒙师父那张疤痕脸, 如今再看小孩完整的五官,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竟如那体味一般让他无法确定。
其实哪怕小孩的的脸还略有肿胀, 眼角和下巴也还有点发青,但也能看出他五官长得极好,而且还是那种所谓的男生女相。
如果这小阿蒙真的是他阿蒙师父,这、这变化也太大了。不过也确实有不少小孩子小时候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 长大了却极有男人气概。
眼看就要走到那车辆前, 车内的主人已经忍不住略略挑开了车后部的门帘。
小阿蒙忽然转头,抱着少年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冰冷冷地悄声说:“要死人。”
贺椿脚步一顿,他想问小孩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但两人已经走到车前,却不是最好的问话时机,只好暂时忍下。
家丁帮助打起车帘,邀请两人上车,对贺椿脚上厚厚的泥巴没提出任何意见。
倒是贺椿自己,先说了声告罪,大大方方地把小孩放到车上,接着斜坐到车厢尾部,伸手把两只鞋子脱了,放到了车厢外面,还把衣摆和裤脚上的泥巴对着外面搓了搓。
家丁和里面的车主看他如此作为,越发觉得这两孩子出生良好的家庭。
如果是真泥腿子,被这么邀请上车,过来了也会畏畏缩缩,上车了恐怕连手脚往哪儿摆都不知道。他们中有人也许会记得脱鞋掸衣,但那是源于自卑。不像这少年,他做这些只是出于对主人的礼貌,而不是他非得这样做。
更何况少年进车厢后未语先笑,得得体体地打了个招呼,神态大方自然,就连那小的虽然没有行礼并黏哥哥黏得厉害,但也没有太失礼的地方。
贺椿坐进车厢就看小阿蒙张着手往他身上扑,忙接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让主人家见笑,小弟前日遭了些罪,如今正是黏人的时候,见了陌生人也有些惧怕。”贺椿比划着说道。
“无事无事。”车主人猜出对方意思,连连摇手,眼中含着心疼,小阿蒙被放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到小孩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肿胀青紫,还想着这小小的娃娃出了什么事。
“唉,夭寿,这天灾接连着人祸,那些凶徒竟连这么小的娃娃都下得了狠手,真是没有了一点点人x_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