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埋葬坟墓
为阿伦准备的墓碑不算大,正如这孩子生前那般卑微渺小,如同这世界上的一粒尘埃,在阳光下随风而起,转瞬即逝。没有时间得以挽留,更不可能再在这世间找到他的足迹。
是的,他再也……不存在了……
不再呼吸的身体早在风中消散,他的灵魂更不会同天使那般回到生命之树的花蕊中,所以人类的死亡,是真正的消失。
雅伯尔并不打算告诉其他孩子他的去向,就让那些人当他是去旅行,终有归来的一天,虽然那一天遥不可及甚至对于雅伯尔自己而言根本不可能见证,但他说出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和那些孩子一样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这是十分自欺欺人的,但只要心灵有所漏洞,就一定会用之搪塞弥补。
他为阿伦挑选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附近没什么邻居。他是人类,就算和这些人住在一起也不会适应的,不是一类人,就不可能生活在一起,即使再被动的被圈养在一起,也终有一天会分离。
坟墓后面被他移植了一棵人间的杨树,上百年的树龄,粗枝大叶可以轻易为他遮风挡雨。但他不知道这棵树可以活多久,毕竟这里是安托拉城,而不是人间,这里四季无常,风雪不止,骤雨不休,就连他也难以在这里健康活下去。他们都是安托拉城的不速之客,不受城中神灵的庇护,所以终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被彻底驱逐,就算他是城主,也不能幸免。
来悼念的世间时间很短暂,他只是把带着手套的手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幻想着还能听到那孩子的心跳,有力,炙热……他的双眼比往常闭得都要紧,他努力关闭所有的感觉只为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可是愚钝的他又是那样难以表达自己的感觉,平静的表情出卖了他,好像这里死的人根本同他无关紧要。
可事实上又本就如此,非亲非故,他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是,这件事在他身边发生,他阻止不了,换做其他孩子他也一样阻止不了。
他捂着唇一声闷咳,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跪下来,雨水冲散唇角的血迹,一道一道地划过他的脸颊,他疲惫不堪地垂下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墓碑上磕得有些淤青,被尽数大s-hi的黑衣几乎压倒他的身体,嗡嗡作响的耳边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化解。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理会了,他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挣扎只是在加速送命,所以他不动,不听不闻,屏蔽世界上的形形□□,然后错过了一切。
该救的人他没有救,该保护的人他没有保护,以为的听从信服只是成为他人嗤笑自己的把柄。
如果他是普通人类,大概早就死了……
苦笑着用手指一遍遍抚摸墓碑上的字迹。、
阿伦……
我不过就是顺手救了濒临死亡的你们,又不小心好死了你而已,为什么却这么绝望,我这样的救赎究竟能换来什么?
我究竟在为谁了悲伤……
结界阻隔了蒙蒙细雨,斯洛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又一点点蹲下身,‘‘下雨了,回家吧。’’
雅伯尔身体一震,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用尽全身气力。他的身子被扭转了紧紧抱住,温暖的怀抱几乎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回抱住这具身体,如同一只在水中几经漂泊的小船,终于有了停靠的港口,毫不犹豫的留下。
斯洛特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抱住自己,磁x_ing的声音如同傍晚拍击沙滩的海水,温柔至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是恩特。’’
‘‘主人……’’他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但他可以不假思索的叫出拥抱自己人的名字。
或许从他折服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自己的脑海中烙下了深深地烙印,这个烙印叫做信任。
‘‘我在。’’斯洛特将手臂收紧,在确定雅伯尔信任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放不开手,即使他们许久未曾谋面,即使他只是因为看过了故事一般的天界史才喜欢上了他,但他知道,他们是一类人,只有相互扶持才得以生存,哪怕一方早早离去都不能活。
‘‘雅伯尔,我带你回家。’’
一生漂泊又何妨,天涯海角,我终能给你一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
斯洛特比雅伯尔小喔!我当真喜欢年下……舍不得虐这一对怎么办?
第8章 一席之地
圣都的外层是妖精开的酒吧,入门就是巨大的舞厅,圆形桌椅浮在空中漂浮不定,垂耳兔酒保托着托盘一个起跳将酒杯稳稳地放在客人桌前,身子下坠时和着乐曲声扭动白绒绒的尾巴,赤红如血玛瑙的眼睛向客人递来一记媚笑,在客人恍惚间又带着新进来的客人向着深处走去。
深处由结界形成的瀑布自屋顶垂至而下,水声湍急不止,清澈可见。积水在地板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白浪似花,却将之团团围住。
垂耳兔跳到水中迎接劈头盖脸的瀑布,他在水中卖弄风姿,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嵌满各色宝石,他不畏寒冷的尽情舞蹈,脚下的浪花一点点被冲散,积水四下蔓延又在客人面前停止,形成一道方方正正的门。
这才是真正圣都的大门。
客人一直用衣服裹着怀里人的身体,唯留一张脸埋在怀里,仍不让人看见。
他走进那道由水制成的门,门的彼岸早已垂下云梯,他在上面气定神闲地行走,身后的云梯又一节节不紧不慢地随着他的步伐而消失。
血红的天随他的移动越来越深,在空中肆意飞扬的雪花妖贴着皮肤融化,它们慵懒而无为,在无止境的地狱深处下着不为人知的雪。
身下是万年不曾融化过的冰雪森林,虚无的苍白增添着地面的厚度,自树枝上展翅而起的白鸟迎上满天飞洒的雪,风雪猛烈起来,不断在它的羽翼上增添阻力,它拼命飞向来者,却又因为力竭而一点点下坠,在高空中响起的鸣叫声哀怨得连同远方的雪山都猛然崩塌。
雅伯尔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从他沉沦的睡梦中醒来。
他听见了那声声嘶力竭的哀鸣,却不知它为何悲鸣,只是从未掀起过一丝波澜的心湖莫名荡起了涟漪。斯洛特在风中展开翅膀,顷刻间带他降落在林中无声伫立的城堡前。
雪白却粗糙的墙壁散发着丝丝寒意,斯洛特让他站稳用一段指肚粗细的锁链系住他的脖颈,又忍不住想要拉他一个踉跄,一定要看到他的迷茫和无助才得以善罢甘休。这才推开了城堡的门。