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再度慌张起来。
现在这样绝对不能让阿绥看见的。
冬早尽管内心坚定,可行动上惶恐的不得了,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了布帘后面,将自己整个都藏了进去,弄得布帘鼓起一个大包。
与此同时,门外已经响起侍卫的行礼声,冬早的心咚咚跳,他将脸埋入自己的双膝之间,眨眼睛的时候眼睫毛拂过膝头,怪痒的。
萧绥推开房门走进屋里,他手上拿着两本书,原本轻手轻脚的动作在发现冬早并不在原位睡觉以后停了下来,环顾道,“冬早?”
萧绥四下转头,立刻发现了布帘后面大大鼓起来的一块。
“我,我在这里。”冬早颤声。
地板冰凉,他身上不着一物,慢慢的才发觉很冷,此时牙齿都忍不住咯吱咯吱打起架来。
萧绥听出他的声音不对,“你怎么了,在后面躲着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布帘上,觉得那处也很奇怪,冬早那么小小一个鸟,怎么将那里撑出那么大的轮廓的?
萧绥皱起眉头慢慢走过去,“后面有灰尘,快出来。”
冬早连连摇头,“不,不行,我不出来。”他一摇头,整个布帘都跟着他的动作晃了起来。
快变鸟,快变鸟,快变鸟啊!
冬早急的眼里冒泪花,就快要哭了,他一着急布帘就给他用力扯了一把,整个从高处落了下来,密密实实的将冬早给盖住了。
萧绥的足尖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原本想要伸出去拉布帘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心中的愕然更甚,这……是怎么回事?
冬早的心因为害怕跳漏了一拍,弥漫在他全身的紧张情绪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昏过去。
萧绥弯腰,伸出的指尖略一使力,勾住了布帘的一角,那布帘就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一边拉扯开。
有一瞬间萧绥好像看到了布帘后面露出的一点r_ou_乎乎的脚丫子,他心中不由得大震,帘子后面是冬早的话,这脚是谁的?
萧绥原本缓缓的动作一下子急切起来,布帘随着他完全的用力而整个被拉到一边,随着啪嗒一小声,像是什么东西忽然落到了地上。
萧绥满怀期盼的低头看去,却只见到圆圆胖胖的小细作正瘫在地上仰面看着他,浑身抖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冬早眼睛里的泪花乱颤,开口就是哭腔,十分不懂得欲盖弥彰的道理,“我什么都没干。”
的确只是一只小鸟,还是那副小细作的模样。萧绥的目光落在冬早身上,找不出半点儿人的影子,前一刻的那点所见好像只不过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样。
大概,萧绥定了定心,给自己找理由,大概是前面看了《妖物志》,其中的各类描述使得他心里存有这类想法,忍不住就往冬早身上代入,刚才才会有了那样的所见吧。
萧绥俯身,将冬早从地上捡起来,伸手拍了拍冬早在地上沾上的灰尘,心里也不知怎么隐约闪过一点失望。
“傻冬早。”他喃喃低语。
而至于冬早,他给这一番来回的心理折腾已经蔫了,整个鸟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化形,也弄不清楚刚才究竟是怎么又忽然变回了鸟身的。他就怕万一这种变化永远这么不可控制,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形,他不久死的妥妥的了吗。
冬早打出一连串的响嗝,心里愁得简直漫无边际了。
这种愁绪一直延续了两天,几乎是冬早身边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异样。
冬早窝在窗边睡觉都能听见门口那两个平日里不关心他的侍卫说话,“好像那只鸟不太乐意出门了……?”
胖瘦婢女更是担心不已,成天围着冬早看。
“胖胖啊,怎么不睡觉也不吃东西啦?”胖婢女用指尖揉揉冬早的脑袋,对他憔悴的小模样心疼不已,她转头和瘦婢女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都快瘦了……”
瘦婢女看了一眼窗户边上一言不发蹲着的小胖球,从背后来看几乎已经成了个小圆球,她实在不懂胖婢女是怎么将冬早看出来他瘦了的。
尽管如此,瘦婢女也还是变着花样的为冬早弄吃的。
比如现在,她从厨房端来了一小碟r_ou_糜放在冬早面前。
冬早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瘦婢女端到他面前的食物。
他好多事情烦恼,自觉的没有胃口吃东西。可他又不能在瘦婢女面前说出来,只能在瘦婢女万分期盼的目光下,将屁股挪过去啄一口吃给瘦婢女看。
就吃一口,当安慰安慰她好了,胖瘦婢女对自己很好冬早都是知道的。
冬早非常体贴的想,他低头随便啄了一口,r_ou_糜被瘦婢女弄得软糯细致,又有一点点盐巴调味,比冬早平时吃的一些生r_ou_好吃多了。
才吃一口冬早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连愁绪也忘了。只是刚才还说只吃一口的话言犹在耳,冬早有些心虚,不过转头就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她好像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冬早瞅瞅胖瘦婢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为人着想,这点r_ou_还是吃完好了,免得她们又会担心的。
想到这里冬早哼哧一声站起身,两步走到小碟子面前低头飞快的啄食,不一会儿下去小半盘子。
胖婢女见状才松了一口气,“王爷这两天公务繁忙也没有空陪着胖胖,可能是不是这个原因啊?”
“可能呀,”瘦婢女道,“胖胖就爱黏着王爷,这两天没怎么见着王爷,为这个不高兴了吧?”
她们说话时全将冬早当作了一个小孩儿来看待。
“这些天连睡觉都是自己偷偷在小笼子里面睡的,都不能说是随便一点反常了。”
萧绥这些天早出晚归,忙于朝政。而冬早怕自己睡糊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化形,自然不敢和萧绥睡在一起。
天知道他每天自己晚上睡在鸟笼里的时候多自怜自艾,觉得鸟生简直不能再可怜一些了。
第二十七章
萧绥也察觉到了冬早在躲着自己,只是他最近两天忙的实在没有办法去细究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朝中政务暗流涌动,明面上平和,私底下的派系斗争几乎乱成一团,皇帝那边趁着萧绥遇刺的空档里头抽空了他好几处的权力。这使得遇刺事件的目的开始明朗化,皇帝那边本来就没指望遇刺能够的手,这不过是后面几步的序曲罢了。
萧绥几乎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浸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政治氛围之中,对此可以说熟稔极了。但是熟稔并不代表不厌恶,只不过是因为生活习惯很难摆脱罢了。
冬早的出现几乎是萧绥波澜不惊的生活中一个最鲜活的小意外,让萧绥在拖着一身疲惫回家以后,想起冬早的时候还能温和起来。
他站在偏房门口,知道冬早就在里头的鸟笼里头睡着,尽管觉得没有必要,又按捺再按捺,萧绥还是忍不住轻轻的推开房门,独自一人走进屋里。
鸟笼挂在屋子正中心,冬早果然不出意外的在中间躺着睡,羽毛蓬松的像是一个白色绒球。
萧绥伸手将鸟笼取下来,轻轻放在桌上,冬早的模样平静而安稳,使得他奔波一天疲惫的身体和内心都渐渐回复平静。
他伸出手去,用指尖戳了戳冬早的身子。萧绥知道冬早冬早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很沉,是不会被戳醒的。
果然被s_ao扰的冬早只是骨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有鸟笼隔着也滚不出去,转向继续睡罢了。
萧绥无声的露出笑容,站起身来将冬早挂回去,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自己转身折返回房里也准备休息。
冬早对此一无所知,全程小猪仔般呼呼大睡。
萧绥回到房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有一会儿,一直未曾能够睡着。他平日里其实就睡的不是很好,浅眠便罢了,睡的也很少。后面有冬早来了,热乎乎一个小玩意儿天天蹭在他颈边,萧绥原本预计自己会因为这个睡的更加艰难,谁知因为冬早的缘故,他的睡眠却日渐的好起来。
若是没有朝政,偶尔睡到和冬早一起醒都是有的。
习惯了那样的睡眠,此时孤零零一个人,萧绥竟小半天也睡不着。
此时回想起刚才冬早一个鸟躺着也能呼呼大睡,戳也戳不醒的模样,萧绥心里又有些恶趣味想再戳戳那没心没肺的小细作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萧绥决心不再浪费时间,他干脆起身快步走回冬早在的房里,将那鸟笼提过来,掏出冬早照例放在自己颈边睡。
冬早给这么捏着折腾,半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除去哼唧几声外依旧呼哧呼哧睡的香喷喷。
而萧绥,在得了冬早的陪伴后终于也涌上了一点儿睡意,将所有白天的烦忧盖过去。
月色深沉,从云间若隐若现的穿梭而过,慢慢的从天空正中央滑向了另外一边。
冬早不知梦见了什么,正喃喃自语,“不要,道长不要捉我,阿绥,阿绥……”
原本躺在萧绥颈间的冬早随着自己挣扎的动作从枕头上滚到床一边,然后忽然毫无意识的化作了人形,半边身子压在了萧绥的身上。
警觉如萧绥,因为鼻息之间全是冬早的气息,他也只是闭着眼睛,许久未曾做梦的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一个圆脸少年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抱在他身上,色迷迷又带着亲热劲的和他说话,“阿绥给我亲一口,亲一口吧。”
说完话也不等萧绥同意,撅着嘴巴就要亲。
那少年的模样让他觉得很熟悉,但又好像没有见过,声音萧绥是认识的,不就是冬早的声音吗?
他的姿态太过自然,尽管说的内容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二流子,可那软乎乎的语气以及冬早的声音,还是让萧绥觉得像是有一只小手在他的心口揉了两把,弄得他心间又酥又麻的。
萧绥正这样想,画面一转不知怎么又出现了萧琰的脸,正嘻嘻笑着看他,“你看,就知道你假模假样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萧绥来不及细究,梦境转瞬便去,他觉得怀里千斤重,微微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发现睡梦中那个少年正四仰八叉的睡在自己怀里。
原来还在梦里未曾醒来……
萧绥伸手搂住那少年的腰肢,少年亏了骨架子小的福气,尽管浑身摸上去都有些r_ou_乎乎的,但是丝毫不见胖。此时闭着眼睛,鼻息打在萧绥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