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笑着说道,萧阅看了一眼,果然见端凤宫内一宫女正提着食盒站在殿门外。
如此看着,倒是德喜故意叫住了她,好让自己去送。
“德公公,柳妃娘娘送的汤父皇还要喝一阵。”
德喜躬着身,脸色突然有些沉重,“那便委屈殿下在外间略等等。”
萧阅狐疑,上前提了那食盒进去,悄无声息的站在外间。
起先里头只有靖文帝喝汤的声音,萧阅站了一会儿才听到柳妃的声音,“皇上,桓儿下江南治理水患,还有三日便回来了。”
“嗯,桓儿这次差事做的不错。”靖文帝说着,顿了顿,萧阅才又听他道:“和阅儿也兄弟情深,阅儿有他当助手,大周一定会更好。”
柳妃笑了笑,说着些客气话,并没有什么特别。萧阅正疑惑着,却听靖文帝说了一句让自己脑袋嗡鸣,几乎站立不稳的话来。
“骆鸿昨儿递了封信来,说明日是少津的忌日,他想去影门拜拜。”
柳妃顿了顿,“不过一个衣冠冢有何可拜的?”
听了此言,靖文帝语气有些不快,“骆鸿是骆鸿,少津是少津,不管如何,少津忠心可表,他已死了五年,骆鸿想去看看他,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的意思,是让骆鸿离开皇陵?”
靖文帝一哂,“不可能。你一向聪慧,朕想问问你可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此事不可外宣,尤其不能让太子知道,也不知过了五年,他可有忘记少津。”
柳妃垂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既然少津死时尸骨全无,影门那儿也只不过是个衣冠冢,不如就让骆鸿在皇陵外重给他立个,既可了了他的心愿,也能让他父子永世守护着皇陵,再干不出背叛等事来。”
言讫,柳妃温柔的看着靖文帝,靖文帝思索了会儿才道了一个好字。
萧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胸腔里憋着一口酸胀气,待走出长乐宫许久才突然双腿发软的站不住。
德喜扶住了他,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德喜,压低声音问道:“德公公,可是真的?”
德喜不言,只扶着他。
萧阅紧紧拽着德喜的胳膊,只觉的身子沉的直不起腰,躬着身抬起脸恸道:“不会的,阿骆怎么会……公公,怎么可能,是为什么,是父皇?”
德喜看着他,表情有些松动,手掌轻微的摇了摇。
“是谁?”萧阅红着眼,只觉的体内有一股烧的翻滚的怒气要破体而出。
然而德喜却只恭敬的笑着开口道:“殿下走好,奴才进去伺候皇上了。”
回去的路上,萧阅有些失神,却尽量让自己看着无任何异样,他家属下跟他说过,无论何时,只有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旁人才抓不住你的弱点。
这几年他倒是做的很不错,只是此刻却突然觉的有什么崩塌了一般,让他有些悲愤无措。
骆少津杳无音讯五年,他不是没想过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只是,那日骆少津给他的那封唯一的家书让他信着他,安着心。
如此五年,他带着骆少津给他的那让他震惊的消息,一直忍耐着,暗中观察着。这突然告诉他,那一直是他的主心骨的属下已经没了,这让萧阅心口被剜着一般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突然。五年,靖文帝竟瞒得这样好,自己竟什么都不知道。尸骨全无,是谁杀了阿骆!!!
萧阅突然站住,双眸猩红,一向待人温和的他,竟一身的戾气,吓的一旁跟着的奴才忙不迭的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一声沉稳的呼唤让萧阅抬起了眼,一看,竟是那琉璃国的安王爷,身后跟着他那带着铁皮面具的护卫。
萧阅未来得及控制情绪,眼圈还略有些s-hi润。
“安王爷。”萧阅回了一礼。
那安王爷见萧阅神色有异,却并未多问,只道:“太子殿下,臣正打算到郊外骑骑马,我这护卫说,京安的郊外景色怡人,很适合骑马,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萧阅不经意的撇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那名护卫,一身青衣,面具盖住了整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在外头,完全看不清模样。
“本宫还有事,就不陪安王爷了,告辞。”萧阅收回眼,勉力稳住心神,匆匆说了一句便走了。
“太子殿下走好。”
回到东宫,萧阅却一如常态那般,只对送了糯米软糕来的太监道:“这糯米不够纯粹,让厨房掌事公公研究研究哪儿的糯米好,命人去采办些。”
那小太监得了令便退了下去,萧阅吃着这糕点,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对正坐在桌案后写字的白夕禹抱怨道:“这糯米软糕还是阿骆做的最好吃。”
这话一落,白夕禹握着笔的手停住,却未言语。
萧阅习惯了他这冷冷淡淡的作为,并不介意,只幽幽的开口,声音里藏着些伤怀,“以前还以为是厨房做的,阿骆走了后才明白过来,只有同一个人做的,味道才会一致。”
言讫,白夕禹仍旧没反应,萧阅放下手中糕点,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开口道:“师父,我想去影门。”
白夕禹终于抬眼看向他,“琉璃国使者今日才到,殿下便外出,怕是不好。”
“那阿骆在影门过的可好,五年来,都没给我捎个信,真是不靠谱的属下。”
“殿下重情,是少津的福气,只是殿下如今去影门可合适?”白夕禹放下笔,拿起了一旁的洞箫,垂着眼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
“我自然知道不合适,父皇还在,若悄悄去了父皇的影门,那还了得。只是少津对我到底不同,总有些念他,他说五年后会回来,如今五年之期已到。”
白夕禹略勾了下唇角,双眸扫过窗外的飞鸟,“是啊,五年之期已到了。”
“所以,阿骆该回来了吧。”说着,萧阅叹了口气,凑上前问道:“师父,你和封门主见过,可知道阿骆可好?”
白夕禹收回目光看向他,“很好。”
萧阅僵脸一笑,手却背在身后暗暗握着,“真的?”
“自然。”
☆、第53章 被抛弃了
临川的糯米最好, 那厨房掌事公公听了萧阅的指令, 便忙亲自下临川采购糯米去了。
待到临川,却直接进了一米商的后门, 掌柜的见了他,他忙将揣在怀中的火形令牌拿了出来。那是当日苏桀求萧阅救仪贵妃时献上的。
见此物如见浅陌山庄庄主苏桀,掌柜的一看,忙单膝跪下。
那公公赶忙道:“我要见苏庄主。”
苏桀自五年前带着女儿的棺木回临川后,便再没有进京,只安心待在临川做他的江湖庄主。
但萧阅遣人来找他倒不是第一次了, 记得萧阅第一次派人来找他时,他还松了口气。
如今见着这公公手中之物,苏桀睨了一眼,“太子有何吩咐?”
那公公躬着身,道:“殿下说, 临川的糯米最好, 最适合做糯米软糕。”
苏桀拧眉, 萧阅做事很是谨慎,从不在来人身上放书信,哪怕传的话听着也很是无趣, 但里头却自有深意。
“殿下怎想起这个了?”
那公公看了苏桀一眼,“从前骆公子常给殿下做,如今五年未吃,殿下想的紧,京安的糯米不好, 做出来的味道不对。”
苏桀听闻,略思索了一会儿方对那公公道:“殿下的意思苏某明白了,临川待的太久,苏某也正打算出去走走,若有好的糯米,一定给殿下找到。”
“如此,奴才就告辞了。”
苏桀看着那公公退下后,这才转身入了内堂。负手喝了一声后,一下属便跪于跟前,“庄主有何吩咐?”
“召集几个堂主,速去影门查探骆少津的踪迹,切记,绝不可声张。如果我没猜错,少津出事了,否则殿下不会让我去找他。”
那下属听后,忙应了声是,欲要退下之际却又被苏桀唤住,“白夕禹的身份可查出痕迹了?”
那下属垂着首,轻声道:“没有。”
苏桀双眸沉重,“五年了,竟一丝痕迹都查不出来。”
“白夕禹是影门中人,是太子殿下的师父,殿下为何要查他呢?”
那下属忍不住不解的问了一句,却被苏桀一记刀眼扫过,“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影门可靠?”
“属下多言了。”
“查不出白夕禹,便让人盯好李原靖的一举一动,殿下说过,此人是白夕禹的弱点,或许盯着他,能找到蛛丝马迹。”
“属下明白。”言讫,那下属便于屋中消失了。
苏桀摩擦着太师椅的椅背了,轻声自语,“看来,我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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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阅坐在屋中听了那掌事公公的话后,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内心却十足的不安,他很担心苏桀带回来的消息与他在靖文帝寝殿外听到的是一致的。如果真是这样,萧阅觉的,自己一定会受不住。
可不到五日,苏桀的消息便传了来,只那么一句:糯米放错了地方,那地方失了火,将糯米全部烧成了灰烬,老板秘而不宣;失火原因还未查出。
萧阅手中的酒杯砰的声便落于地上,睁着眼有些无力的望着四周,只觉的心口突突的跳着痛。
“他们杀了阿骆。”萧阅猩红着眼,此话说的很是咬牙切齿。
而房门于此时被拍响,萧阅收拾了下情绪方让人进来。
只是一见白夕禹,他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里头夹着的愤怒沫子让白夕禹眼神不经意的一动。
可萧阅却道:“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三日就是李原靖二十五岁的生辰。这是个半整数,师父可要送个礼?”
白夕禹看着他,仍无表情,只将手上画轴递给萧阅,“安王爷遣人送来的,是一副八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