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边关成婚,由镇青的顶头上司做媒证婚,一应礼节俱全,镇青还给家中送了书信,并叮嘱其族亲把我加入族谱。对了,我说的顶头上司不是害他的那个,那个已经被镇北王杀死。镇北王是当今的弟弟,战功赫赫,一直为今上驻守边疆。”
丘和宜说到镇北王时,脸上闪出一道说不出意味的神色,似崇敬又似带了一丝惋惜。
“我当时身体很差,以为自己肯定不能为镇青孕育后代,可是我们成婚一年不到,我就……为他在边关孕育了我们的长子苏泽,当时镇青他都要高兴疯了,但又害怕我的身体出事。”丘和宜虽然极力抑制,但眼中多少还是露出一点羞涩的甜蜜。
贺椿微笑,心中也不由为丘和宜高兴,他真心希望这位善良又有勇有谋的丘族男子能活得幸福开心。
小阿蒙仰头看他,神色莫名。
“镇青之前就为我请了良医,如今更是苦求那位良医留在府中,就是我现在身边那位刘郎中的父亲。”丘和宜脸上的笑容忽然淡去,“就在我即将临盆之际,镇青母亲,也是家中老祖宗突然送来她的侄孙女,说这才是她在老家给镇青娶的正妻。镇青气急,迎到那女子后,当天就让她与边关某将官成婚。
那女子一来就受到镇青冷脸,心中非常惧怕镇青,本人也不是笨蛋,嫁给那将官后,见那将官待她很好,也就安心留在那将官身边与他过日子,还送信回去给老祖宗,说她嫁错人,只能将错就错。”
丘和宜沉默了一会儿,“在边关那些年,虽然生活困苦,就是身为将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但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十年。随着镇青调回京城,麻烦就接踵而至,先是当今为嘉奖镇青功劳,莫名其妙送了他一名美人为妾,还是直接送入广宇城主宅,而不是送到我们在京城的宅中。那名美人一到广宇城就被镇青母亲奉为二夫人,把事情砸实了。再之后,镇青官升二品,回到广宇城,其母更是塞了许多美人给他,说是长者赐不可辞。”
丘和宜把眼中讥讽隐藏得很好,任何人来看他都不会看出他对那位老祖宗有怨言。
“除了当今赐下的那位美人,外子不好处置,其他美人,镇青转手就把她们配给还未成婚的下属。为此,外子和家中老祖宗的关系越发糟糕。而回到广宇城没多久,我再次怀孕,生下幼子苏沣,那时我们一家除了老祖宗都很高兴,本来我们想搬出去另住,但老祖宗说她只有镇青这么一个儿子,镇青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否则镇青就是不孝。镇青索x_ing也就没搬。”
丘和宜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终于要说到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四年前,佛祖诞日,泽儿说要带沣儿去城外寺庙玩耍,可是这一去,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外子身为沛洲布政使,几乎要把整个沛洲翻过来也没找到泽儿沣儿。我因此引发旧伤,偏偏……家中诸事不安,还有人在我饮食中下毒,镇青为了理清家中,也为了护我安全让我安心养病,不得不同意让我回去苏家老宅。”
贺椿听出重点:“是您自己要求要回到老宅?”
丘和宜闭了闭眼睛,点头:“外子身为一洲布政使,平日已足够繁忙,偏家中不安宁,如果我继续留在主宅,他就必须要分心保护我,当时他……身体也快被拖垮了,我主动离开主宅,可以让他借口专心处理政事住在布政使司,也让那位没有理由再继续搓磨儿子。镇青把他身边一半人手给了我,让我带回老宅,刘老郎中的儿子也跟我一起。那位手c-h-a不进老宅,我在老宅也能安心养病。”
贺椿再也忍不住,问道:“那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您的意思,您夫君苏布政使与其关系也不算亲密?”
丘和宜没有立刻开口,在这个年代,作为儿女的在外人面前抱怨父母的不是就是不孝,丘和宜本人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他刚才提到那位老祖宗时也没用任何具有感情色彩的词汇进行描述。
但只丘和宜说的那点事实就不难听出这位老祖宗的为人。
贺椿也不是单纯好奇,他只是从丘和宜的叙述中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怪异也许就是昨晚有人想要趁乱劫走丘和宜和其两子失踪的原因。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问道:“您的两个孩子失踪,你们就没有怀疑过那位老祖宗吗?”
丘和宜惨然一笑,“怎么没有怀疑?镇青想方设法把那位的住处和相关地点都搜索了一遍,也旁敲侧击过,还直接问过,可那位丝毫不承认,且怒责镇青冤枉她,还说要皇帝下旨斥责镇青。”
贺椿无语:“这是把儿子当仇家呢?”
丘和宜摇头,平静了下情绪道:“那位还不至于把自己的独子当仇家,她只是恨镇青不听话。我们一开始也没怀疑她和两孩子的失踪有关,虽说她因为我的关系,也不是很喜欢泽儿沣儿,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亲孙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人?
可是随着我们调查,有证据表明泽儿沣儿是被熟人带走,而那个熟人的模样,据寺中看到的小和尚形容,和那位身边某个护卫很像。可让那小和尚来指认那护卫,那位就找出好几个相像的护卫出来让小和尚认,那小和尚就认不出来了。”
“如果真是那位动的手,原因是什么?就像你说的,她身为祖母,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孙子?”贺椿问。
丘和宜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她对我丘族的身份不满,而丘族人只要亲身生子,无论男女,生下的也必定会是丘族人。虽然现在也有丘族人坐到高位,但受两百多年前那道皇令影响,至今仍旧有些人视丘族人为不详、为怪物。那位身为苏家老祖,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出现丘族人吧。”
贺椿沉吟,问:“苏布政使和其母关系为什么不好?”
为了让丘和宜安心,他又加了一句:“无论您跟我说了什么,如没您的允许,我必不会传出。”
丘和宜想到少年的奇特处,心想说不定少年能看出一些他和其夫都看不出的问题,便组织了下语言,先以问句来了个开场白:“你在你家乡华夏岛不知有没有听过修者?”
贺椿愣住,他任是怎么想,也没想到丘和宜会突然提起修者。
丘和宜看他表情,笑:“看来你是知道了。如今虽然佛门大盛,但道门源远流长,且有不少真实传说于世,这天下间信道修道的人也不少,有些传说中非常厉害的人不称自己为道士,而是称自己为修士、修者。这些修者从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只是有的隐于深山大川,有的进入红尘历练。我们家那位老祖宗……曾经也是修者之一。”
这是苏家的一个秘密,知道的人极少,丘和宜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面前的少年,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这个秘密。
“但传说中修者修行极为不易,我们那位老祖宗虽然有幸被修者带走修炼,但在她高龄八十多岁时突然归家,并迅速嫁人生子,因为她容貌未变,娶她的苏家人并不知道她当时已经八十快九十。但纸包不住火,不久那位苏家人就知道身边娇妻竟然比他的曾祖母还要老,一时无法承受竟就这么离家出走,可他没走多久就被那位亲自抓了回来。”
丘和宜有点感叹地道:“那位在此事上说是可怜人也算是,我也是偶尔听苏家老人喝醉酒才知道这些事,据说那位抓回丈夫后,我那位家公郁郁寡欢没几年就生病死了,也有人说是那位故意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大约就是因此,苏家人对那位的感觉很糟糕,我也才能托庇于老宅。
丈夫没了,那位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镇青算是遗腹子。而大概是九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生育没多久又迅速出现老态,再也不能生育第二个孩子,那位自然就视镇青为自己所有物。镇青小时候,受了很多罪,他……”
丘和宜不知道下面的事该不该说,表情有点犹豫。
贺椿想着要不要对他使用一点精神力,又觉得对朋友用这招不好。
丘和宜自己想通了,接下去说道:“镇青说,他母亲有意把他作为鼎炉。”
“啥?!”贺椿真吃惊了。
不过丘和宜说的鼎炉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第166章 我想有个哥哥
“镇青说他小时候, 他母亲经常喂他吃药, 还逼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然后每月中两月相遇时会割破他手腕放血, 再以他的鲜血和药服之。镇青恐惧,几次逃跑都被其母抓回。那时他年纪小, 那位也不是会哄人的x_ing格,便以恐吓打骂为主来控制儿子。
等镇青再长大点, 她大概觉着儿子恨他, 也可能她用儿子当鼎炉的修炼方法没有用,就想重新改变态度, 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镇青感觉到她的监控微有松动, 就再次逃家,那时他才十三岁。他逃到边关当小兵,最后能当上将领、挣得如今这份家业, 完全是靠他自己拼死挣来。”
丘和宜对爱人苏镇青感情至深,提到那位老祖虐待其时,双手紧握成拳都不自知。
丘和宜继续告诉贺椿,说那位老祖宗在发现儿子逃家后找到苏家老宅那边大闹, 认定是苏家藏起了儿子。
苏家老宅那边没有隐藏苏镇青, 但他们却知道苏镇青在哪里。苏镇青逃家、前往边关当兵必须要身份文牒,这些都需要有人给他准备,否则没有身份的人参军将如犯人一样没有自由,更别想有军饷拿,更别说一路上没有身份文牒也无法进城休憩。在这里, 没文牒的人到处乱跑,被抓住了不是直接充军,就是送去当矿工。
那位老祖宗为了让苏镇青回来,使出各种手段,一会儿说自己重病,一会儿说要苏镇青成亲,总之都是以孝为名逼迫苏镇青必须回家。
而苏镇青一直在边关熬到二十岁,直到苏家实在受不了那位老祖宗的折磨,去信让他回家一趟,苏镇青考虑到他需要依靠宗族力量摆脱其母控制,不得不回去广宇城。
回去后,那位老祖宗孙氏就用宴席款待儿子,苏镇青不敢用。那位大怒,当场掀了宴席桌。
过没两日,那位又说要给苏镇青成亲,连媳妇都给他选好了,说不日就可成婚。
也许那位是出于好意,但苏镇青被她控制怕了,听说要娶的是孙氏那边的亲戚,心中就不愿意,找到宗族那边帮忙,以祖父遗嘱,不许娶孙家妇为由,拒绝了孙氏为其订下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