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又把他家天劫带坏了 作者:无稽君子(上)【完结】(6)
他也没怎么吃惊,认为是老魔头被他占了床摔了门之后脾气大坏,终于不再假装善良人士,魔x_ing复发,逮着侍女仆从在大发 y- ín 威,便酝酿了一肚子呵斥加劝改话语,推门而入:“老魔!倚强凌弱……”
结果他差点儿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屋里的确是一位姓陆的在甩手,脸色青白不定,眼角发狠,似是准备给跪在地上之人再来一巴掌。然而那并不是陆漾老魔头,而是老魔头的亲大哥陆济,陆家的另一位少主——准确地说,是少爷。
宁十九在去府外酒馆里把烂醉如泥的陆漾扛回来时,曾被人拽着躲在树丛y-in影后面,避开了某位华服公子哥儿。拉他的大兵也喝多了酒,口风不严,指着那公子哥儿,向他灌了好多陆家主子们的八卦琐事。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记住了陆济的名字,也记住了大兵对那位的八字评语——
喜怒无常,六亲不认。
喜怒无常或未可知,六亲不认看来的确不假——因为跪在地上挨巴掌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大少爷的亲弟弟,陆漾老魔头是也。
宁十九看过去时,陆漾恰好也听见了门声,抬头去看他,两人目光接触,宁十九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说完他就对自己的瞎cao心而有些后悔。陆漾何等人物,天雷罡风加身都面不改色,流血受伤比吃饭还常见,哪里会因一个凡人的一个巴掌而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陆漾别过眼睛,刚才还趾高气昂、志得意满的人,现在跪伏在地,轻声细语,低不可闻:“我没事。”
宁十九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陆老魔难得精神萎顿,蜷成一团作可怜状,却还是被陆济拽着头发逼他抬头,随后,第二个巴掌便清晰无比地印上了他的左边脸颊。
宁十九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大胆!你做什么——”
“你才大胆!”陆济回身,扯着陆漾一步迈到宁十九身前,厉声道,“区区野种的杂兵,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陆大少爷今年二十岁,是陆彻和已经病逝的前陆夫人所出,算起来应是陆彻的第一顺位接班人,陆家军的少主,最起码也该是一位将军。然而据宁十九这几天观察所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至于容貌,此人和少年时期的陆漾大是不同,国字脸,一字眉,身形高大威猛,对着同样是少年模样的宁十九,不免有着相当大的身高差距。宁十九天天居高临下看着陆漾,这时候终于被别人居高临下看了一次。
☆、第5章 魔头年少:师尊(上)
但宁十九何等坏脾气之人,就是被又高又壮的大少爷用杀人般的目光逼着,也能仰着头黑着脸爆吼回去:“怎么不敢?你不过一个没有军阶的大少爷,竟辱骂御封将军!以下犯上,是要造反么?!”
这话说得于理再正确不过。因为陆家的这位大少爷虽然体格出众,又是长子,却至今未曾谋得陆家军中的一官半职,还给剥夺了继承权,也就是所谓的“少主”称号。故而硬算起来的话,他的确算是平民身份,比宁十九这几个月混出来的二等兵都要低一级,比陆漾那国主册封的“清安将军”更是不知道低到哪儿去了。说他以下犯上,倒也无甚错误。
但是这种太过有道理的话在现实中并不能让人买账,而搁在陆家兄弟这儿,就更是一团浆糊,混沌不清了。
这时候的陆济先是被自己让一个兵喷着唾沫骂这种事情惊得呆了一下,接着迅速回过神来,一把将陆漾掼在地上,回头斜觑着宁十九,上下逡巡着他的脸部构造,似乎在思忖该从何处扇上一巴掌,嘴里冷笑道:“好个尖牙利齿、胆大包天的兔崽子!知道我是谁么?”
“整个陆家军营,除了女眷孩童,唯一无军阶军功的人还能是谁?废物大少爷之名,便是宁某初来乍到,地位卑微,却也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宁十九毫不客气地怒呛回去,呛得陆漾连连咳嗽,也呛得陆济面上一片铁青,想要大声吼回去,可嘴皮子气得上下左右胡乱打颤,一时竟说不出话。
宁十九不依不饶,乘胜追击:“大少爷在军阶上地位低无可低,奈何是大帅的亲身儿子,走到外面别人好歹会赏你几分薄面,叫你一声少爷。但少爷终究是和少主不同的!你敢在这里扇你弟弟耳光,当个威风八面的大哥,那是我家将军让着你,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事喊出去,看你这个大少爷会不会被小少爷的兵给揍成狗!什么纯种野种,这地位搁在那儿,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谁是正宗,谁又是没用的垃圾!”
吼完这一大段话,宁十九心下一片舒坦,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憋闷感觉一扫而空,天地都变得开阔清新起来。
然而等他回过神,再去看陆漾,指望着那位给他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时,他却看到了老魔头有些灰白的脸色,似是比他刚进门时更难看了几分。
陆济这时也不管宁十九了,回头盯着陆漾,又像冷笑,又像逼问一般地说:“这就是你心里的真正想法?”
陆漾连忙道:“当然不是——”
“表面上装出听我话、害怕我、讨我欢心的模样,其实心里就觉得我是个废物垃圾,是不是?”
“怎么可能——”
“你是少主,我是少爷,这里的兵都听你的,你就那么得意地看着我落魄,是不是?”
“绝对没有——”
“别忘了你的身份!”陆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老头子瞎了眼蒙了心,我可没有!我可清楚地知道你呢!野种!”
陆漾再说不出话来,只跪在地上垂着头,轻轻一声叹息。
屋子的门在一个时辰之内被第二次摔得咣当作响。陆济踢翻了椅子,掀了床,摔门而去,在外头一路踢碎花瓶镜子等杂物若干,引得人频频探头斥责,见是他之后,又都偃旗息鼓,闷闷避开。有些机灵的见事不对,悄悄地奔到隔壁的大军营里向陆彻汇报去了。
宁十九瞅瞅陆漾脸色,明白自己似是说错了话,却不明自己错在了何处,更没有道歉哄人的习惯,只得沉下脸来,闷不吭声地把椅子扶正,一屁股坐上去,等着陆漾开口。
陆漾慢吞吞直起身子,摸摸自己脸上的掌痕,叹了一声:“毕竟是我大哥。”
宁十九把这句话咀嚼了一会儿,问道:“你这可是愧疚?”
陆漾扶起了床,一件一件把枕头等杂物扔上去,也不回头,说:“我做什么要愧疚?”
“很多。比如抢了他的地位啦,让爹爹不重视他啦,混得比他好啦,长得比他漂亮啦……”宁十九胡扯了几句,见陆漾不动声色,便咬咬牙,抛出了可能x_ing最大的猜测,“又或者是,那时他死了,而你却活了下来……”
陆漾一怔,扭头看了看宁十九,失笑道:“你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什么语气?”宁十九哼了一声,只做不知。
“像是怕我把你揍一顿的语气。”陆漾把最后一条毯子连同自己一起扔到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你以为说到兵变的事会让我不高兴?”
“难道你会高兴吗?”宁十九又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何况,就算你不高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漾坐起身,盯着宁十九看了一会儿,忽的促狭笑道:“我也不知有什么关系,只是刚才某人看到我被欺负,就像条忠实的狼狗一般疯狂咬人,由不得我胡乱瞎想……”
“骂谁是狗呢!找打!”宁十九皱眉咆哮了一句,身子却一动不动,显然内心并未十分生气。
陆漾笑道:“以下犯上,要造反啊你。”
宁十九翻了个白眼,哼道:“就算我不是天道,也是天上下来的,明明是我上你下,休想用凡间军阶来压我。”
陆漾莫名其妙地就被戳到了笑点,倒在床上狂笑不已。宁十九又一次震惊于前真界第一人的抽风状态,但听他那笑声有些浑浊喑哑,时不时还咳嗽几声,便知道在自己进门之前,他定然不只是受了一巴掌那么简单。
他有心想自己去检查,又怕两个人挨得太近会大打出手——这事儿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只得悻悻作罢。
不过,宁十九好歹自诩为陆漾的引路者和监护人,对他的身体向来关切得很,生怕他一不顺心就堕了魔道。既然俩人相x_ing不合,那就找个相x_ing合的来照顾他吧。
他前脚出门去找丫鬟和大夫,陆漾后脚就窜出了门,一溜烟向相反方向奔得没了影子。
一刻钟之后,闻讯赶过来的陆彻大元帅踢门而入,却只看到一屋子狼藉。
两个儿子素来不合,而且小的那个总是吃亏,他心中一清二楚。不过既然陆漾还有能耐四处乱跑,看来这次伤得不重。
他放下心来,一扭头,对着后头跟过来的众将军大兵们吼道:“热闹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回去给我跑负重三十里!”
顿时哀鸣一片,陆彻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再加十公里!不跑完不许吃饭!”
他带着一群兵浩浩荡荡又回到练武场,没有刻意去令人把陆漾揪过来出cao。
被大哥欺负了,今天就放他一马吧……
陆漾也没有老老实实去出cao的打算。此时此刻,他正蹲在后花园的水池边发呆。
说他发呆也不尽正确,因为他有很明确地在想事情——想五千年前这儿曾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里,他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的启蒙恩师,开始学习法术,并且凭依那粗浅的法术在兵变之夜侥幸逃脱大难,从人入魔,一步步走上杀伐逆天之路。
可以说,这儿就是故事的发源地,是他后来被尊为“真界第一人”的起始点,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相信命运的地方。
他盯着水池中的太阳倒影估算时间,又呆了足足半个钟头,才听到他思念至极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哎呀小心!底下那孩子,小心——”
他强忍着笑,装出愕然的样子慌里慌张抬头,只见一团旋转的青色云朵呼啸着从他身边飞过。劲风扑面,束发玉环发出啪的清脆一声响,发髻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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