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想着,面上却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偏这二人还不知顾忌,声音越来越大。仔细一听,倒像是意见不一争起了口舌来。
吟秋将杯子擦净了收到托盘里,想着昨日给云公子洗的衣裳还在后头晾着,便起身准备去瞧瞧。
才一出门,刚好就瞧见争吵的那一男一女相互咒骂着撕扯在一起。旁边的人见了,忙上前来将二人拉开。
吟秋虽离这二人最近,却是没动,只想着怎么这两人还为了云公子失不失宠吵起来了。直到她无意间瞧见那二人散落在地上的碎银,这才醒过闷来。
这二人怕是得知了少爷往应雪庄送了东西,晚上应雪庄的又派人来请,便拿那应雪庄和云公子做了赌,这才出了这么档子事。
那二人被众人拉开,嘴里却没闲着,正吵嚷的欢,就听见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听了这声音皆是一颤,方才吵闹的院子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吟秋看着才进院的秦歌,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少爷。”
听她出声,院中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跟着道:“少爷。”
“怎么回事?”秦歌开口,这话时朝着吟秋问的。
吟秋向前两步,回道:“回少爷,这二人方才起了些争执,想来是争的急了便动起手来。”
秦歌听了便朝那二人看过去,那二人面色皆是一片慌张,就连旁边本拉着他二人的几个也都是一片的神色不自然。于是又瞥向吟秋,“什么事,这么值得争论?”
吟秋面色如常,回道:“那二人争执时奴婢不在外头,听得不正切,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只是奴婢猜想,这二人是在说云公子的事。”
“云公子?”秦歌听了眉间一挑,面上的温度又降了几许,他冷冷的眸子看着吟秋,示意她继续说。
她得了秦歌的授意,便继续说:“今儿个听见府中有传闻,说云公子失了少爷的心,怕是再进不得凛华院了……”
“哦?”秦歌听了,脸上不禁浮上一丝笑容,只是他这个笑叫人瞧了,仿佛空气就更冷了。
院中的众人皆是被他笑的后背一凉,那两个先前争吵的也不敢看他的眼,只纷纷跪了求饶。
秦歌冷哼一声:“带下去。”
说罢,便有人上前将那二人拖下去,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后逐出了府去。
这边秦府板子声哀嚎声煞是热闹,那边祁云却是一个人躺在自家床上冷清的紧。
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的正是无聊,就见自己院里的小厮福喜来报,说是刘家老爷带着刘公子来府上了。
祁云本正迷迷糊糊的想睡,乍一听得“刘公子”三个字就是一激灵。他坐起身子问福喜:“可知道带的是哪个公子?”
福喜道:“是大公子。”
“哦……”床上的人听来的是大公子,才来的精神顿时又蔫了下去。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复又躺了下去。
福喜鞠着身子,见自家少爷这副模样甚为不解。明明少爷这些年来一直都对刘家二少爷极不待见,怎的今日瞧着倒像是没见到对方所以很是惋惜呢?少爷的心思就是那海里的针,他自是猜不透的。他这样想着,见床上的人挥手,便轻声的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就剩了自己一个人,祁云这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就算来的是那个人,他又当如何呢?
他想的惆怅,便又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来到一边的榻前,看着那上头摆着的棋盘失了神。
记得那个时候他初次见到刘淮之,就因他的一副好相貌和他写的两个字对他很有好感。在他走后的几日里,他总能在没事的时候想起他那张秀气的脸,和他说的每一个字。于是心底就总是盼着他能再随父亲来。
在那之后的半个月,刘淮之果然又随着刘老爷到了祁府。
而祁云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斗蛐蛐,听见福喜来报,说刘府来了客人,正往花园去呢。他一听,便再也顾不上他的常胜将军,只丢了罐子在院里,一路小跑的奔着花园去了。
等他到了花园,刚巧见着自家老爹引着刘老爷往花园中的一处凉亭去了,忙抬脚跟上去。恭恭敬敬的给他爹和刘老爷见礼。
祁老爷本身是不愿祁云出来见客的,他这个儿子,打小就不给他省心,生怕他一出来就惹是生非,没得叫他在人家面前丢脸。
可如今当着刘老爷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且看他今天还算是知礼,便也不再管他,只和刘老爷说话去了。
祁云和刘淮之就落后他们几步的跟着,他看着刘淮之,心中虽是欢喜,脸上却略带不满的说:“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刘淮之微笑着看他,答道:“我想看下棋。”
“……”祁云听他一说,口中的一句“跟我斗蛐蛐”就一个字都没讲出来。也难怪,都说刘家少爷聪明好学,自是会对下棋这种风雅之事感兴趣,怎么可能跟自己斗蛐蛐呢。
他暗自的叹了口气,也罢,他既想看,那就陪着他看好了。
说着话的功夫,府里的下人已将棋盘拿了出来摆好,二位老爷就在凉亭中对弈起来。
而刘淮之,就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看着两位老爹下棋,看的好不认真。
祁云在一旁站着,一会儿看看棋盘,一会儿又瞧瞧刘淮之的侧脸。
等到这盘棋下到一半的时候,祁云也终于失了兴致。他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刘淮之见他两只眼皮耷拉着,知他无聊,只得恋恋不舍的瞟了眼那棋局,放轻了步子跟出来。
等二人出了花园,祁云才道:“看的那么认真,你会下吗?”
刘淮之对他充满质疑的语气也不在意,只温和着一张脸说:“我在家中也常和我爹下棋,虽然下的不太好,但也勉强算会。”
勉强会?祁云眼珠一转,伸手拉着他道:“走,到我屋下棋去。”
两个人来到祁云的屋里,刘淮之就在一旁坐了,看着祁云忙东忙西的叫人上棋盘上果子。不多会,棋盘就已经摆好了。他还没来得及相让,就见祁云执了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他笑了笑,跟着执了白子下起来。
只下了不多会,刘淮之就察觉出些许异样来。他记得坊间的传闻说,祁家二公子是个惯会调皮捣蛋的,不通典史,又不勤奋,且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的这会下起棋来突然就灵光了?
又下了一会,他才隐约觉察,祁云的棋路好像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倒是和方才他爹和祁老爷下的那盘颇为相似。
他正待多下几步,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就见祁云的棋路一转。
刘淮之心中一惊,难不成他还有别的路数?只又下了几步,他才看明白。对方棋路上的转变,并不是突然之间步步杀机,相反,是变得东一下西一下毫无章法。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刘淮之就逼得他投了子认了输。
刘淮之心中好奇,对上面前正笑得开心的人问道:“你怎么突然就不会下了?”
祁云伸手从边上的托盘里挑了个个头最大的苹果,扔到他怀里,随后自己也挑了一个啃了一口,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会下棋了。”
“那刚才……”刘淮之看着他坦荡荡的一张脸,又低头去看那棋局,方才醒过闷来,“你竟是将他们二人刚才那盘棋背了下来?”
祁云点头,刘淮之便摇了摇头。
难怪方才他总觉得不对劲,他并未刻意去记那盘棋,且是按照自己的思路下的。而祁云则是按部就班,所以才会觉得有些棋子落得他不甚明白。许是后来这棋下的越发和先前看到的那盘不一样,他们又只观看到一半,所以并不懂棋的祁云才会开始胡乱落子起来。
只照这样看来,这祁云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开口问道:“你记x_ing这么好,先前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被他这么一问,祁云脸上便多了一抹得意之色,他点点头说:“打我记事起就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只不过这事我从没和旁人说起过,如今也只告诉了你一人,就连我爹也都不知道,所以你千万得给我保密。”
刘淮之听他如此说,心中虽多有不解,却也应了下来。只说:“方才那局算我占了你的便宜,等你真的学会了下棋,我再与你好好下一盘。”
祁云点点头,不过是学下棋,他若认真下了功夫,又有什么难的?
于是二人便协定好,待祁云学会了下棋,二人再一同下个通宵。
祁云想着那日的事,手上不禁抚上那白玉做得棋盘。那日他二人虽如此约定了,他也真的学会了下棋,可却再没如那时那般一同坐在一处,更不用说彻夜下棋了。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轻叹了口气。
第4章 四.冷遇
都说有一便有二。自那日秦歌留宿在玉笙处后,他去应雪庄的日头便又多了起来。
这事起先祁云并不知道,只当是秦歌与自己纠缠了这些日子,已是没了新鲜,所以才一连数日都未曾派人来寻他。
眼下他看着夕阳一点点的落去,府中却依旧没等到秦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便想着秦歌这会子说不定又风流去了哪处;又或许不知带了哪家的少年在他的凛华院快活。
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和他无甚关系。那人不派人来寻他,他也就落得清闲,每日过他游手好闲的日子。只是这日子过得,却总也没有原来那般有趣味。
他如此想着,抬眼瞧着那太阳就这么无情的没了踪影。忽然就想去秦府瞧瞧,好看他是否真的又藏了什么人。
想罢,他便换了身衣服,不急不慌的朝着秦府去了。
等祁云到了秦府,天也已经黑了。他轻车熟路的从后门进了,也无人拦阻,只是他从进府后没多久就发现,原先无论他是被人领着从正门入,还是自己走后门,这一路上总能听见路过的丫鬟小厮向自己问候,而今,却是有些避之不及的架势。
祁云心中明了,怕是这几日秦歌真的得了什么新宠,连带着这些个下人也看准了风头。
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只一路来到凛华院,刚巧碰上迎面而来的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